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酒吧的墙面隔音效果很好,附近基本都是酒吧和KTV一类的店子,现在应该正是喧闹的时候,但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传过来。
江语靠在床头,一手搂着李听舟,轻轻摸他流畅瘦削的背脊线条,手腕上还戴着李听舟的皮筋。李听舟正面覆在他身上,单手环住他腰。
长腿互相压着磨蹭,两个人赤条条地抱在一起,抽同一支烟。
“以前一点没发现,你怎么这么爱哭?”江语问。
李听舟睨他一眼,眼角还是红的,把烟吐在他脸上,理直气壮地睁眼说瞎话:“谁哭了?你才爱哭。”又拖长着声音,一字一字地说:“江语是个爱哭鬼!”
江语笑起来,灭了烟蒂,拇指温柔地抚摸他眼尾。
“你在想什么?”他问。
沉默很久,李听舟说:“想很多,但是又什么都没想。”
他挪了一下,把脸贴在江语脖颈处,轻轻蹭了蹭,把眼角一点水渍蹭掉。
“现在你跟我该做的都做了,”李听舟忽然笑了一声,说,“谈恋爱的全套走完,分开的时候说分就分了。”
江语本来半眯着眼,闲闲地在望他脑后的天花板,听到这句,他眼睛慢慢睁开,静了半晌,侧过脸亲在他头发上。
“你知道东西是谁教我买的吗?”李听舟问。
问完不等江语回答,他忽然想起什么来,说:“我进来之前给舒大哥打过电话,看看手机。”
江语拿过他手机来,看到舒杨两个小时前发过消息,询问他们在哪里有没有事。
“司章教你的。”江语顺手回完消息,说,“他教坏小孩子,下次见到我要跟他算账。”
李听舟笑了笑,这一回没再躲避自己的情绪,只是看着他。
江语一手托着他下巴,用指尖抹掉他眼角的水光。
李听舟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双眼却满盛眷恋,就是被江语这么一碰,什么开关被触发一样,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他眼角滑下来,悄无声息,却流也流不完似的。
整张脸瞬时湿透了,高挺的鼻尖带了一点红,让他看上去有些委屈,让人心里悸动不已。
江语这一回没有开口,甚至没有替他擦眼泪,只是在他鼻尖亲了一下,用爱怜却平和的目光看着他,静静地等他哭。
李听舟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接连高/潮过后的情/欲还没完全消退,但是类似难过的饱胀感在心里直发酵,说空也不是,说痛也不像,就是想哭。
过了一会儿,他眨眨眼,抬手自己抹了一把脸,说:“我以前感受不到自己,过日子跟梦游差不多。”
江语一手捧着他脸,柔柔地吻他唇,许久才应了一句:“我也是。”
“江语,其实我上一回骗你的,我就是想把生活吊在你身上,”李听舟说话还带着鼻音,认真道,“在我们分开之前,你能有多爱我就多爱我,行吗?”
江语将他朝上托了一下,双臂缓缓收紧,力气大到箍得他疼。他吸了一口气,唇压在李听舟光滑的肩头,说:“我以前没有爱过人。”
李听舟笑笑,眼泪又开始掉,平静地应他:“那没关系,把我弄疼了我也不怪你。”
他在江语背上安慰地拍了拍:“因为我也很爱你的。”
凌晨,一起在浴室洗澡,为了节省空间,这浴室修得很小,两个人大男人站在里面,几乎就是满满当当。
“我现在觉得装修的时候最聪明的一件事就是留了浴室,还好没说再省点空间。”李听舟说。
江语笑笑,手伸到他后面替他清理,李听舟闲闲地趴在他肩头,半晌忽然直起身子,扯开些距离,红着脸喊:“喂——”
“怎么?”江语一脸无辜地问。
李听舟毫无威慑力地怒道:“再来我就要死了!”
江语眉梢一掀。
对峙两秒,忽然相视一笑,李听舟又挂回江语肩上,江语仔细帮他洗着,问:“戴套不戴套感受起来有区别吗?”
“不要问我这种问题。”李听舟不满地嘟囔。
江语戏谑:“你先前提要求的时候不是很横?”
李听舟:“……不跟你说话了。”
第二天中午,李听舟醒的时候江语已经坐在床头,他挪过来枕在他大腿上,重新闭上眼睛,含糊地说:“早。”
江语应了一声,李听舟忽然睁开眼,顺着他视线望过去,发现他一直在看桌上的盒子。
李听舟琢磨了一下,问:“你是真的吃醋了?”
江语看他一眼,没吭声。
李听舟觑着他表情,开心地抱过盒子来,把水晶球拿给他看:“你看,学弟说他亲手做的,是我的星座。是不是很漂亮?”
“你的星座不就是我的星座?”江语懒散地接了口。
李听舟笑,把东西放回去,在他腹部亲了一口,问:“一个月了,你给我的礼物呢?”
