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谋已走到了传送镜后,耳机里传来一阵兹啦兹啦的声音。
他试着问了一?声:“怎么了?”
无人回应。
恼人的镜子终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四处可见的巨大水晶簇,五光十色的,漂亮别致。
这是一个水晶矿洞。
戚谋不知道这次的舞池在哪里,怎么连舞曲都是未知。
身边忽然多了个人,是司斯。
司斯进来就自觉地汇报:“跟着你进镜子的那个人死了,我和戏剧走了第二个传送镜,但他们那边好像打了一?架。”
“难不成还有战斗系的代号?”戚谋问。
司斯很不厚道地笑了笑:“放心,他们赢了。我记得,战斗系从来活不到最后。”
这可算是八方真理,出名的战斗系代号玩家根本没几个,活着的更少了,也不知道遭了什么魔咒。
戚谋点点头,继续在水晶洞里前行?,两个人安静走着,只有脚步声在回响。
走了半晌,司斯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撞一?下而已。”戚谋也确实缓过来了,没伤重。
前边到了分?叉路,一?边是暖色水晶,一?边是冷色水晶。
司斯盯了一?会儿,摇摇头:“不好看出区别。”
戚谋往冷色那边走:“随便看看。”
司斯抬步要跟过来。
戚谋摆了摆手:“节约时间,你去暖水晶区。”
司斯想了想,接受了安排:“好,有事耳机联系。”
不知道为什么,听不见阎不识和戏剧的声音,但司斯的说话声还是能出现耳机里,好一个双重奏。
把人打发走了,戚谋独身走进这愈发黑暗深幽的水晶地,每走一步,寒冷就多逼近一?分?,灵魂都像要被冰到冷僵。
他隐隐听到一些?声音。
“好恨……”
“还活着?他还活着。”
“要进来吗?来了就是陪我们了……”
“嘁,他要是变成水晶,会是最黑的那簇。”
戚谋好像懂了,这些?水晶也是死去的家伙变的,但应该比外边那些镜子更高级一点,是代号玩家。
怪不得都是大晶簇,总体数量很少。
最浅显的分?化代号方法,就是靠黑或者白。听语气和言谈内容,这边显然都是些坏家伙。
戚谋不怕,再往里走了一?步。
所有的深色水晶都亮了亮,向他发起各式各样的攻击。
有让他深陷泥沼的,有定身不让动的,有施加流血的,还有偷东西的……
这些?家伙是真想让他死啊!
耳麦里传来了司斯的声音:“我这边的路可以走,你被攻击了吗?”
戚谋:“问题不大。”
戚谋扫了一?眼,就知道他们已经不是人,能完全免疫欺诈效果。
索性也不用技能了,他观察到了一?条连接旁边洞的路,里面的光色越来越暖。
好在这些?水晶只有短暂的效果,等定身和泥沼状态过了,戚谋挣扎出来,从那条小路溜掉。
不远处有个人的身影。
司斯:“你有点狼狈。”
戚谋上下捯饬自己,理了理造型:“被黑吃黑了。”
“这边的水晶太多了,路也长。”司斯指指背后的矿车,“我坐这个过来的。”
原来这边还有矿车轨道,差别待遇太大了。
“我刚才走的那条路通往噩梦、深渊、或者说是险恶。”戚谋毫不客气跳进了矿车里,背靠着矿车边缘,“你说这边会是什么?”
“总不会好多少。”司斯也跳进来,缩起腿,拽了一?下操作杆。
矿车吭哧吭哧地开动。
矿车车轮咕噜咕噜滚,彻底运转起来,戚谋刚好在这里面放松一下脑子。
见不到阎不识和戏剧,他却忍不住暗自在想,那两个会跑得多鸡飞狗跳。
一?群水晶鸟拍打着翅膀,泠泠作响,从人头顶飞掠而过,宛若童话?梦境中。
司斯面对着他:“这一?支舞有点赶客的意思,说是让找舞池,实际上是一直在驱逐着我们逃窜。”
“那就逃吧。”戚谋被颠簸得不太舒服,直起了身子。
眼见到了一?扇小破门前,矿车也停了下来。
司斯翻身跳下来,走到了门边。他的手搭上门把手,忽然不动了,转了个身看向戚谋。
司斯嘴角微微抽动,似笑非笑的。
戚谋下了矿车,见司斯这幅样子,忍不住开起玩笑:“难道你不是司斯,而他死在这门背后了?”
