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下了一场雨,天气清凉了不少,时间随之过渡到了深秋。
古汉语课上,红麟和从医院回归学校的高阳讲起了小话。
高阳说他最近的气色好了不少。
红麟摸摸脸:“有吗?”
“有,”高阳信誓旦旦,“简直春风拂面,等等,不会是你……”
高阳一个焕然大悟,右手握拳锤左手心:“果然是和谐的性.事能促进身心发展吗!”
红麟瞬间脸爆红,急忙想阻止高阳飙升的音量,讲台上的小老头已经听见了他们这边的动静,用力拍拍黑板,落下一地粉笔灰。
“后面那两位同学,交头接耳干嘛呢!”
红麟缩起了头,前排的同学听清了高阳的那句话,回头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呢。
虽然高阳说的那个原因也成立,但红麟不会承认。
他觉得还是因为跟着穆正则吃的伙食好,睡眠质量也高,除此之外,咳咳,那就是因为跟穆正则相处得好。
他红麟总算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都说爱人也是朋友,以后他的朋友,不只高阳一个了。
自从他尝试放下戒备,战胜恐惧,接受穆正则,他发现,他和穆正则在一起的时候,比和高阳相处时还要轻松自在。
其中的原因,红麟是过了蛮久后才领悟到,改变不是出自他身上,虽然他迈出的那一步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穆正则情商高,会做人。
穆正则想和谁打好关系,所有人都会觉得他好相处。
他总能轻而易举地洞悉别人的想法,及时找到你感兴趣的话题,引导你一步步说出自己的心声。
不知不觉,你就会觉得,自己和他已经成了可以深交的朋友了。
套用在恋人关系上,同样也适用。
红麟觉得自己沦陷得有点快,但他不以为耻,毕竟他遇上的是一个这么厉害的穆正则。
他以前听说过,有一些洗脑术和微表情研究之类的书,可以帮助人洞察人心。
可穆正则是一个瞎子,他看不到别人的微表情,他只能靠一个聪明的脑子,这就更显得他的厉害了。
红麟晃晃脑袋收回思绪,心思重新放回课堂,很快上午的课结束,古汉语的那位小老头老师下课前询问:“有谁愿意来帮我写教案的?”
红麟转头望了望班上的人同学们,高阳一向积极,和老师们的关系也好,早就是免费帮老师写教案的一员了。
他不用举手,可除了他好像就没人了,其他同学自顾自地下课走人,不搭理讲台上的老师。
小老头失望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红麟忙不列颠举手:“我我我,老师,我来!”
高阳立刻高高兴兴拉上他,跑上讲台,小老头在他们俩的脑袋上一秃噜:“行,就你们了!下午下完课过来,还有你们几个学姐。”
出教学楼的路上,高阳问红麟怎么这么积极了,红麟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没啥,毕业前多点锻炼,也就多点经验嘛,帮老师一点忙,也不废我多大力。”
高阳笑话了他几句,说起穆正则:“最近在学校好像没看到过他。”
红麟道:“他本来就毕业了,占着学校的资源也不好,已经搬回他自己的公司大楼了。”
也就是在红麟重新住进凤凰路的房子后不久,穆正则将校学生会的办公室还回去了,在家里住了几天后,开始早出晚归去公司办公,偶尔也会把公务带回来,让红麟给他念文件。
红麟这个生活助理做得像模像样,就是不时会服侍到床上去。
总是没念一会资料,糊里糊涂红麟就被带到了床上,床下丢了一地文件。
偏偏到了床上穆正则还不够,磨着他一边让他继续读出来,大义凛然说是不能耽误工作。
情难自禁的红麟不是他这个老流氓的对手,一边心里啐他,一边拿他没办法,慢慢自己也越来越放得开了,只是他自己还没发现。
高阳听红麟这么一说,不禁感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尚庭之能被哪尊大神收了。”
c大的两个大佬,穆正则这是正式离开了,却还能经常见到,尚庭之在c大横行霸道飙车的身影。
红麟还没回应高阳的话,一转身,白茭赫然立在他们身后,神情忧愁。
两人不禁心虚,能收服尚庭之的人大概只有一个白茭,可也只是大概而已。
白茭正读大四,大他两届的尚庭之经常回校来看他,但也经常能看到他们俩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场景。
他们俩一吵架,c大的学生就遭殃了,常常被尚庭之殃及池鱼。
红麟想起前几天偶然遇到白茭时的谈话,他让白茭劝着点尚庭之,找个正经事做,好歹别来祸害c大,还他们一个清净的学习环境。
他自己的日子最近过滋润了,对外也就不愤世嫉俗了。
白茭那天苦笑着说:“我怎么没劝过他,我说正则年纪轻轻,已经能掌管一个企业了,他呢。这两年他是自己搞起了创业,和他的那些权二代富二代朋友们。可他们做的那些事,连我也看不下去了。”
“我听说最近正严打呢,还是收敛一点吧。”
“是啊,我们听新闻联播都知道的事,”白茭沮丧扶额道,“哪天他把自己玩进去了,我也不会意外。”
尚庭之家在c市有根深蒂固的关系,从来不怕上头有人能管到他们,他们也不信。
难怪这样有恃无恐。
今天再遇白茭,红麟也没跟他再聊什么,他们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和高阳在食堂岔路口分开,红麟没在食堂吃午饭,他想回去看看灵灵。
昨晚突然一阵暴雨,气温骤降,灵灵受不住寒有些冻着了,早上起来就蔫蔫的。
红麟想着中午回去一趟,灵灵见到他高兴,他也能哄着他多吃两口饭。
虽然现在灵灵身边不仅有一个保姆阿姨照顾着,还有一个穆正则高价请来的幼师教导,这么多人全心全意照料宠爱灵灵,灵灵最黏的人还是他。
那位幼师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老师,名牌大学毕业,对照顾和教育小孩子很有一套。
红麟一开始还不信,因为穆正则聘请她的原因是:“你没发现灵灵,嗯……经常反应慢吗?”