江语反问:“你给我的礼物呢?”
李听舟不自在地看他一眼,清了清嗓子,说:“润/滑/剂就是给你的礼物。”
江语纵容地笑起来,下了床去拉抽屉。
他光裸的背脊和劲瘦的腰线无遮无拦,舒展地呈现在眼前,李听舟将他从上看到下,摸了摸鼻子,说:“看你不穿衣服就想跟你上/床。”
江语拿着个册子转头,看他又要脸红又要流氓的,笑得不行。
李听舟忙起身,接过东西去,随口问:“这什么?”
“你自己看。”江语坐回床上,倚到床头,拉了李听舟一下,让他坐在自己身前,用双腿将他圈住。
李听舟背靠在他胸口上,翻开册子,发现是一本剪报。
他扭头要看江语,江语却从背后伸手掰着他脸,不让他转过来。
看了一会儿李听舟发现了,上面的报纸内容全是3月3号那天的,从他出生那一年到现在,一共二十二天的消息,似乎在槐市能买到的重要报刊都在上面了。
大到国际争端,小到寻人启事,各种内容应有尽有。
从头翻到尾,李听舟始终没说话,合上册子之后,江语笑问:“你不是又要哭吧?”
“滚!”李听舟骂,“你才要哭!我从来不哭!”
他把那册子抱在怀里,搂得死紧,静静地互相靠了很久,江语说:“我就在这里,你不抱我抱它?”
李听舟笑起来,唔了一下,最后小声说:“你怎么又硬/了?”
江语坦然道:“不止看你不穿衣服的时候想跟你上/床,而且你现在还没穿衣服。”
李听舟揉揉耳朵,被江语抓住手,扣到了身后,半晌他小声说:“我现在有点疼,你太大了……”
江语轻声笑起来:“是啊,比你大整六岁呢,还是学弟跟你算同龄人。”
李听舟:“……滚。”
两个人下午才回家,好在舒杨也没多问什么,昨晚上的事情被江语随口两句搪塞了过去。
过了两天,舒杨在家里接了个电话,那头成新意说分手,说完就挂,估计是被家里人盯着的。
李听舟紧张地听完电话,问:“大姨能相信吗?等下我去他家看看。”
“你现在去他不一定会见你,做戏还是做得像一点。”江语笑,在他头上摸了摸,转头看舒杨,“这段时间把自己养好了,要不到时候成成看见你心疼。”
舒杨笑了笑,抬手揉揉自己的脸,点头。
李听舟总算是松了点心,伸个懒腰起身:“等找到机会走了,我心里的大石头就落地了。”
“我回学校啦,去弄查重的事情。”他说。
江语把着他肩:“走吧。舒杨想吃什么?我等下带回来。”
舒杨想了想:“学校门口的米粉。”
江语笑应了,跟着李听舟出门。
走了一截,李听舟想着舒杨刚才的神情,说:“他是不是知道咱俩的事了?”
“知道的话怎么了?”江语弯着眼睛问,“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我跟你成天勾勾搭搭的。”
“我是说……”李听舟红着耳尖说了半句,而后扬着下巴改口,“哼,没怎么。”
把李听舟送到学校门口,顺便买了午餐,回去时看到舒杨正在写东西。
“干嘛呢?”江语问。
舒杨说:“写简历。”
江语笑笑:“想好去哪里了?”
舒杨点头:“北京吧,先走了再说,这是成成他表嫂发给我的,北京的出版社。”
“趁热吃。”江语把米粉打开。
兴许是因为有了点方向,舒杨整个人看上去比前两天鲜活了一些,见江语心情还不错,他戏谑:“在一起了?”
江语左眉毛一挑:“还有空操心我呢?”
舒杨笑笑:“挺好的。”
“你上回跟我说,如果是玩玩就别招他,”江语说,“现在又说挺好的?”
舒杨“嗯哼”了一声:“那你现在是玩玩的?”
“当然不是。”江语笑着摇摇头,应,“但是我也不敢给他什么承诺。”
舒杨:“就算没有承诺,他还不是心甘情愿跟你在一起了。听舟单纯是单纯,不过我有时候觉得他想事情比我们通透。”
江语笑起来:“他整个就一迷糊……不过你说得也对,想不通的反而是我。”
“挨着吧你,终于碰上收拾你的人了,听舟就是来收拾你的。”舒杨笑。
江语彬彬道:“我很乐意。”
转眼一周又过去,星期六李听舟去城北希望小学,这一回只剩下三个小学生。
江语跟在他身后,看着教室里的小孩儿,问:“还继续吗?”
李听舟点头:“继续啊怎么不继续,等一个都没了再说。”
他进了教室跟几个小学生说话,江语走到院坝边,钟延突然打了个电话来。
“怎么?”他随手抓了一片叶子揉着。
钟延严肃地说:“哥,江果今天来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