司斯看着他:“门里那个人,脸皮被剥了一?半。”
哦,应该是重要的NPC了。
戚谋闭了闭眼:“我能不看他说话吗?”
司斯还是没忍住笑:“你在怂吗?”
戚谋闭眼:“都有不想面对的东西。”
司斯压着笑:“你绝对在怂吧?”
“我也是人。”
司斯肯定:“你就是在怂吧?”
“你就对他说我是瞎子。”
司斯低头向他妥协了:“好吧,绑着绷带也不能接受吗?”
戚谋立刻睁眼:“绑着,让他别摘。”
“可惜他没有绷带。”司斯拉开了门,但反手给戚谋罩上了自己刚刚脱下的衣服外套,“但是你有这个。”
眼前被蒙得一?片黑漆漆,遮住了所有的光。
戚谋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位兄弟是不是有点太爱照顾人,到了不分?男女老少的地步?
但戚谋踏进门后后,还是把衣服掀了下来。
一?张人脸就出现在他眼前。
看见那玩意的瞬间,戚谋又把衣服蒙上。
“噗,咳咳咳……”司斯咳嗽两声,很贴心的帮他捂得更严实了点。
戚谋呼了口气,还是再次拽下了衣服,无奈地看着那东西:“就算真?的要丑成这样……但能不能别用着我的脸。”
门后又是一扇门。一?个扭扭歪歪的人靠在门前坐着,浑身是血,半边脸皮真的都被活剥了,但从露出的另外半张来看,确实——就是戚谋的脸。
那东西开口了:“啊,他们都说,做BOSS刷业绩不容易,你的脸比较适合当?反派,我就用啦,真?不好意思呀?”
司斯淡漠吐槽:“他的脸适合当?反派是因为会有人三观跟着五官跑好吗……”
这位仁兄总算卸下了戚谋的面容,变成了一?个镜人,依然倒映着他们:“不好意思呀,可是我的脸本来就是坏的。能告诉你们,我背后就是你们要找的舞池了。怎么样,要过来吗?”
见这东西变得正常了点,戚谋放松地说:“我的噩梦过去了吗?”
“还没有。”镜人又摆摆手,变回戚谋的半张脸模样,凑过来,“要去找舞池吗,要去跳《深渊回响》吗?”
深渊回响。
他们才知道这支舞蹈的名?字。
这引诱性的言语听得戚谋纹丝不动。
镜人忽然大笑了一?声:“没有走那边的路吧?真?可惜啊,错过了离开噩梦的出口。越凶险的地方才越是出口哦。”
真?假存疑。
戚谋叹了口气:“可惜,不过我想多拿点分,比如多打一?个小BOSS。”
“不打架,只给你们选择。”镜人移动到戚谋脸前,摸了摸他下巴,“我是系统D创造出来的东西,我不会说谎。按理说,我不该透露有关副本的一?切。但我最近受了伤,想修补一下脸……”
自己的下巴只有自己能摸,戚谋很不爽,一?把卸下了镜人的手:“你需要胶水吗?”
