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诺诺眸光一闪,脸颊又开始发烫。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缓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静了几分。
“怎么了?”许斯礼问。
陶诺诺扬起笑,“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热。”
许斯礼点点头,继续吃面皮。
陶诺诺看着他清俊的侧脸,又有片刻的失神。
他吃东西的时候动作很斯文,一口一口细嚼慢咽,不急不忙,总能给人一种在品尝山珍海味的感觉。
不像她,把鲁迅先生真的说过的一句话当做了警训——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你愿意挤,总还是有的。
所以她很多时候为了挤出时间学习,都会加快吃饭的速度狼吞虎咽,丝毫不淑女。
陶诺诺不敢再多问什么,坐在许斯礼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吃。
许斯礼吃了会儿,突然察觉到陶诺诺灼热的视线,侧头向她看去,尾调往上勾:“想吃?”
陶诺诺摇摇头,“我不饿。”
“那小桃子你在看什么?”许斯礼微挑了眉问。
陶诺诺实诚地答:“在看哥哥。”
“嗯?”许斯礼狐疑地看着她,“我有什么好看的?”
“哪儿都好看。”陶诺诺再次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许斯礼顿了几秒,而后缓缓勾起唇,看着陶诺诺的眼神里带着点善意的窥探,“真的没有什么事需要哥哥帮忙吗?”
小姑娘又是给她煮她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的红油面皮又是毫不掩饰地拍他马屁,这让他不得不起了怀疑。
不帮她做点什么,还挺对不起她的“一番好意”的。
“没有。”陶诺诺摇头。
许斯礼也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低润好听:“那哥哥这面皮吃得有点不太心安理得……”
“没事呀!”陶诺诺打起自己的小算盘,“这次先记着,下次我有求于你的时候,就不给你糖了。”
“喔……”许斯礼低吟一声,然后说,“看来糖比面皮珍贵。”
陶诺诺却没再说话。
她垂下眼帘,在心里默默想着。
哥哥最珍贵。
-
陶诺诺白天抓住一切空闲时间刷物理题,晚上就回家得意洋洋地给许斯礼汇报当天的战况。
日子每天都过得一模一样,像复制一般,倒也算安稳平静。
没过多久,半期考试如约而至。
陶诺诺信心满满地走上了考场,可考试成绩下来那天,却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她的物理仅仅涨了两分,刚刚上九十分,而排在她前面的同学依然是九十五以上。
手里的试卷上有好几把大叉叉,鲜艳得刺眼,错的题全都很简单,无一例外不是因为粗心。
秦可婉嘲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陶诺诺依旧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试卷看。
脑子里不停地在想回去该怎么给父母交代。
怎么给许斯礼交代。
晚上她回家时,陶研渊和田乾云正在主卧里一起看电视。
听到她回来的动静,两人都出来问她的半期成绩,田乾云不太满意,让她再在物理上多花点时间。
陶诺诺略显敷衍地应下。
她这段时间已经够努力了,可还是这个烂样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父母。
听到许斯礼开门回家时,她第一次不敢出去迎接他。
甚至还有了把房间门反锁上的想法。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思想挣扎,陶诺诺还是决定过两天再面对许斯礼。
她快速起身,刚要摸到门把下面的反锁装置,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
许斯礼每晚回家都会到她房间来问她有没有什么题需要讲解,所以渐渐地便不再敲门了。
陶诺诺后退一步,眼睁睁地看着许斯礼走进来。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眼神很亮。
陶诺诺的心却无端一沉。
他大概在期待她分享好消息。
可是她没有好消息。
她垂下眼睫,墨黑的眼睫毛像片羽毛轻轻扇了扇,而后默不作声地走回自己的书桌边坐下。
许斯礼也跟着走了过来,打量了她两眼,斟酌了几秒才开口:“怎么了?”
不是“怎么样”,而是“怎么了”。
陶诺诺的脑子里又经过了一次剧烈的挣扎。
算了,早死晚死都要死,还不如死得痛快点。
她垂着脑袋糯糯地说:“我又考差了……”
“什么叫又考差了?”许斯礼说,“之前又不差。”
陶诺诺的情绪依然有点低迷,她把压在最底下的那张物理卷子抽出来,慢吞吞地递到许斯礼手上。
“哥哥,你看吧,真的很差。”陶诺诺咬了咬唇,又很没良心地小声开口,“你可以生气,但不准骂我。”
“嗯?”许斯礼没太听清,轻轻地发出一个单音节,但目光依然停留在物理试卷上。
陶诺诺以为他不乐意了,顿时怂了:“你骂我吧!但是别生气!虽然我知道我的物理试卷真的很让人生气,但是气出病来了可不好啊!”
闻言,许斯礼抬起头,嘴角带笑:“夸你还来不及呢,生什么气?”
“夸我?”
