陶诺诺居然有那么点儿羞涩。
她看向别处,小声嗫喏道:“想忘也忘不掉啊。”
许斯礼轻笑几声,回过头再次打开水龙头。
哗哗的流水声再次在小小的厨房响起,回荡在两人的耳边。
“当时李叔告诉我,我妈妈是被我舅舅害的。”
许斯礼的声音很低,夹杂着流水声闯入陶诺诺的耳膜。
很简单的一句话,很平静的语气,却给了陶诺诺的心猛的一击。
此刻她的慌张与无措,和刚才对抗何质时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妈妈被舅舅害了。
亲人之间的残害比普通的天灾人祸更让人无法接受。
她把之前知晓的那些细碎的信息串联在一起,终于知道他高考结束那一阵子发生了多么大的事情。
许斯礼低着头洗碗,她看不清他的情绪。
只是好像很平静。
“我填报志愿的时候只想着要查出真相,所以放弃了医学,报考了法学。”许斯礼说得轻描淡写,而后居然还扯起嘴角笑了下,“虽然可能并没什么用,但那是我当时唯一能做的了。”
这一笑有多勉强陶诺诺自然能看得出来。
他想学医学是因为他的外婆,他选择学法学是为了他的妈妈。
他真的是一个很在乎感情的人。
可是当他遇到这样可怕的事情时,却总会从其他人的生活里消失,独自面对那些难以承受的事。
他好像,又是最不相信情的人。
陶诺诺一直都明白语言的匮乏,但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语言的力量真的太微小。
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许斯礼,将头放在他的背上。
“小桃子陪着你。”
许斯礼的背明显一僵,连呼吸都有几分不顺畅。
他赶忙放下碗,转过身将陶诺诺从他身上拉开,略显僵硬地开口。
“哥哥的背小桃子可不能随便抱喔。”
陶诺诺皱起眉,“为什么?”
许斯礼用手背缓缓揉了揉鼻子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然后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说:“以后你男朋友会不开心的。”
陶诺诺眨眨眼,脱口而出:“那你当我男朋友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许斯礼权当她在开玩笑,“哥哥就是哥哥,和男朋友还是有区别的。”
见他那副不在意的样子,陶诺诺生气了!
后果很严重!
许斯礼只脱下了外面的西装,并没有松领带。
她愤愤地咬了下唇,气得鼓起一张脸,目光锁定在他的蓝格子领带上。
趁他不注意,她一把抓住他的领带下端扯了下,力道稍大,以至于许斯礼弯腰的幅度在瞬间加大,两人的距离猛地拉近。
许斯礼显然没想到陶诺诺会这样做。
他还未从惊讶与茫然中回过神来,面前的姑娘就开口了:“我再强调一次!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她说完,也不等他回应,“蹬蹬蹬”跑到卧室去,只留下一句:“我睡你房间你睡沙发!”
整个过程许斯礼都处于一个茫然的状态。
厨房忽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才回过神来,不安地皱起眉。
刚才陶诺诺只是从背后轻轻碰了他一下,他居然就像触电了一样全身战栗。
她年纪小,比较任性,没那么懂事,他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也这样?
一阵莫名的烦躁感围绕着许斯礼。
良久后,他骤然泄出一口气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可不能跟温奇昀一样。
-
陶诺诺一晚上都没睡着。
许斯礼的床很大,可以任由她翻身,可是她翻来翻去怎么也没办法入睡。
她没有再去想何质这个人,满脑子都是许斯礼刚才说的话。
他也太把自己当哥哥了!
他姓许,她姓陶,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他怎么就对兄妹这样的身份如此有执念?
实在是太猪蹄了!大猪蹄子!最油腻的大猪蹄子!
陶诺诺在心里把许斯礼骂了千遍万遍后才渐渐有了困意,但第二天醒来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看见镜子里两个肿肿的眼睛,她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几句许斯礼。
都怪这个榆木脑袋!
骂完又想起自己打破那层屏障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心里顿生一股惆怅寂寥之感。
她从卫生间出去,许斯礼已经做好了早饭在等她。
陶诺诺随意地扫了一眼餐桌上的东西,是和昨晚一样的两碗面条。
“家里没什么东西,只好又煮面条了。”许斯礼主动解释。
陶诺诺的脑子还有点沉,只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坐到许斯礼的对面,拿起筷子开吃。
许斯礼倒是没动,打量了她几秒,发现她神色很是疲倦,吃面的时候眼皮都没睁开。
“没睡够吗?”