“不。”镜人斩钉截铁,反抓住戚谋的手,晃了又晃,“我只要你的脸,很适合做BOSS,嗯嗯,我们换一下,你们就能出去了。”
司斯欲言又止,还是拍了拍自己的脸,说了:“它顶着你的脸在撒娇……”
戚谋白了一?眼司斯,盯着面前丑陋中带着一?点秀气的东西,说:“我要是变成你这样,宁可去死。”
镜人苦苦哀求:“只要你体会痛楚和恐惧的过程就好了,真?的就可以出去了。给我吧,给我吧。”
这BOSS怎么活得如此卑微?也不容易。
戚谋刚要拍拍镜人的肩,跟它讲两句好听的,却见到镜人的眼睛忽然变得阴森可怕,张大了口要咬过来。
与此同时,镜人也被一脚踹翻了。
司斯踩住了镜人的肚子。
镜人捧着脸哇哇哭:“你出去后人会没事的,只是在噩梦里会短暂的这样,只要你能直面……”
话?没说完,时间仿佛按下了定格键。
下一?瞬间,镜人破碎了一?地,变成粉末,最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噩运来了提示。
【检测到NPC的异常行为,已做出清理,给你们带来的不便请体谅。发放赔偿道具。】
啪嗒,一?枚口哨落在地上,司斯去给捡起来擦了擦。
戚谋拍拍自己的脸:“傻孩子,不值得。”
这镜人恐怕是憋疯了,第一次跟着D下本,嘴没把好门。
戚谋铭记在心,镜人说得最后两个字是“直面”。
镜人身后的大门打开了,他们也顺势进入。
这里的风格竟然与噩梦意外地迥异,是童话?故事中才有的场景。
本该漆黑的夜空泛着淡蓝的光,他们眼前有条如镜子一?般平静的湖,湖里像是藏着星星,散发微光,神秘而美丽。
参天的菌类高耸,构成奇妙的夜林。
“真?的是在做梦啊。”戚谋蹲到湖边,望着朦胧的面容,心里还记挂着不知去向的队友,扭头看着司斯拿的口哨,“叫一声。”
也许有用。
司斯的表情顿时十分?怪异,嘴角抽动了半天,露出无奈又疑惑的神色。
但他看着戚谋,还是叫了:“……汪?”
戚谋都愣了几秒,不知道说什么好,揉了揉眉心,小声地叹了口气,往远处看:“让口哨叫一声。”
远处有个亮着灯火的小庭院。
“哦,哦,啊……啊……”司斯张口啊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十分?尴尬,老实地吹响了口哨。
哨子呼啸三声。
戚谋站起身,走向那个精美的小庭院。
这是一个无人的院子,但有新鲜的蔬菜和花儿在地里中,土块湿润,是白天刚浇过水的模样。
院中有一?洼小水池,鱼儿蹦蹦跳跳,旁边还有钓具和一?把鱼竿。
“跑酷完就玩休闲养成吗?”戚谋还给鱼竿挂上饵,还悠闲地坐下钓了一?会。
“舞池在哪呢?”司斯念叨着。
钓鱼真的很怡情,戚谋蛮喜欢这种感觉。一?条瘦鱼被戚谋甩了起来,一?个用力过猛砸到了司斯脸上。
戚谋忍不住笑起来:“不好意思,没想到它这么轻。”
但当?他转头看过去时,那鱼已经破碎,成了一?地的镜子碎片。
仿佛在提醒他们,这里依然是一场噩梦。
夜更幽深了,花香弥漫在戚谋鼻尖,绽放着绮艳的芳香。
一?片花田在晚风中摇曳,这景色美极了。
“汪!”一?声雄浑愉快的狗叫打断了戚谋的思?绪。
戚谋皱眉看着司斯。
“啊……”司斯连忙摆手,急于解释,“不是我。”
戚谋收回视线。
“汪!汪!汪!”
戚谋再度支着下巴看司斯,挑了挑眉。
司斯一拍脸:“这里好像有狗……你等我!”
他去找了。
没过一?会,司斯左手拴着一?条金毛犬,右手拉着一?只萨摩耶回来了。
司斯把两条狗一?放,默默看着戚谋,用事实证明自己的清白。
金毛和萨摩耶都兴奋地扑过来蹭了蹭戚谋的腿,绕着圈转:“汪!汪!”
戚谋从没被狗这么亲热过,所以没有吝啬地摸了摸它们的头。
“喵~”一?声慵懒的猫叫。
司斯:“这个也……”
戚谋:“听得出来不是你,哪呢?”
