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小郎君第六章
今言倒是知道桂花在偷偷打量自己的。不过，这种小事上他惯常也是不伪装都,其实也和难伪装。就比如穿衣服这件小事,原主从前都是给安青打理妥当的,今言来的第二天就搞不定了。
不过没有关系,对方只是一个丫头，目前是别让安夫人起疑。等到以后,只要他把安青保护好、照顾好了，就算安夫人察觉他可能不是从前的今言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安夫人对他是好是坏本就是建立在安青是好是坏的基础上的。
“好了，青哥儿，咱们去给娘请安。青哥儿记得告诉娘，青哥儿今天是自个穿衣洗漱的,娘一定高兴。”今言牵起了安青的手，笑着对他说道。
安青的手软软的，显然是因为从未干过粗活的缘故，干干的、暖暖的，握起来很是舒服。牵着安青手的时候，那感觉和昨天触碰文若海的恶心感简直完全不一样。
今言也没多想,现在在他眼里,安青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好。告诉娘亲，青哥儿出息。”安青差点高兴地就要鼓掌，只不过一只手被今言抓住了，这才换成了手舞足蹈。
他的心思单纯，今言说娘会高兴他就觉得是好的事情，并不会去想娘亲为什么高兴。
倒是桂花闻言心里觉得有些不妥。怎么能让少爷自己穿衣洗漱呢？今日本来就晚了,若是让夫人知道，竟是让少爷自个穿衣洗漱导致的……夫人不仅会责怪少夫人，她们这些下人丫鬟恐怕也要跟着一起吃挂落吧！
在桂花的心里，少爷那样的身份生来就是需要被人伺候的。哪怕少爷不傻都必须十指不沾阳春水。更何况少爷还……
桂花抬头，张了张口想要劝劝今言，今日这事最好还是想法子搪塞过去，怎么反而他自己要到夫人面前说让少爷自个穿衣的事……
只是，她一抬头就接触到了今言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知怎的，她突然背后一个激灵，竟是低下头去不敢开口了。
今言按照惯例，带着安青和一群下人去后院给安夫人请安。
安夫人果然还在堂屋里等着，桌子上摆着三副碗筷也没有动过。显然，安夫人也在等待自己的儿子和儿媳。
其实安家的规矩并不大。说是来给安夫人请安的，其实就是一家三口一起吃个早饭。平日里安青的生物钟都很准时，原主也没有在这种事情上有过差错。唯独今天，整整晚了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
安夫人稳稳地坐在堂屋里等着儿子儿媳。今言牵着安青走近的时候，但瞧着安夫人的脸色，却是什么都瞧不出来的。
“青儿，言儿，来了。”见到二人，安夫人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与往常别无二致。
今言心里开始有些佩服这个女人了。养气功夫修得一流。昨天夜里并不平静，今天早上固定的请安又延迟了整整一个小时，但是安夫人始终不动声色。
今言笑着上前对今夫人行了一礼，脸上也没有迟到了的惶恐与忐忑，倒是显得颇为高兴地对安夫人说道:“娘，青哥儿学会自己穿衣了呢。”说着，还扭头看了安青一眼。
安青得到鼓励，立刻就开心地对安青说道:“娘亲，青哥儿出息，青哥儿自己穿衣洗漱。阿言说青哥儿厉害！”他说着，便又转头看向今言，寻求今言的证实。
今言一直牵着他的那只手也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则对着安青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青哥儿最厉害，最有出息了。”
安青顿时就笑开了花。
只是安青笑大了，脸上的疤痕被扯了起来，竟是让人看着有些狰狞。不少瞧见的丫鬟们都有些受惊，纷纷不自在地低下头去。
在安青的笑容下唯一神色如常的只有三个人——安夫人、大丫鬟石榴和今言。
安夫人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屋内，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只是她依然没有表露出什么来，倒是站起身有些高兴地拉住了安青的另一直手:“好好，我们青儿如今也本事了呢。”
得到夸奖，安青愈发开心了。
之后，安夫人招呼两人入座吃早饭，就如同往常一般。关于那迟到的半个时辰，安夫人和今言谁都没有提起。
桂花站在安青的身后伺候着，小心翼翼地观察三个主人的神色。她心中十分不解，夫人不仅没有责怪少夫人和少爷屋里的下人没把少爷照顾好，反而是看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怎么让少爷做本不该少爷做的事情，夫人反而还高兴了呢？
桂花恐怕是这辈子都想不明白了。可是今言心里却清楚得很。不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安夫人的慈母之心罢了。
若安青是一个正常人，那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他的妻子、他屋子里的下人没有照顾好他，什么事都让他自己亲力亲为，那就是错，就是没尽到各自的责任。安夫人定然会生气会责罚。