这还是说的好听,换个词就是呆。
红麟早发现了,但他没往心里去,毕竟灵灵才一岁多,有的小孩子就是天生性子不够活泼,也没什么。
穆正则当时没说什么,之后他聘请的那个幼师却毫不客气把红麟教育了一顿。
小孩子懂事乖巧也不是这么个乖法,灵灵这是已经有了自闭症的征兆了。
他本来应该是很聪明的一个小孩,却被红麟养成了这副呆样。
红麟听了眼泪汪汪,这才知道其中的严重性,好几天眼睛都是红红的。
他是打小被放养的留守儿童,没人教没人管,不也是这样健健康康地长大了吗,他哪里知道早教的重要性。
床上的穆正则照例顺着他的后背抚摸:“不碍事,过两年送他去幼儿园,多和同龄人玩玩就好。”
“不行!”红麟反应很大,看穆正则的眼神都觉得他是居心不良,“我陪灵灵的时间本来就少了,你还这么早送他去幼儿园,要是有小朋友欺负他怎么办!”
穆正则不置可否,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在红麟气头上辩解。
“还有啊,能让灵灵和我们住一个房间吗?他还这么小,你就让他自己住一个房间……”红麟觉得穆正则也太心狠了。
这个穆正则回答得就很强势了,不容红麟辩驳:“夜里有刘婶陪床,白天还有赵老师一起照顾,不比你熬夜照顾,白天顶着黑眼圈去上课的强?如果你不想拿毕业证了,只管说。”
穆正则的语气透露出几分威胁之意,红麟却不再像以前一样这么害怕。
他试着去缠着穆正则,用可怜巴巴的眼神乞求,终于换来一次穆正则的松口,允许他去灵灵的房间睡一晚。
然后今早起来,灵灵就着凉了,吃早饭时,红麟心虚都不敢看穆正则。
是他夜里没照顾好灵灵。
红麟想到这,还是觉得,今早上穆正则那个若有若无的笑,是在说果然如此,他都预料到了。
收回落在客厅餐桌主位的视线,红麟拐上二楼,灵灵的那个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在。
他从后面的阳台上往下探头,发现刘婶抱着灵灵在后花园乘凉。
和她说话的人不是赵老师,是一个红麟挺熟悉的人——孤儿院的那位副院长。
她逗着灵灵说:“这孩子有福了。”
刘婶答:“可不是,千盼万盼,穆先生总算把他接回来了。”
副院长就笑:“还不是为了他那位,留在我们院里这么久,我照顾这孩子都要吊着几颗心,总怕哪里照顾不周了。”
楼上的红麟听到这,仿佛脑子被人狠狠敲了一下,突然就清明了。
疑惑顿生又顿解,同时遍体生寒。
这栋房子夏天住着是凉快,寒气也重。
竹叶飒飒,红麟快步走在庭院的石子路上。
屋里的王伯喊他:“都回来了,吃点清凉解暑的甜品再去学校吧。”
红麟赌气似的回喊:“不吃!”
原来穆正则这么早,这么早就将他掌控在手心里了。
他的一切,穆正则都了若指掌。
他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地办理好休学手续,他为什么能从郝兵那借到钱,他为什么……能轻松的出入孤儿院看望灵灵?
甚至,郝兵给他找的这个免费住处,陈亮的被打残废,都是穆正则的幕后主使。
可是又是为什么,他在外面一个人生活的一年多里,穆正则从来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