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安局做完笔录出来,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
宿舍有门禁,时间是十一点半。
陶诺诺大概算了算坐许斯礼的车回学校花费的时间,很快得出一个结论:她回不去了。
好在她带了身份证,眼下只能在学校附近的宾馆开一个房间了。
陶诺诺坐上许斯礼的车,刚把安全带系好就听他问:“回学校吗?”
她摇摇头,“宿舍有门禁,回不去了。”
“那……”
“没关系,你把我送到学校门口就好,我去找个酒店住一晚。”
许斯礼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温声道:“去我那住吧。”
陶诺诺一惊,快速地眨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这……这也太突然了吧?
她茫然又不确信地朝许斯礼看过去。
那双眼漆黑得纯粹,如泼洒的黑墨一般,眸子里暗暗有情绪在涌动。
他想让她去他那里住似乎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很认真地在询问她。
“不用吧……”陶诺诺小声道。
一定要矜持,矜持!
许斯礼皱起眉头,问:“一个人住酒店不会怕吗?”
“怕。”陶诺诺说,“但是应该没关系吧。”
“有关系。”
许斯礼的声音往下沉:“我现在看不到你会很担心你。”
“只是现在。”陶诺诺说得很轻,有几分含混,“那以后呢?”
许斯礼顿了顿,薄唇微启,声音里混着点笑:“以后有别人担心你。”
陶诺诺看着他,想要透过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到他的心底去。
可是她没能成功,只在那双眼里看见淡淡的笑意。
“我不要别人担心我。”她嗫喏道,“我只要你担心我。”
许斯礼愣了下神。
他没多想,只当陶诺诺在责怪他没有扮演好哥哥这个角色。
“好,我担心你,所以今晚去我那儿住吧。”
陶诺诺:“……”
他这敷衍的语气算什么?
丝毫不走心!
根本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她沉默了一会儿,等心情稍微平复了些才开口:“算了,不用麻烦你。”
她想她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
她太难了。
遇到何质这样人面兽心的家伙已经很惨了,居然还遇到了许斯礼这样的榆木脑袋!
“小桃子的事怎么能叫麻烦呢?”许斯礼看着她,嘴角微微往上勾,“而且学校附近的酒店应该也不会太便宜吧?”
陶诺诺:“……”
不愧是在我家住了一年的你,直中要害,一击毙命。
她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好,去你那儿住,好好麻烦一下你。”
许斯礼轻笑了下,坐正身体启动车子往明侨公寓开。
车窗没有全部关上,夜风吹了进来,拂过陶诺诺的面颊。
她的身体开始渐渐放松,一直绷着的神经总算舒泛了些。
如果今晚许斯礼没有出现,她真的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
她警惕性算是比较高的了,也有些小聪明,但就今晚的情形来说,很大程度上都斗不过何质。
许斯礼出现的那一刻,她才感觉自己有继续快乐活下去的希望。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旁边认真开车的许斯礼。
只是在黑暗中看着他的侧脸,就已经让她足够安心了。
“斯礼哥。”她突然开口,“你为什么会有书店的钥匙?”
许斯礼微顿,而后缓缓扬起唇,“没人告诉你吗?”
陶诺诺:“什么?”
“李楠镇是我助理。”许斯礼慢条斯理道,“我是这家书店的幕后老板。”
陶诺诺:“……”
她总算是明白许斯礼为什么会经常到这家书店来了。
合着人家不是来见她,甚至不是来看书,纯粹是为了视察工作?
她心口莫名堵上一股气,“那你怎么会找到何质那样的人来当副店长啊?”