陶诺诺心下一紧,默默打量了许斯礼几秒。
他是在挖苦她吧,现在的笑大概是因为气笑了。
比起被许斯礼批评,陶诺诺选择自我检讨:“哥哥,对不起,浪费你那么多宝贵的时间,我依然没有进步。我罪该万死,我……”
她说着,许斯礼的手指却突然靠近她的嘴,在距离她嘴唇五毫米的地方停下。
他在示意她闭嘴。
陶诺诺的心神为之一晃。
“说什么不吉利的。”许斯礼说。
她抬眸向他看去,眼里带着困惑,还有一点点泪花。
许斯礼看着她的眼睛,愣了好几秒,似是有点不知所措。
小姑娘脸皮薄,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尽量安慰她:“这次考了九十,没记错的话,比上次高两分吧?”
陶诺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那很棒了。”许斯礼笑,“每次都比上次高两分的话,中考物理就能考满分了。”
陶诺诺很诧异地瞪大眼,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哥哥,你真的这样觉得吗?我错的都是很简单的题……”
“真的。”许斯礼把试卷放回她桌上,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声线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倦懒,“这不就意味着你把所有难题都解决了吗?下次细心点就好了。”
头顶的触感传来,清晰得可怕。
陶诺诺心跳如擂鼓。
良久之后,她强行绷住脸上的表情,低低地“嗯”了声,平静又自然。
没有人知道,她想考一个物理满分拿给许斯礼看的心情有多急切。
更没有人知道,一些不知名的情愫在她心里发了芽。
包括她自己。
-
第二天,吴黎在课堂上评讲试卷。
他虽然讲得很细致,但由于声音太小,语调拖得很长,又快到吃午饭睡午觉的时间了,陶诺诺听得昏昏欲睡。
昨晚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这会儿困意凶猛地袭来,让她招架不住。
可她早已是被吴黎盯上的头号人物,根本不敢趴下睡觉,为了打起精神,她顺手拿起桌边的水杯仰头喝了一口,身心顿时舒畅了几分。
可还没等她放下水杯,吴黎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并且直指向她。
“陶诺诺,把杯子给我拿上来!”
实在是凶狠又绝情。
全班的目光又在这一刻聚集在她身上。
陶诺诺总是能在吴黎的课上引得全场的注目。她好像还得感谢一下吴黎,能让她多次体会到当大明星的感觉。
在全班灼热的视线下,陶诺诺硬着头皮将自己的杯子放到讲台上去,然后快速回了自己的座位,整个过程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下课来我办公室!”吴黎又撂下一句熟悉的狠话。
陶诺诺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物理成绩不好被吴黎盯上的惨淡下场。
下课后,吴黎拿着陶诺诺的杯子回了办公室。
陶诺诺哭丧着一张脸给阮清瓷诉苦:“清瓷,他把我的杯子都带走了,看来是要给我泡杯茶让我好好品品了,也不知道是铁观音还是什么世纪好茶。”
她说完,象征性地抽泣了两下。
阮清瓷担忧地看着她,“诺诺,你上课怎么喝水啊?”
“啊?不可以吗?”陶诺诺有点懵。
阮清瓷:“他初二一开学就说过,上他的课不准喝水,喝水就等于开小差,让我们别以为自己在听评书。”
陶诺诺猛拍脑袋,“那我完了,我忘了!”
阮清瓷叹了声气:“你赶快去找他吧。”
陶诺诺不安地来到办公室。
吴黎开门见山,也不跟她废话,直接说出了惩罚:“你这杯子就先放我这了,下周的物理考试考到九十五分以上再来找我拿。”
然后陶诺诺就亲眼看见自己好看的粉杯子被放进了书桌最下面的大柜子里。
而那个大柜子,装满了各式水杯,一眼望去大都是比较便宜的透明水杯,她的粉色保温杯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吴黎是个狠人啊。
陶诺诺默默在心里感叹了句,然后火速回了自己的位置,开始又一轮疯狂刷题。
一周后,作为一周测试的物理考试到来。
陶诺诺考试的时候奋笔疾书,恨不得把整张试卷都写满。
没过两天,吴黎就改完了试卷。
作为一个财迷,陶诺诺决不能接受自己的水杯离开自己,自然是全力以赴,最后如愿以偿、不负期待地考了一个九十五分出来。
不多不少,恰好达到了吴黎的要求。
吴黎倒也算守信用,讲完周测物理试卷就让她去办公室把水杯拿回来。
陶诺诺像阵风一样地跑到办公室,然后满心期待地看着吴黎把那个装满水杯的大柜子打开——却没有见到她的小粉。
吴黎似乎也有点诧异,凑到柜子跟前转动脑袋看了看。
“吴老师,我的杯子还在吗?”陶诺诺哆哆嗦嗦地问,心里真是害怕极了。
吴黎抬起头来,板着脸说:“不在了。”
语气轻飘飘的,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
陶诺诺的心一沉。
眼里开始有泪花打转。
「我好像开始有点不对劲。
是我脸皮变薄了,所以这么容易红吗?
——《小桃子水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