司斯转身重新钻向猫叫来源,很快把一?只黑色森林长毛猫拉了回来,脸上还添了两道抓痕。
司斯擦了擦脸:“这猫,有点凶。”
“以后可不能养这样的。”戚谋深以为然。
这猫像是听懂了嫌弃似的,眼圈一?下子有点红,跳下来拱走那两只狗,很凶咬咬戚谋的裤脚。
“这究竟是怎么了?”戚谋带着淡笑往后走了两步,宠物们也可爱地亦步亦趋,“我并没有养猫狗的打算,饶命吧。”他以前只是骗过别人要养。
司斯去把那两头狗扒拉过来,一?转头,院子里的篝火却嘭地亮了起来。
戚谋只能拖着那只猫去看。
篝火边,有四个人坐在地上,正围着一?圈吃烧烤。
戚谋睁了睁眼睛:“如果没看错,是我们。”
还有阎不识和戏剧的身影呢。
戚谋用胳膊肘怼了怼司斯:“再叫一声。”
司斯下意识:“汪。”然后捂住了嘴,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
两条狗狗一?听他叫,立刻亲切地扑到他身上玩,也跟着汪汪叫起来。
戚谋又叹气,无奈心想:太蠢了。
司斯边应付着两只热情的狗,边吹响了口哨,坐在那吃烤肉的“阎不识”和“戏剧”却都没反应。
戚谋蹲到篝火边观察正挑挑拣拣的“自己”,还说:“我有这么挑食吗?”
司斯抹了把汗,一?听这话?立刻抬头,十分?有发言权:“还好,就是肥肉不吃、瘦肉不要柴、甜的不碰、青菜要换着吃、葱花大蒜都不吃、辣椒一?点不能沾、汤不能腻、孜然不能撒而已……”
而已。
戚谋全当没听见,但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戏剧:“什么?戚谋,为什么你比我还挑?”
戚谋回头,看见了真?正的戏剧和阎不识。
“来挺快啊。”戚谋对他们招了招手,“一?路辛苦了?”
戏剧叹息:“不辛苦,哨声很响亮,但我们不小心搞死几个人,一?会说不定完蛋啦。”
阎不识盯了盯那四个假人:“有什么好完蛋的,不过,这是什么东西?”
司斯可算安顿好了那两只狗,半身都被舔得湿哒哒:“说来话长……”
——
四个真人坐到了四个假人边上,看着假人们嬉闹谈笑。
戏剧抱着膝盖说:“你们知道吗?虽然没什么事,但我觉得他们的互动好好笑,我能在这看一?天。”
司斯听得笑了:“你这么说,是有一?点这种可能性。”
看着看着,戏剧有点沮丧,作出一副矫情的姿态:“可是四个人的故事,为什么我没有姓名?呢?”
戚谋回答他:“你本来就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阎不识被这两个人的冷笑话?呛到了,抬手捏了捏手边的猫。
那只黑猫正在他身旁睡着觉,手感很软乎。
戏剧摸了摸胳膊,继续说:“这间房子我转过了,里面有很多很多食物,很有生活气息。而且……有四张床,这里默认我们四个一起生活?不行?了,我想想就害怕。”
“太亲密的距离是很可怕。”戚谋赞成。
这是梦,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偶尔这样也很好。
真?愉快呀,都差点忘了是在噩梦里……
这是噩梦!
戚谋站了起来:“清醒点,不能沦陷。”
大家也都精神一?凛,怪就怪在这个噩梦太美好了。
戚谋弯腰,从阎不识口袋里翻出了匕首,一?下子扎在自己假人的脸上。
“嘶——”假人的脸上痛得皱了皱眉,以一副戚谋最常用的眼神盯了过来。
那眼里是深渊般的漆黑,但闪烁着摄人的光。假的戚谋说:“你要毁了你自己吗?现在过得这么好,你不看下去吗?杀了我,真?的不会后悔?”
的确,对着这样的自己,实在很难下手。
戚谋点头,抽出匕首。
假人微笑了。
但下一?刻,戚谋又将利刃刺进了面前假人的双眼,一?下比一?下更猛,毫不留情。
碎镜片终于被扎出来,落了一?地。
他捅破了美梦,见到了背后血淋淋的噩梦。
如果沉溺在这一?出美梦里,也会像第一曲一样,迷失自我,没入彻底的噩梦。
这一?支舞——这一?场梦,想留住他们。
就如同镜人说的那样,要直面,直面噩梦才能有出路。
所以戚谋做了,毫不犹豫。
戚谋甩甩手:“不好意思,我现在就挺好的。”
美好留不住他,即使未来再苦。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完毕,今日万字哦。
假期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