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黑漆漆的柜子里,狭小的空间里有两个人的呼吸。
孙雪鸢穿着单衣,此时却一点都不冷,被人环住,少年身上温度烘的她有些心浮气躁。
尽管屋子里的步子越来越近,可她的注意里好像在头顶上的呼气、在周身相接的肌肤上、在不自然的异样上……
孙雪鸢强迫自己脑袋清明一些,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屋子的响动上。
听声音,廖轩楚已经走到了床边,步子很轻,没有出声。
怪就怪在这里。
按照正常说事,若二表兄真的是不太注意这些的人,大剌剌地进来便会叫她,可是二表兄没有叫,还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这是女子闺房,还是深更半夜。
于礼不和,于事无理。
难道是往她的床上放蛇放虫子诸如此类的把戏?
以她对二表兄的了解,他会对小嫂子们袖手旁观,敢毒死一只大狗,但真的因为一些小事,就对人下死手,二表兄是干不来的。
他没有这个胆子。
孙雪鸢觉得周正说的对,还是要蓄势以动看二表兄到底要做什么。
幽幽月色映从窗,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若有若无的犬吠声,但并不影响院子里、屋子里的静谧。
廖轩楚停住了脚步,在床前站定。
独属于少女的体香与中药气交织缠绵,廖轩楚顿了顿手,手虚虚地放在床的帷帐之上,嘴里小声地碎碎念。
“说的也对,表妹虽身弱了些,但好歹也有一副美人皮子。”
“如此,也不算下不去嘴,今日那般对我,看我怎么报复回去。”
……
只是一瞬间,周正能明显察觉到身前少女的僵硬。
孙雪鸢比任何时候都乖都安静,周正迟疑着松开了捂住孙雪鸢嘴巴的手。
漆黑的柜子里无人注视她的眼睛,她脑子里有些东西在轰鸣,在崩塌。她可是他的表妹,他的手竟然伸到她这里!
二表兄到底怎么下得去手的。
孙雪鸢透过柜子的缝隙,注视着廖轩楚的动作。
她瞧见廖轩楚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然后往帕子上撒了些东西。
孙雪鸢大为震惊,尽管还是难以置信,但是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
绥延国无权无势的女子甚多,被这样不明就里吃干抹净,公子带她回府就是恩赐,若不带回去,也就只能认。毕竟,绥延的头婚,没有人家会娶破了身的女子。
尚未从震惊中缓解出来的孙雪鸢再次听到了惊人之语。
“等下你叫的时候,有的你好看。”
“全府都知道你如此缠着我,姑爹知道了,也只会当自家事藏着,对外说什么青梅竹马之情。”
“我看你还有什么傲气对付我、欺负我。”
“我吃不到郡主,表妹也行。”
孙雪鸢听见廖轩楚几近气音的小声冷笑:“不仅你跑不了,姑爹偌大的家产也跑不了。到时候我就可以成为监生,姑爹也只会认我一个女婿。至于小白脸周正,滚他的乡下泥潭子里去。”
他得意忘形,月色入户,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蹑手蹑脚地掀开帘子,握住锦被一角掀开被子,登时傻了眼。
厚厚的锦被之下哪里还有身娇体软的表妹,床上明明是一床被卷起的褥子……
撒了药粉的帕子被她紧紧握着,他浑身汗毛竖起,紧张地望向四周。
很明显,表妹已经知道他的到来,也已经躲了起来。
下一刻,廖轩楚脸色严峻的神色便缓和了下来,一个小小娇女,大半夜能躲到哪里去。
他幽幽地呼唤:“表妹~!”声音带着某种诱骗,“出来~。”
孙雪鸢听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莫名觉得恶寒。
柜子里,孙雪鸢紧绷着神经,一只手稳稳地落在孙雪鸢的肩膀上,轻轻地握住,以示镇定。
有我在。
孙雪鸢察觉到,小幅度地点点头。
孙雪鸢觉得,倘若二表兄发现柜子里是两个人,也许就会逃走,此时应当直钩子钓鱼,让他露得更明显些。
廖轩楚在屋子里漫走的步子在听到柜子里的声音后停了下来。
“表兄,你要做什么。”孙雪鸢努力使自己的声音颤抖,显得恐惧。
廖轩楚果然脸上□□更甚,调转了步子的方向,朝柜子走来。
此时,周正的手有默契地放在了柜子的门扇上,只要他一到跟前来,柜子便是最坚固的武器,朝他面门而上。
黑暗中廖轩楚的声音更加猥琐:“表妹,反正你今夜也走不了,四周都无人,你跑不出我的手心,不如好好享受,二表兄还可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对你疼爱一些。”
狐狸尾巴终于完完全全地露了出来。
孙雪鸢继续说:“二表兄,你这样,我告诉阿爹!阿爹不会放过你的。”哭腔里带了无力与强撑的倔强。
廖轩楚笑了:“经此一事,谁还要得你?亲上加亲,美事一桩啊表妹。表妹,乖~!”
