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灵！”红麟倏地惊醒。
大白天睡觉容易做噩梦。
他梦到穆正则抢了他的灵灵藏起来了，说是要报他让他们父子分离的仇。
结果一觉醒来就看到，穆正则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就这样干坐着看他睡觉。
简直瘆得慌。
啊呸！这人凭什么抢他的灵灵，就因为他提供了一枚精.子？
红麟恨得牙痒痒，又不敢表现出来，直把自己的脸憋得扭曲。
幸好对面的人是瞎子。
红麟揉揉脸，语气还是小心讨好的，“打扰了，我……我要上课了。”
所以可以放他走了吗。
对面的人微微颔首。
得了准话的红麟拎起书包一溜烟跑掉，比兔子还快。
也就没注意到，穆正则搭在膝上的无意识舒展又攥紧，看着也想揉揉他的脸。
秦风听到动静探首进来查看，刚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
红麟跑进教室时，所有人都向他行注目礼。
一向严苛的老师也笑眯眯没怪罪他的迟到。
红麟在最后一排坐下摸摸脸，难道是前几天被方亮揍得破相了？
不过也知道，明显不是这回事。
谁在乎他鼻青脸肿的不好看，何况伤也差不多消下去了。
秦风众目睽睽之下把他带走，估计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吧。
那位前学生会长，现在的校懂事会长，找他做什么。
碍于上课时间，其他人不好问，可一下课，以班委为首的人就涌上来将他包围住了。
班长首先发言，很公平公正地表示，要把助学金的名额给他一个。
他家庭困难，早该有这个名额了，只是他们以前不了解他的情况，他又不站起来说明。
红麟也跟着装糊涂，一股脑应了，是他的错，不是班委的失职。
不过……“真给我啊？”不是走过场，回头把钱又给他收回去？
“怎么会有假呢。”班长应得亲切。
“真的？”红麟还是不放心。
“真的。”班长快挂不住脸了，他的公信力有这么差吗。
还是这个红麟想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班长脑子里转了一圈，“本来昨天就该给你的，这不是方亮他妈来闹了一阵吗，就给耽误了，不过现在也不迟，钱都打进你卡里了，你只要在这牵个字就好了。”
“哦。”红麟拿笔在迟来的助学金申请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白得的钱，不要白不要。
“红麟，约个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方亮同学吧。”学委挤开班长说。
红麟一口回绝：“不去。”
突然硬气的很。
他跟姓方的有交情吗？
没有。
要看也是该去看看高阳吧。
然而高阳躺医院这么久，他都懒得去看望。
一圈人悻悻散场。
红麟走到门口还能听见背后的嘀咕，他到底怎么勾搭上了穆正则。
下午还看到他从学生会办公室出来。
难道……穆正则也是好那口的人？就跟尚庭之和白茭一样，是个同志？
可是不该啊，他有哪处地方好，能吸引得了穆正则。
又有人说，不要乱说话，要是穆正则因为他为难他们，让他们毕不了业怎么办。
红麟听到这撇撇嘴。
一帮子见风使舵的人精。
他跟班委这帮人本来就没什么交情，突然这么热情，果然没好事。
转念一想，别人议论他们的，不妨碍他狐假虎威啊。
这样他在学校的麻烦都能少不少。
前头他刚鄙视完班委，后脚他也想这么做，红麟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回了寝室。
他不想再去凤凰路的洋楼，那里有一尊煞神，农贸市场那也不欢迎他，只能想办法回来寝室住了。
交了寝室住宿费的，包含在学费里！
抱着这样的想法，红麟壮着胆子敲门，三下后突然想到，方亮也躺在医院呢，伤还比他和高阳的重！
来开门的男生开完门和其余人面面相觑，定不准对他的态度。
“这个床铺……”
“没事没事，我先在高阳床上睡一晚，你们慢慢收拾。”红麟先了退步。
看他识趣，几个舍友互相谦让一番，纷纷保证会尽快给他收拾出床位。
红麟也不在意他们的保证，自顾自去洗了澡，早早上了床。
头顶天花板的白炽灯是黄色的光线，仍然刺眼，他摊煎饼似的不断翻身，就是睡不着觉。
他不去想是中午睡多了觉，也不想是再遭遇穆正则，穆正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惹得他心浮气躁，睡不着觉。
都怪楼下的吵闹声。
