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人生第三十七章
“去的。老先生方便吗？”今言笑咪咪地应答道。
“走吧。”那老先生看了今言一眼,淡笑着说了一句，自己便领着路先走了。倒是他的堂侄儿跟在他的身后，一声不吭。
“老先生,您堂侄儿是做什么工作的呀？您自己的孩子呢？”今言凑到老先生身旁,一副闲聊的样子。
“跑船的。”老先生依然笑得和善:“我年轻时丧偶，没有孩子。”
“跑船也是不容易,一年半载的回不了家。”今言感慨着搭话。
“小朋友年纪不大，知道的倒是不少。我瞧着你哥哥倒是不说话。”老先生似笑非笑地看了今言一眼。
今言光笑着没有回答,不置可否的样子。
老先生的家果然在这个旧小区里,这一片都是独立的筒子楼，一共有四五栋，也没有什么物业管理,一切都靠居民自己。
一路上,老先生还遇到了几次邻居,一一都熟稔地打了招呼，还有几个邻居表示了对今言二人的好奇。
老先生的房子不大，不过非常干净,装饰摆设也简洁有品味，倒是像一个退休的老文人。
老房子也没有餐厅,饭桌就摆在客厅里。果然有一桌子丰盛的午餐。最有意思的是，刚才今言和老先生打听过，他们家只有老先生和他堂侄两口人,此时桌子上却摆着四副碗筷。
今言瞧见了，也只是笑了笑，而墨空青的眼皮却是狠狠跳了一下，望向老先生叔侄的眼神，顿时就多了几分戒备。
老先生看了墨空青一眼,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对着今言二人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既然来都来了，一起吃个饭再走吧。”
“好呀。”今言的表情自然极了，找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
墨空青心里有一种隐约的预感，也在禁言旁边坐了下来。
老先生对今言留下来吃饭这件事情似乎显得十分高兴，中途甚至想拿出自己珍藏的好酒来，只不过被墨空青以今言只有十五岁还没有成年为理由拒绝了。
不能和今言喝酒，老先生似乎是很有一些遗憾的。
四人默默吃饭，中间没有太多的交谈。有也只是今言和老先生在说话，老先生的堂侄和墨空青吃的都不多，也不说话。倒是今言吃得很尽兴。
“下次吧。等你成年了，再来陪我喝酒。”酒足饭饱后，堂侄就收拾了碗筷，老先生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皮笑着对今言说。
“希望……还能有那一天吧……”今言依然笑着，眼神定定地望着老先生。
“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老先生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但表情显然是欣慰的。
今言没有说话，仿佛陷入了思考，倒是墨空青，略微显得有一丝紧张。
老先生看了一眼墨空青，仿佛是看透了墨空青现在的心理活动一般，微微摇了摇头对墨空青说:“年轻人，阅历还是太浅了一些。”
墨空青有点讨厌他自以为是的口吻，但是看了今言一眼后，终究是没开口回怼。
“你在想什么？”老先生的注意力很快就从墨空青的身上离开了，他似乎并不太在意墨空青，依然关注着今言。
“我在想——”今言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在想，如果我现在提出要离开的话，我和我的朋友能不能够完整地走出这间屋子？”
“当然！”老先生露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不过，他不是你大哥吗？”他笑。
今言耸了耸肩，他没有去回答这个问题，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又何必回答呢？“你这么说的话，我其实不太想离开了。因为我又想，我要是就这么离开的话，这一趟不就白来了吗？您说是不是？”
这个时候，老先生的堂侄已经收拾好碗筷从狭小的厨房里出来了，其实厨房和客厅只隔了一道敞开的玻璃门，在厨房里完全能够听见客厅里的说话声。那堂侄出来后，就站在了老先生的身后，定定地望着今言。
那眼神，今言熟悉极了。前世的时候，他也是那样站在自己的身后，用同意的眼神看着别人的。
老先生见状，倒是对堂侄摆了摆手:“没你什么事了，你回你自己屋吧。”
堂侄闻言倒是显得有一丝犹豫，但是他看了看今言，又看了看老先生，最终还是一声不吭地走开，进了一间屋子，关上了门。
“怎么样才会让你觉得自己没有白来？”直到这个时候，老先生才接了今言的话。
“比如您给我们讲个故事？关于一个特种兵诈死十几年的故事。”今言笑着回答。
老先生的神情依旧淡定:“可以啊。”他说。
这下倒是今言显得有一丝惊讶了，他倒是没有想到，今天还有这样的收获。其实他想有想过今天或许会一无所获，也或许会遇到危险，但没想过能够这么顺利。
“可是，我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这个故事呢？”老先生露出了一丝苦恼的表情。
“我提问，您回答？”今言试探着说。