偏偏安青并不是一个平常人，他是别人眼里的傻子。既然是傻子，当然是干啥啥都不行的。
安夫人那样聪慧的女人，心里又怎么会不明白，就算在这宅子里，除了她自己，大约是所有人都看不起安青的，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傻子，本该就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哪怕安青是这个宅子的主人。那些下人不敢造次，却不代表他们心里不敢想。
作为一个母亲，这是她心里的伤痛。她知道她的儿子不是傻的，她的儿子小时候又聪明又乖巧，若不是……
他如今还只是没有长大，并不是真的傻子。所以作为母亲，她是不愿意别人觉得她的儿子什么都不会的。
如今，今言说青哥儿学会了自己穿衣，学会了自己洗漱，就像是告诉她这个母亲，看，青哥儿还是很聪明的，还是能够自己学会很多事情的……她心中欣慰，又怎么会责怪呢？
这种心理学范畴的事情，桂花那样的丫头，怕是永远都不会想明白的。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早餐，今言和安青又陪着安夫人说了一会子话，便又带着安青去后花园玩耍了。
安青这境况，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安心玩耍。而今言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陪着安青玩耍。
从请安开始到整个早餐结束，安夫人都没有提起昨天晚上府内进了贼人的事情。就仿佛昨夜的插曲根本就没有发生一样。
只是当今言再次和安青手牵着手离开堂屋的时候，安夫人看着今言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夫人，我瞧着今日少夫人和少爷的感情比往日倒是好了不少呢？难道少夫人落个水，还开窍了不成？”屋子只剩下了安夫人和她，石榴便开口对安夫人说道。
安夫人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却并没有正面回应石榴的话，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石榴见夫人似乎并不想谈及此时，便乖觉地闭了嘴。
后花园里。
由于昨日的落水事件，安青被禁止再去水边，他想要捉鱼的愿望是不可能完成了，如今只好蹲在花丛里寻摸虫子。
其实是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意，今言就建议要不来斗蛐蛐玩儿，没有现成的蛐蛐，不怕，后花园这么大，还缺草丛和蛐蛐吗？
所以此刻，安青带着两个小厮，正猫着腰，在花丛里捉蛐蛐呢。
而今言则是找了个阴凉处坐着，让下人取来了一整副木工工具，拿着几块木头，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阿言阿言，这只大！这只给你！”安青兴致勃勃地朝今言跑来，双手合十捂着个东西，人还没到就嚷嚷开了。
今言帮他把手心里的蛐蛐转移到脚边的小笼子里。他的脚边放着两个竹编小笼子，每个笼子都有了两个蛐蛐，只是个头大的，全部都在属于今言的那个笼子里，全是安青给他的。
安青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对他喜欢的人好。
今言从丫鬟那里拿过湿帕子，给把安青脸上的泥给擦了擦:“再捉上一两只就够了。你也别净往草丛里头钻，当心被虫子咬了，回来你又哭。”他对安青总有种狠不下心的感觉，就像当初总是对小黑猫狠不下心一样。罢了，就当提前体验当爹的感觉了。
“我不哭。青哥儿不哭。”安青怪乖乖抬着脸让今言擦着，嘴里却是倔强道:“青哥儿长大了，娶媳妇了，不能哭了。”
今言却是立刻嗤笑:“胡说，昨日还大哭来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他说的正是他醒来的时候，瞧见的安青的模样。
安青闻言急了，又不服气:“昨日阿言落水了……那不能算数……”他也想不出更多可以反驳今言的话了，只能重复着那句“那不算数”。
“今晚回去，青哥儿若是能自己吃饭，不要丫鬟伺候了。那你昨日哭的事情，便不做数了。我便就当青哥儿是大人了，以后再不哭鼻子。若是青哥儿做不到……”今言笑着对安青说，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安青急急地打断了。
“青哥儿可以，青哥儿可以自己吃饭，不要丫头伺候。”安青一脸认真地说着，这样仿佛还觉得不够，他又转向了站在今言身边的桂花说道:“桂花不许再伺候我吃饭了，青哥儿要自己吃饭！”
桂花站在一旁，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那大概是一种——基于失业而产生的危机感吧！可惜桂花并不懂这些，所以也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