可他也不敢吱声反抗，整栋的学生都不敢提出异议。
寝室楼下的球场，尚庭之为首的学校那群x代又聚在一起开篝火晚会一样。
豪车碾压草坪，尚庭之大马金刀坐在悍马车顶，四周是抱着电吉他等乐器的时尚摇滚青年。
红蜡烛围成心形一大圈，摇曳的烛光照亮了一个洁白无瑕的人。
尚庭之抱了一束玫瑰花跳下来，在众人吹哨起哄声中送给白茭。
他这半晚的兴师动众都是为了等一个白茭下来。
可白茭一向不承认，他觉得尚庭之的玩闹成分占据比重更大，不过是拿他当一个借口罢了。
气呼呼就扔了尚庭之的玫瑰花。
红麟只觉可笑。
什么浪漫的前提都改是不打扰到别人。
以前他会觉得白茭这样是真情，确实是无辜的。
吃苦了一年多，他已经变得小心眼，只觉白茭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红麟泄气地抓抓头，绕过球场，像灰溜溜的老鼠一样向校门走去。
身后的白茭还是全场的中心。
行政楼的学生会办公室，这里占据了整个c大最好的视野。
穆正则立在落地窗前俯瞰校园，灯火，星光，还有那些朝气蓬勃的喧闹学生，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就听着这些热闹，静静立在窗边。
无神的视线投下，神奇的，仿佛遥遥和红麟仰头看夜空北极星的目光对上。
“要叫人驱赶吗，穆先生。”秦风毕恭毕敬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对望。
穆正则闭了闭眼：“你看着办。”
不出几分钟，很快有学生会的干部抵达球场，要求尚庭之等人清理现场离开。
尚庭之冷冷一哼：“阿白，这就是你让我跟他好好相处的人，呵，人家根本不领情！”
白茭头疼扶额：“别在学校喧闹。”
回答他的，是尚庭之绝尘而去的引擎声。
——
红麟戴着耳机走在跨江大桥上，破旧的mp3放着他最喜欢的一首音乐。
伴随开头节奏极快的钢琴声，红麟仿佛看到c市的发展历史一幕幕从他眼前划过。
那些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他曾经怀着满心的期待，兴冲冲背着行李来到这座城市。
结果不出半年就被狠狠扇了回去。
c市虽然不算北上广深这类最一线城市，也是经济发达的新型都市，可随着新世纪的改开，是不可避免的社会风气变差。
从他入学不久，花“大价钱”买来的二手诺基亚就被偷，走夜路还被抢劫，学校里一个个二世祖耀武扬威没人管。
他对这座城市的最后一丝好感就消失殆尽了。
不知不觉走到熟悉的地方，农贸市场的小楼。
胡霞还没说话，楼下乘凉的郝兵先变了脸色，蹭地带翻凳子站起来，不住往他身后看。
“你怎么回来了？！就你一个人？”
“难道还要有第二个人？”
红麟伸进兜里摸银行卡的手就顿住了。
郝兵这种奇怪的反应，让他留了个心眼。
郝兵接下来的欲盖弥彰表现，更是让他打消了，他有多少钱就还多少债务的打算。
还是再缓缓吧，这笔助学金的钱拿去干什么不好。
“哦，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在凤凰路那边住得好好的吗，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这年头走夜路不安全。”
“没什么，不小心走错路了，我这就回去。”
“这么大人了还迷路。”胡霞语调酸溜溜的，红麟知道她是对他能住凤凰路那边的红房子有意见。
可这不是遂了让他搬走的愿吗，真是！
红麟踢踢踏踏走了，原路返回。
走到一半发狠，决定去ATM机取钱。
不知道助学金的钱是不是真给他了……
半小时后，红麟小心翼翼从自助银行侧门探头出来，两边观察一圈，尽量装作若无其事迈出脚。
包里塞着五百块他明天买手机的钱。
突然变“富豪”，红麟底气都足了，路过天桥边的煎饼摊，肚子咕咕叫，话说晚饭还没吃呢。
红麟停下来，决定今晚犒劳一下自己。
“多加香菜小葱和各种馅啊。”他强调。
煎饼小哥没好气地对他这种占小.便宜的行为表示了白眼鄙视。
红麟一点不羞愧，他花了钱的！
接过塞得满满的煎饼，红麟满足地咬下一大口，顺脚在路边马路牙子上一屁.股坐下。
飞驰而过的飙车党油门踩到底，熏了他一脸尾气，轰隆隆的引擎声震耳欲聋，直至就在耳边停下。
尚庭之踏下车，笑得张狂妖孽，“小白脸，搁这吃煎饼呢，好吃吗。”
“咕咚”，红麟这个时候也不忘咽下最后一口煎饼果子，不能浪费。
再看身后，煎饼小哥早一溜烟跑了，多少年躲城管锻炼出来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