“可以。”老先生答应了，笑嘻嘻地看着今言，满眼慈爱:“不过，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行。”今言也没有犹豫，点头答应，“我先提问吧。为什么要诈死？我不理解。”
“孩子，你还太年轻，你还没有经历过世间最肮脏腐败的事情，所以你不能够理解。”老先生说。
今言无动于衷，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表示让老先生继续说下去，他还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老先生如他所愿地继续说道:“你知道S国的特种部队经常要执行一些特殊的刺杀任务吗？”
今言点头。
老先生便继续道:“你们一定以为，那一切都是在报效国家。但事实上，大部分所谓的特殊任务，只是在帮一些政客铲除异己罢了。我们作为军人，抛头颅、洒热血一心报效国家，结果呢？只是沦为了实现某些人私/欲的工具。他们升官发财，而我们却风餐露宿、刀尖舔血。甚至是死后，连家人都不知道你的死因，不能给你收尸。小朋友，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这算是你的问题？”今言露出了一个略带狡黠的笑容。
老先生顿时有些无奈，但是他仍然包容地摊了摊手:“好吧，算是吧。”
今言点了点头，然后回答:“不公平。”
老先生显然对今言的回答是既满意又无奈的。满意的是今言的回答是合他心意的，无奈的是今言用三个字就骗走了他一个问题。
“您还没有说完。”今言提醒道。
这孩子！可有点贪心呢！老先生想。不过，他很喜欢。秦寺瑾总算是没有把这个孩子养废。
“这样的日子，没有人愿意过一辈子。特别是当年眼见着战友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你无能为力。你不仅救不了他们，甚至都无法给他们一个体面的葬礼的时候。你看着他们，仿佛就会看见未来的自己，或许是下一次，或许是下下次。”
老先生似乎进入了回忆:“你再辛苦，再卖命，爬得再高，也永远比不上那些原本就带着光环出生的人。比如你的养父。但是这个时候你想离开，却无法回头了。你知道太多的秘密，他们不可能让你轻易离开。于是你变得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继续那样活着，直到某一天，你死在所谓的任务里。第二，你的运气很好，你没有死于任务，而是找到机会逐渐爬到了和那些人一样的高度，然后变得和他们一样，让别人去给你卖命。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
“所以，你选择了第三条路——诈死，脱离。”今言答非所问。
老先生显然也并不在意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仿佛只是他随口提出来的，今言不答，他也就顺过去了。“没错。”他点头:“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该轮到我问你了。”
今言却是摇头:“你已经问过我了。”
老先生苦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计较。也罢，算我欠你一个问题。现在你先回答我。”
“那行，您问。”今言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墨空青看了今言一眼，他不喜欢今言把这样的笑容给别人，他有一种盖住今言脸庞的冲动，但他终归是忍住了。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已经……而且，你应该从来都没有见过我。”老先生好奇地问道。
今言却摇了摇头:“诚如您所说，我根本就没有理由能够认出你来。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只是找附近的街坊邻居打听个消息，正巧您就在附近。当然，或许并不是巧合，至少我现在认为那不是巧合了。”
“一开始的时候？”老先生露出了疑惑之色:“我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不是您。”今言摇了摇头:“您的表现天衣无缝，我并没有任何怀疑。直到——您的堂侄出现喊您回家吃饭。”
“他怎么了？”老先生露出了苦思的表情，显然在回忆“堂侄”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今言吸了一口气，轻笑道:“我认得他，我见过他。准确一点说，应该是我见过他手上的纹身！”
戈泰！就像上次今言被绑架看见戈泰的纹身后，对绑架事件产生了怀疑一样，这一次，今言是直接见到了戈泰本人！
戈泰这次并没有在相貌上做任何的伪装，他和上辈子长得一模一样，今言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
当然，“这辈子”的今言是从来没有见过戈泰的。所以他出现没有做伪装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