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请客

回到教室后,季放又跟着周衡遇忙前忙后地把军训通知书和入学手册发给了全班同学。他们把数好的通知书和入学手册放在第一排,叫第一排传到第二排,第二排再传到第三排,一直传到最后一排。

第三组的第一个同学就是季放的初中同学安茜,季放刚才一进门就奔着周衡遇去了,还没来得及跟她打声招呼。

安茜是个娇小的姑娘,常年坐在班里第一排,这次本来没打算坐第一排,结果来晚了,也没有别的位置可以坐了。

季放把通知书递到安茜手上,笑着说:“真巧啊,你、我还有程三立,咱仨又一个班。”

安茜手足无措地卷了卷一张通知书的边角,红着脸笑道:“是啊,真巧,又和你们一个班。”

季放其实对安茜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只知道她性格特别好。初二那年,他和别的男生在教室里闹着玩,不小心摔碎了安茜的水杯。他连忙跟这个文静的姑娘道歉,可安茜愣是一幅她摔碎了别人水杯的样子,低着头,连连摆手,嗫嚅道:“不用,不用。”

安茜虽然说不用,但季放肯定能坏了别人的东西肯定不能不陪。他琢磨着自己塞钱给安茜也不太合适,就去商店挑了一个粉红色的杯子还给了安茜。可能是安茜不太喜欢这个杯子,季放一直没见安茜用过的,他当时本来还打算再给安茜买一个别的颜色的杯子,后来事情太多,他也就忘了。

季放笑了一笑,还打算说些什么,周衡遇将入学手册放在安茜桌上,用手指轻轻点点桌子,沉声对安茜道:“同学,麻烦传一下。”

安茜腼腆又害羞,唯恐她那些少女心思被人发现。她脸上一红,小声地说:“好的,我这就传到后面。”季放看着周衡遇扬了一下眉,抱着通知书走到下一组。

季放先一步回到座位,周衡遇回去的时候,季放看了周衡遇一眼,却没有任何让道的意思。

周衡遇说:“让我进去。”

季放听稀奇似的笑了一下,“原来你也是会主动跟我讲话的。”

周衡遇又说:“让开。”

季放给他让开了。

周衡遇刚坐下,林寅又在讲台上说:“谢谢周衡遇和季放两位同学,下面咱们班选一下班长,男生一个女生一个,有没有同学自愿的?”

讲台下面立刻有人起哄道:“周衡遇季放,周衡遇季放。”

季放连连摆手说:“班长我就算了吧,我自愿把这个为班级做贡献的机会让给周衡遇同学。”他拍拍周衡遇的肩膀,又道:“相信他一定不负辜负大家的期望。”

又有人道:“反正俩班长,他男班长你就女班长呗。”此提议一出,台下又是响应声一片。

季放说:“这不合适吧,我觉得不行,本人性别男。”

林寅在台上咳嗽一声,说道:“好了,男班长就是周衡遇,周衡遇同学你愿意吗?”

周衡遇刚说了一个“我”字,季放脱口说:“愿意,愿意,他愿意。”

全班又哄笑起来,林寅也笑了一下,又说:“那好,就这样了,女班长咱们之后再商量一下,那班里的事宜我们先交给周衡遇,辛苦周衡遇同学了。”

台下同学呱唧呱唧地拍起掌来,就这样,周衡遇错过了最后一个拒绝的机会,成为了高一二班的班长。

放学后,季放去西楼车棚取自行车,正好又遇见了周衡遇。他对周衡遇挥挥手,周衡遇直视前方,看都没看季放一眼,骑着自行车就窜出去了。季放立即跨上自行车,蹬着踏板追了上去。

季放在后面喊道:“喂,周衡遇你等等我呗,咱俩一块走。”

周衡遇根本没理他,骑着自行车,呼啸而去。

季放百折不挠,硬是追了上去,“我家就是这条路,咱俩顺路,一起走呗。”他使劲踩了两圈,跟周衡遇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他一边把着车把,一边头偏过去和周衡遇说话:“你家到底在哪儿啊,我就想知道哪个小区里连篮球场都没有,那也太寒掺了吧。”

周衡遇本来不想搭理他,可他看见了前面有个小坡,还是冷着脸提醒道:“看路,小心!”

