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澜伏在云择的肩膀上,哭湿了人半个肩膀的西装料子,终于轻轻用手抹了抹眼泪抽抽搭搭地抬起头。
又低头手忙脚乱地翻出包包里的的粉底,站起身走到一边背对着他补妆。
云择微微叹息。
梨澜补好了妆,眼角微微发红,但是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她深吸一口气,坐到了云择对面,状似轻松道:“我们……分手吧,我以后绝对不纠缠你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云择有些发懵。
梨澜没看他,低头自顾说道:“我们这样本来就是不对的。而且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你这样的孩子……呵,我早该知道的。”
一年前。
春和日暖,草地上散散地开着不知名的小花。梨澜一身棉质长裙,闭目躺在易宅后花园的草地上。
鼻尖忽然有些微微发痒,像是什么羽毛类的东西搔在了鼻尖处。梨澜闭着眼睛微笑地嗔怪道:“乘萧,别闹了。”
对方却并未理她的话,一手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又把那羽毛似的东西搔到她的下巴处。
梨澜微微有些恼意,忽然睁开眼睛正要怒瞪人,眼神却片刻错愕。
一个少年人躺在他身侧,手里拿着一只狗尾巴草随意地捏着草柄来回转啊转,正目光有些深邃地望着他。
那是她第一次见慕云择。
对方带着坏笑,道:“哪里来的漂亮姐姐?”
梨澜微微觉得不妥,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眼光四处搜寻着易乘萧的影子。
慕云择忽然兴趣缺缺道,“易哥在和我大哥谈事情,嫌我烦,就打发我出来了。”
梨澜不认识慕云择,却知道今天易家来了什么客人,眼前这位便是慕家的小少爷了。
慕云择丢了狗尾草,淡淡道:“我大哥说院子里有个漂亮姐姐,是个大明星。我以前不喜欢女明星。总觉得她们脂粉气太重了。”
小少爷果然是小少爷,说话总带着点放肆无礼,和他大哥倒是差远了。梨澜没好气道:“那还真是多谢你不喜欢了。”
慕云择闲闲一笑,轻轻哦了一声道:“诶,生气了?我还没说完呢。你也太沉不住气了,我是说以前,现在我看到了你,我决定去掉这种偏见了。你长得可真美。”
梨澜越发觉得这人轻浮的可怕。就要起身走人。
谁知,下一句,慕云择却目光飘远,带着点淡淡笑意道:“像我母亲。”
梨澜:“……”
慕云择记事很早,小时候母亲经常抱着他在花园的草地上玩一种红色的小火车玩具。那种温柔的气质永远镌刻在了慕云择的生命里。
但是梨澜不知,慕家的事情她多少有所耳闻,怕触碰对方的伤心事,选择了闭嘴。
慕云择哈哈大笑道:“逗你的。”
梨澜不知道该拿这个小混蛋怎么办好了。
慕云择啧啧两声道:“你刚刚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你想多了。”梨澜不想理他了。
慕云择道:“你要是觉得我可怜,我允许你摸摸我的头发。”
梨澜:“?”这是个奇怪的少年人,思维异于常人。她并没要求摸他头发呀。
慕云择二话不说,拉起人的手,又半跪下身,把头压低放在人的手掌下面,笑道:“摸吧。”
鬼使神差地,梨澜竟然真的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那是一种很舒服的触感,少年人的头发蓬松柔软,像某种可爱的小动物。
她摸了一会,觉得这样实在有些奇怪,索性把手拿开放下。
少年抬头,眼里带着笑意看她,道:“好了,现在你是我的人了。”
梨澜:“?”
慕云择道:“你摸了我,我从小除了妈妈没被人摸过头顶,现在你摸了,你说,怎么办吧。”
梨澜哭笑不得,这孩子天真的语气里眼神却带着狡黠的坏笑,梨澜忽觉心脏有些砰砰乱跳,心知这有些不妥,开口道:“你别闹我了,小心一会你哥出来打你。”
慕云择满不在乎:“我哥才不打我,我哥从来不打我。”
他哥可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梨澜不想和他胡搅蛮缠下去了,站起身提着裙子往房子走。
慕云择在人身后,无声笑了起来,大哥果然说得没错啊,还真的很漂亮的。
在那之后。
他去她的演唱会,他送花给她,他在深夜的车里深深地吻她。
他对她说:“我的公主,我觉得我会喜欢你一辈子。就算我死了,我也要一辈子都待在你身边。”
就因着他这一句话,梨澜几乎把眼泪哭干了。
她的生活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么光鲜,她看似完美的人生里,其实揭开面纱,满是伤疤。
童年时期养父侯山的殴打,长大后一步步被养父控制。梨澜摇摇头。这些她不想让人知道,慕云择也不行。
她要把这个秘密永远埋进心里,带进坟墓里去。
……
梨澜抬头,从回忆里抽身。淡淡道:“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那时候年纪小,什么也不懂。我没当真的。”
云择虽然不知道慕云择对梨澜到底说过什么话,但是看对方的表情,心中莫名难过起来。
云择道:“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虽然事情不是他做的,但是他心中的愧疚是真实的,他想弥补她。
梨澜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里,这一刻,她终于死心。因为她在这个男孩子的眼睛里已经望不到自己。他是真的已经不喜欢自己了。
梨澜淡淡道:“什么也不用做,你不要再刻意躲着我了。”云择身体一僵,很明显吗?原来对方早就看出来了。
梨澜继续道:“以后乘萧是你哥哥,我就是你姐姐。或者你曾经说过,我长得像你母亲,如果你想叫妈我也没意见。”
云择:“?”
梨澜说完,自己先笑了一下。
她知幸福不长久,本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就像一个手握稀世珍宝的人总担心会弄丢,当有一天真的失去了,她反而有种释然般的轻松。
梨澜站起身道:“我要去参加酒会了,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电影发布会。有空再见。”
说完,她推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
云择忽然眼前阵阵发晕,他捂着心口,感觉心脏剧烈的疼痛起来。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撕扯成了两半,不属于他的那一部分灵魂此刻在心底深处无声地末日般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