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谢氏被宣进宫看望沈旖,沈旖将?皇帝使性子当作趣闻讲给谢氏听?,还道:“便真是仙人下?凡,可这会儿人形都未成,能知道个什么。但愿小娃娃是个懂事的,莫学了?爹爹的孩子气。”
“又恁个胡说了?,”谢氏如今瞧着女儿就头疼,“你小时难道就懂事了?,小娃娃没得孩子气了?,那还是个小娃娃?再说了?,皇上这是与你亲近,才?展现出不为人知的一面,你也不要因此端上了?,沾沾自?喜。皇上愿意这般对你,那是你的福分。”
谢氏对沈桓爱答不理,摆出高姿态,是因为心灰意冷,不在乎了?。
可沈桓又哪里能跟天子相提并论,怕是提鞋都不配,再者,天子对女儿,那是没得话说的。即便寻常男子,又有几人能做到如天子这般情?深意重。
“情?深意重?”沈旖品着这词,笑了?,“母亲也未免言过其实了?。”
“还笑?”谢氏轻斥女儿,“不说远了?,你看看卫家,卫世子,哪个能比。”
身在福中不知福。
谢氏都有点羡慕女儿了?。
“皇上当真没恼你?”谢氏仍是有一丝忐忑。
街上那些凡夫走卒,一个不顺就回家打骂妻儿的不在少数。皇上何等尊贵,生?杀予夺,一句话的事,真能受得住女儿的气?
“你要是心里有苦,同为娘说说,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要舒服。”谢氏觑着女儿,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沈旖是又无奈,又好笑:“母亲看看女儿这样?,像是很苦的样?子?”
谢氏细细打量,摇头道:“看是看不出来?了?。”
只?是不能相信,天子对女儿包容至此,莫非,还真应了?那句话,一物降一物,不信邪都不成。
忽而?,谢氏又拉起女儿低声问:“皇上真瞥下?你,去了?别处?”
沈旖眨眼:“母亲猜?”
这般自?信满满,想必是没有了?。
信了?邪的谢氏仍觉惶惶:“你看你都是皇贵妃了?,外头却没个动静,不说册封大典多隆重,好歹也得办办。”
“皇上有提过,是女儿不想办。”
皇贵妃虽说比不得皇后,但也差不多哪去,真办下?来?,繁文缛节尤为冗长。光是那身礼服,里中外好几层,穿在身上犹如桎梏,典礼还没进行一半,沈旖就得累倒。即便从简,也简不到哪去,还不如以后再说。
谢氏一听?,怔了?下?,再次斥道:“糊涂,这时候不办,难不成等到娃娃生?了?,再给你补一个不成?”
“等娃娃生?了?,那就未必还是皇贵妃了?。”沈旖亦是敢说。
这话一出,谢氏不仅是怔了?,更?吓了?一跳,捉着女儿的手,声音微颤:“不是皇贵妃了?,那是什么,总不可能降,若再往上,那不就是,就是......”
谢氏不敢说了?,怕说出来?,不灵了?。
随即,谢氏又松开了?女儿,双手合十:“上苍保佑,菩萨显灵,愿我儿否极泰来?,得偿所?愿。”
闻言,沈旖忍俊不禁:“母亲又怎知,是我得偿所?愿,而?不是皇上呢?”
谢氏扫了?没正?经的女儿一眼:“你生?个小皇子,大家都得偿所?愿了?。”
“愿何?”
周肆再一次不让宫人通报,自?己推门而?入。
一次次吓习惯后,谢氏也淡定了?,微微起身做个样?子,待皇帝抬手,示意免礼后,又缓缓坐了?回去。
而?皇帝更?是自?发坐到了?沈旖左侧,看她一顺不顺地瞅着自?己,不由笑道:“这般看朕作甚。”
沈旖嫣然一笑:“妾看皇上,愈发好看了?。”
不要钱的恭维话,张嘴就来?。
谢氏猛地一听?,正?待开口,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转过头,沈旖对着谢氏道:“母亲,女儿对皇上,可是有如天神般敬畏,亦如夫君般倾心,眼里心里就只?容得下?皇上一个人了?。”
要她说好话,要她捧着点,那她就捧到位,让二位都满意。
谢氏是拗不过女儿这根长歪了?的筋了?,一张嘴儿,恁是把不住门儿,这话是能当着第三个人的面儿说的?这话是她能当着皇帝面听?的?