“你,你不是喜欢郡主的吗?”
廖轩楚轻笑:“大丈夫当审时度势,吃不到高处,半高处也可以嘛。”
……
矮柜子前,廖轩楚停住步子,蹲下了身子。
正当他的手触碰到矮柜子门扇,头刚刚凑到柜子前时,从里一股巨大的冲力袭面而来,不给他反应的间隙,面门被突然其来的力量冲倒,砸得他鼻子一痛,整张脸剧烈地扭曲着,并且顺着这力道摔坐在地上。
“你太不识抬举了!”
一股热流从廖轩楚的鼻子间流了出来,他顿时气的嚎叫:“表妹,你找死。”说着便要起身。
还不等他站起来,廖轩楚便瞧见矮柜子里钻出了一个人、两个人……
两个人?
廖轩楚仔细瞧过去,不正是方才院子空空时应当呆在里面的人吗?
他阴阳怪气地“哦~”,淫邪地看着面前的人,“表妹,原来你俩在这儿也花的很嘛!”
孙雪鸢:……。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方才假装的哭腔和惊惧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神在在,周正此时在这里,再加上……
孙雪鸢笑了:“表哥,你完了。”
“啊?什么我完了?”
瞧着少女逼近,她身后之人浑身气质凛冽,也一眼不眨地盯着他,他瞬间觉得,是不是今晚来错了。但来都来了,话都说了,不做岂不是露短于人。
他恶从胆边生,瞧了一旁一眼,费力地捞起瓷瓶往前面扔。
孙雪鸢侧身,瓷瓶将将炸开在周正脚前。
伴随着巨大的清脆声响,临湘别院的踏雪从窝里苏醒,朝着声音的来源疯狂地吠叫起来,远远的,入府不远处睡着的大壮也疯狂地吠叫起来,连带着周边一片,惊起一片。
廖轩楚听着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有些心虚。
想着便要往门外走,也不管是不是露短于人了,此时跑为上策。
廖轩楚刚刚摸到门边,脚上一紧,便有东西甩过,他被绊跌在地,眨眼间,第二个东西甩来,他看清了,是一条常常的木藤,渐渐的,第二条、第三条……木藤皆冲此方向而来。
好像这些木藤长了眼睛。
周正几欲上前的脚步停住了,将目光从被打的廖轩楚身上移到眼前不远处的少女身上。
她竟然还会布置此等机关?
什么时候学的?
而且方才故意引廖轩楚说的话……
周正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孙雪鸢身上,莫名想起之前心里曾暗暗对她的批字:斗鸡走狗,如今再看,却是怎么都不符合。
少女赤诚待友,聪明自护,而且想来,他常能见到就算冬雪之日,她也打拳一日不落,倒是比绥延许多男子都强多了。
黑黑的屋子里,木藤的鞭打声、犬吠声与嚎叫声交织在一起,热闹极了。
孙雪鸢绕到一旁点起灯来,便瞧见她那位二表兄的脸上横竖交错着血道,身上也被抽打得袄子开裂,有些地方甚至渗出血迹来。
灯盏之下,二表兄唯一拿得出的长相此时也没得看头。
她拿着烛灯,慢慢走至廖轩楚面前蹲下身,少女得意的脸在灯下熠熠生辉。
“表哥,你这是赔了小嫂子们又折了自个儿!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在屋子里响起,廖轩楚不甘心:“我还可以把她们都抓回来!”
孙雪鸢将烛灯映在廖轩楚脸前,眼里一股子冷意与嫌恶:“你大义凛然一番陈词,说出的话没几个时辰便反悔,谁家会将女子嫁与二表兄你,切,若接回来,名声更糟。”孙雪鸢故意提醒他无法接回遣散的小嫂子们。
如此,便是一箭三雕,他被逮住,小嫂子们离开,好名声也无。
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好色至极,蠢笨如猪。
孙雪鸢将绳索拿了过来丢在地上,廖轩楚还想说什么,被孙雪鸢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还想挨揍?”
廖轩楚拼命摇头。
“自己把自己给绑上。”
屋子里,满身颓唐的贵家公子形色狼狈,正拿着绳子一圈一圈将自己绕上,旁边的混世魔王小监工指指点点:“这太松了,那儿也松,绑紧点儿,快点。”时不时踢上几脚。
不远处的周正眼色幽幽,如一棵夜松,遗世独立,隐于暗处。
廖轩楚的脑子想不出这等一石二鸟之计,这是未成,若成,便是他被驱逐,孙家财产尽数落于他一人之手。
实是阴毒。
而且,孙雪鸢是他亲表妹,怎么会将主意打到她头上。
谁指他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周正:我这幼妹,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哈!
众人白眼。
阿寿:小姐是全世界最好的小姐!没有之一!
(跪下 今日有事晚了~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