许斯礼趁红灯瞥了她一眼,很抱歉地开口:“副店长是李叔负责招聘的,我不认识他。”
过了会儿,红灯转为绿灯,许斯礼转回头再次启动车子。
“南漫书店的所有事情都是李叔在负责,所以你来这里兼职我也不知道。”
“李叔?”陶诺诺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听这称呼,他的助理似乎是一个年龄比他大很多的中年男人。
“嗯。他以前是我妈妈的助理。”许斯礼说。
陶诺诺眸子微敛,借着这个机会往下问:“斯礼哥的妈妈……”
尾音拖长,她不打算直接问出来,而是等着许斯礼回答。
“她已经走了。”许斯礼声音喑哑。
陶诺诺低低应了声,适可而止,没再继续探究。
车子驶入明侨公寓的地下车库。
陶诺诺跟着许斯礼坐电梯回了他住的房子。
房子面积偏小,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室一厅,所有摆放的东西都是必需品,茶几上连水果和零食都没有,足以表现出房子主人对家里的事情有多不上心。
这和他堂堂玉硫珠宝总裁的身份丝毫不符合。
但陶诺诺心中并未对此产生疑惑。
她想,住这样一间小房子,他应该会有更多的安全感吧。
两人都没吃饭。
许斯礼去厨房煮面,让陶诺诺自个儿先四处转悠转悠。
陶诺诺也没客气,确实在四处转悠。
两间卧室只有其中一间有床,另一间是书房,只有桌椅和书柜。
她对许斯礼的书柜升起了极大的兴趣。
果不其然,有很多她以前见他看过的经典名著,各种散文集诗歌集,还有一些与法律相关的专业书籍,以及……许漫调的书。
她呼吸微滞,忍不住抬手用指尖轻轻触碰许漫调的那几本书。
许漫调的书封都是素雅类型,色调素净,图案简单,却有一眼就抓住人眼球、让人心动的魅力。
“在看什么?”
许斯礼的声音突然从她的背后传来。
她略显无措地收回指尖,侧头向他看去。
他已经走到她的身边来,扫了一眼书架的书,最后视线停留在许漫调的书上。
“小桃子也喜欢许漫调吗?”
他用了一个“也”字。
陶诺诺长而纤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
她不答反问:“你喜欢她?”
许斯礼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嗯。”
“我能问为什么吗?”陶诺诺将视线移向别处,目光有几分闪烁。
许斯礼抿唇认真想了想,缓缓道:“她的文字很干净,不像大多数作者一样矫揉造作,能看出她有很深厚的文化底蕴,而且她似乎有异于常人的洞察力,所以她的文字总是能直击人心。”
在许斯礼看不到的一角,陶诺诺一侧的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不过须臾,她又将翘起的唇角绷直,扭头对上许斯礼的目光,转变了话题:“斯礼哥,面煮好了吗?好饿哦。”
许斯礼仔细地打量着陶诺诺的表情,总感觉她在憋笑,或者说在逃避什么。
但他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道:“应该煮好了。”
-
陶诺诺已经有整整五年没吃过许斯礼煮的面了。
他煮的面特别特别好吃,比许多出名的面馆煮的都好吃。
她吃上第一口的时候,眼眶就忍不住发酸。
她不得不立马停住,从旁边的餐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
“怎么了?”许斯礼见她有异样也停了下来,“难吃得哭了?”
陶诺诺擦完眼看向他,慢慢地摇了摇头,很真诚地开口:“好吃得哭了。”
她说完还抽泣了两下。
许斯礼好笑地看着她,“那快吃吧,别待会儿凉了。”
陶诺诺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口吃起来。
她早就饿得不行了。
吃完面,许斯礼将两人使用的碗筷拿到厨房去洗。
陶诺诺坐在客厅发了会儿呆,而后也走到厨房去,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洗碗。
陶诺诺的视线太过灼热,许斯礼关掉水龙头,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
“很晚了,小桃子还不去睡觉吗?”
陶诺诺再次不答反问:“哥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许斯礼懒洋洋地笑了下,点头,“你问吧。”
“你为什么大学学了法学啊?”陶诺诺问。
大眼睛里藏着慢慢的求知欲。
许斯礼顿了顿,眸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陶诺诺想了想,又开口,声音绵糯柔软:“我记得……你以前告诉我你要学医学的。”
许斯礼下颚向内一敛,像是在笑。
“小桃子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陶诺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
末了,她又刻意地增添了一句:“你说过的所有话我都记得。”
如她所料,许斯礼又愣了下,似是有点讶异。
“你说你会一直陪着我。”
“你说,在我抬头即见的地方,永远有你。”
“你还说,你要读南城医科大学,你会一直留在南城。”
陶诺诺连说了好几句,突然顿住,最后还是忍不住把最想说的那句说了出来。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真的没有要怪他的意思。
她只是真的有好多好多的疑惑啊。
她说完,鼓起勇气对上许斯礼的目光。
她以为他会很无奈,或者面无表情,可她却看到他的神色越发柔和。
连室内的光线都跟着他表情一起变得柔和。
良久之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柔带笑。
“真好啊……小桃子居然记得哥哥说过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每日一问:许斯礼今天动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