最终谢氏轻吐了?一口气,先对女儿道:“你高兴就好。”
随后,谢氏又恭恭敬敬对君王道:“教女无方,皇上见笑了?。”
沈旖听?到这话,搂住了?男人臂膀,笑问:“妾说的都是大实话,皇上爱听?吗?妾腹中的小娃娃,想必也能感?知到自?己的父皇有多么了?不起呢。”
周肆能如何回?他是爱听?,想把小妇摁怀里使劲地揉,可有第三人在,又不合适。
这女子当真会耍心机,故意选在这个当口,就是想折腾他。
周肆只?能找谢氏:“央央真性情?,亦是一种可爱,朕甚悦。”
亦是间接否了?谢氏教女无方的说辞。
谢氏又能如何,皇帝都认了?,天下?谁敢不认。
谢氏再看女儿,见她笑弯了?眉眼,亦是无力再说教。罢了?,人喜欢得紧,她操个哪门子的闲心。
正?待离宫之际,沈旖忽然抓住谢氏问:“对了?,表哥是不是说亲了??定的哪家呢?”
谢氏小心看了?看一旁捏了?颗杏仁扔嘴里的皇帝,道:“右相家的侄女,听?闻知书达理,温婉淑雅,你表哥倒是中意这样?的女子。”
重点提到,是自?己喜欢,而?非别的原因。
沈旖亦是点头:“表哥自?个儿看上了?,那就再好不过。”
话落,沈旖转头看侧身倚在榻上,一派悠然的男人:“表哥这桩婚事,皇上以为如何?”
高攀权臣的话头是跑不掉了?,藏着掖着,倒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
周肆掀了?眼皮,漫不经心道:“自?己中意,必然是好的。”
谢氏听?到这话,更?似吃了?个定心丸,唯恐两家结亲,皇帝多想。
待谢氏走了?后,沈旖半边身子靠过去,脸凑到男人肩头,伸手为他抚按眉心,一边道:“不若皇上赐个旨?”
这男人,大方得很,卫臻两次成亲,都是圣旨赐婚。表哥就娶这一回,没道理不允。
谁知,男人挑眉看她,还真不允。
沈旖纳闷:“为何?皇上不是要重用表哥,赐个婚,顺手的事。”
皇帝看她:“你也知朕要重用的是你家表哥。”
沈旖初听?这话,慢了?半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这刚封了?皇贵妃,已经是引得天下?热议了?,若皇帝再赐个婚,当真是坐实了?后妃惑君的名声了?。
兴许外头已经在传他们沈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想明白的沈旖也不计较了?,更?加偎紧了?男人,软绵绵的小手摸着男人略有些扎手的下?巴,又问:“那晚宴是否也不办了??”
顾及沈旖的身体,封妃大典可以缓缓,但接见命妇的宴席,沈旖坐于?高枕之上,应付一下?是可行的。
当然,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
周肆覆上沈旖腹部,斩钉截铁道:‘朕的孩儿,可不能再藏了?。”
“你若不爱应付,那就让谢氏进来?陪着。”
沈旖直摇头:“不可,母亲最近反应重,宴席上人多,我又顾不上,若是有个什么,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是贵妃,超然于?众人,可以谁也不理会。但谢氏不一样?,比谢氏身分高的命妇多的是,就算不必敬着,但也少不了?周旋一番。谢氏毕竟年龄摆在那里,受不住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周肆捧住沈旖的脸,深深看着,一声叹道:“你倒是个孝顺孩子。”
这般融洽的母女关系,莫说天家,便是寻常百姓家,也少有。
周肆想到自?己私下?宣见右相,右相提到的一桩事,听?起来?不值一提,但又自?有暖意。
“你可知右相为何这般支持?”
沈旖半开玩笑:“难道不是看妾生?得美,赏心悦目?”
“鬼精灵。”
周肆又被小妇逗得一笑,低头亲亲她的唇,娓娓道:“他的夫人有痛风之症,指关节长年肿痛,阴雨天尤甚。那日相府宴席上,右相夫人与人握一握手,都要痛一痛,可唯独到你了?,”
说到这,周肆打住,沈旖亦适时接话道:“唯独到妾这里,夫人不那么痛了?。”
沈旖在药铺里长大的,这种病人没少见,因为实在是疼,来?寻灵药的也多,自?然是略懂一二。
那日她只?瞥了?一眼,见右相夫人匆匆拉了?袖子把变形的手指掩住,就上了?心,右相夫人主动与她握手,她也轻轻地,有意避开了?关节位置。
没想到,小小的一个细节,竟被右相夫人记住了?。
沈旖颇为感?慨地来?了?句:“常言说得好,莫以恶小而?为之,莫以善小而?不为。人啊,当真不能亏了?心。”
这女子!
周肆恨不能揉到自?己心肝里了?,怎就这般可心,招人疼呢。
“你且说说,你对朕,亏不亏心?”平时作起来?,没了?边儿,把他帝王的颜面,不当一回事。
沈旖扬起了?脑袋,亲亲男人嘴角,笑津津道:“皇上觉得亏不亏?”
又来?反将?他一军,当真是宠坏了?。
周肆一手揽到她胸前,揉了?揉:“朕亏了?,你待如何?”
沈旖微喘着细气儿,嗔道:“妾能如何,皇上自?个儿都已经找补上了?。”
“如何补?你教教朕。”
一言不合,又使昏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