“还行。”陶诺诺咽下嘴里的面后敷衍地回答道。
许斯礼又看了她两眼,一边用筷子轻轻挑动面条,一边问:“那待会儿吃了早饭回房继续睡吧。”
陶诺诺连忙摆手,“不了,我要回宿舍洗澡。”
昨天她在许斯礼这只洗了个澡,晚上穿的睡衣是许斯礼没穿过的,这会儿又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她浑身都不舒服。
她不仅极度想回宿舍再洗个澡换上其他干净的衣服,还非常急切地想要把现在穿着的这身衣服扔进垃圾桶。
“好,那赶快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学校。”
“嗯。”
陶诺诺应这声的时候勉强抬起头来看了眼许斯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的眼睛怎么也这么肿?
难道是沙发睡起来不舒服?
“小许,为难你了。”
经过昨晚,陶诺诺连斯礼哥也不准备叫了。
许斯礼眉眼一跳,抬眸看向陶诺诺,心想这丫头又闹哪一出。
“不喜欢小许这个称呼?”陶诺诺问。
许斯礼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陶诺诺很顺他的意,无比乖巧懂事听话地改了称呼:“许总,为难你睡沙发了。”
“……”
许斯礼看着她,眼里露出几分探寻的意味,眸色渐深。
“怎么又不叫哥了?”
陶诺诺对上他的目光,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眼神无比的懵懂。
“为什么要叫哥?”
许斯礼哽咽了一下,说:“不是一直都这么叫的?”
陶诺诺点点头,“但是我现在改了。”
“为什么要改?”许斯礼问。
陶诺诺扬起唇,很乐意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叫小许可以凸显咱们友好的关系,叫许总可以表达对您的尊敬。”
许斯礼:“……”
陶诺诺见他很无奈,得寸进尺:“您选一个吧,换来换去我也不习惯。”
许斯礼沉默三秒。
“吃面,吃完送你回学校。”
陶诺诺点点头,低下头继续吃面。
想着刚才的对话以及他无奈的样子,嘴角竟忍不住弯了弯。
吃完面许斯礼便开车送陶诺诺回学校。
临走前,陶诺诺还趁许斯礼不注意去研究了一下他家里的沙发,想看看睡起来是不是真的那么不舒服。
但她摸起来觉得还挺舒服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睡眠质量会这么差。
不过一想到是因为她许斯礼才没有得到充足的睡眠,她还是挺抱歉的。
以至于在车上她一直在想应该怎么感谢许斯礼。
但有什么东西是他没有的而她有的呢?
想了一段路她都没什么头绪,索性直接问出来了:“许总,你缺什么东西吗?”
正在开车的许斯礼一顿,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当然,更大的原因是他还没有接受陶诺诺叫他许总这个现实。
这个称呼实在是太生分了,而且他在公司听人叫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他花了十几秒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称呼后才很勉强地开口:“怎么突然问这个?”
陶诺诺笑着说:“感觉应该好好感谢一下你。”
许斯礼也不客气,回答得简明扼要:“水果糖。”
陶诺诺愣住。
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有了反应,说话的语气竟带着点惊讶。
“水果糖?”
许斯礼勾起唇,笑得意味深长。
“就是你以前经常拿来贿赂我的那种糖。”
陶诺诺:“……”
什么叫她经常拿来贿赂他?
明明就是他厚着脸皮装穷找她要!
明目张胆不知好歹地欺负她这个单纯善良可爱懵懂天真烂漫的小妹妹!
她在心里咆哮着咆哮着就没劲儿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伤感。
“没有。”她说,语气低沉,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自从他走后,她就再也没买过那种糖了。
和那些她曾经喜欢吃的菜一样,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不喜欢吃了?”
似是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许斯礼侧头快速地瞥了她一眼。
陶诺诺看向窗外闪过的风景,淡淡道:“也不算。”
-
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一样,陶诺诺回宿舍的时候朱蓓坐在床上打游戏,嘴一刻也不停地动着,情绪格外激动,像是恨不得钻进手机屏幕里面去。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默默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将脱下的那套衣服扔进了宿舍楼的垃圾桶。
期末的脚步临近。
把这一切做完后,她便收拾好书本去图书馆学习,晚上十点回了宿舍。
若在以往,她会在晚上十一点才回宿舍,但是发生了昨天那件事情后,她不敢在深夜一个人行动了,所以早早回了宿舍。
她回宿舍的时候,朱蓓仍然在床上打游戏,嘴里依旧说着她听不大懂的游戏语言。
除了她床位边多出了一个外卖盒子,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进门那一瞬间,她甚至感觉自己像回到了早上。
她去阳台洗漱完就回了自己的床位,和以往一样戴上降噪耳机。
虽然周围一下子清静了,可她的心里却无比烦躁。
降噪耳机虽能降噪,但戴在耳朵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不舒服,经常戴的话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压迫。
陶诺诺心里十分不好受。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桌子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最后,在十一点,她给田乾云发了条微信:【妈,我想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
作者有话要说:问!许斯礼今天动心了吗!!
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