季放把头偏了回来,吊儿郎当地说:“没事,这坡我小学三年级就能闭着眼睛骑下去。”

周衡遇不明白为什么有人骑自行车要闭着眼睛,他也不想明白。

季放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我说话你能不能回应我一下,我一个人说那么久,也是很累的。”

周衡遇认真地说:“你可以闭嘴的。”

季放嘴角一勾,忽然把双手垂下,两脚还踩在踏板上。他对周衡遇喊道:“周衡遇!”这一声太嘹亮了,路上基本所有的行人都在看他们,周衡遇想忽视都难。他偏头一看,季放正在大马路上表演脱把骑车。

周衡遇说出今天的第二次“小心”。

季放把手放了回去,爽朗地笑道:“知道了,我这不是看现在没车吗?”

二人说话间已经骑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周衡遇正准备向左拐,季放忽然发力窜到他前面,堵着不让他走。

周衡遇两条长腿放在地上,支着车,他问:“季放,你又干什么?”

季放说:“不干什么,右边有个小吃街你知道吗?”

周衡遇说:“我知道。”

季放兴高采烈地说:“一起去呗,我告诉你那条街上有一家烤面筋味道相当好,旁边还有一家麻辣烫味也不错,对了,你到那条小吃街你吃过吗?”

周衡遇说:“没有。”

季放吃惊地说:“不会吧,你初中不是师大附中的吗?我记得离这儿也不远啊。该不会你爸或者你妈是医生吧?他们觉得那地儿不干净,不让你在那儿吃。”

周衡遇说:“都不是,我外婆是医生。”

季放认为自己的猜测距离事实也就半步的距离,有些洋洋自得,“我就说嘛,没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在那条街上吃了十几年了一点事没有。”

周衡遇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跟季放拐到右边的,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停在了那家烤面筋店前。

季放从裤兜里掏出五十块钱,轻车熟路地喊道:“王哥,六串面筋两份土豆四串火腿肠十个串。”

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接过钱,熟练地架起十几个串儿,他一边刷酱一边和季放闲聊:“呦,放学啦,还是和以前一样要辣要孜然吗?”

季放回头看着周衡遇问:“要辣要孜然吗?”

周衡遇说:“跟你一样。”

季放点点头对王哥道:“都要。”

王哥喊了一声:“得嘞。”他左手拿着辣椒粉盒子,右手拿着孜然盒子,左手右手交替开工。

烤好之后,王哥给打包好递到季放手里。季放把袋子勾在车把上,推着车来到不远处的一把长椅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周衡遇跟他一道坐下,季放把所有串摆在中间,左手抽出一串给自己,右手抽出一串递给周衡遇,“尝尝,真的特香。”

周衡遇道了一声谢后,把面筋接了过来。他才刚吃了一口,季放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好吃吧?”

周衡遇点点头,诚实地说:“好吃。”

季放闻言立即眉飞色舞起来,“是吧,这一片烤面筋我都吃了个遍,就属这家最好吃。”他从袋子中又拿出两份炸土豆条,递给周衡遇一份,说道:“不过他们家的土豆条就一般了,有点油。”

周衡遇接过土豆条,用上面的签子扎了一根送进嘴里,味道确实一般,又油又咸。

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周衡遇既然吃了季放的东西也不好意思再不理他,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一个还不算熟悉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

季放话实在太多了,饶是周衡遇每次都只是简单地回应,加在一起,他今天也说了不少话。当然和季放比起来,周衡遇还是可以称得上是“文静端庄”。

季放拉着周衡遇扯了半天的淡,吃了两根面筋一份土豆,正准备吃第三根面筋的时候。周衡遇看见他眼睛望着前方,眯了一下。

随即季放站起身,三下五除把手头上那根面筋吃完,他拿出餐巾纸擦了下嘴巴,对周衡遇说:“我突然有点事,要先走啦,再见。”

还没等周衡遇也跟他说一声再见,季放就蹬着自行车飞速地窜了出去。

周衡遇顺着季放的背影看过去,发现季放好像是去追一个女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