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成仙

臻掉池里了?沈旖恍惚之下,是?不大信的,但南秀亦不会拿这种攸关人命的事儿说笑。

尽管沈旖对?卫臻曾经产生过一些期盼,但经历了种种是?非,早已风过了无?痕,情绪淡到无?波,只是?出于对?人命的尊重,和内心的善念,才问:“卫世子现下如何?了?救上来了?”

一个个的,且富且贵,却全都失了心窍,玩什么不好,都去自虐。

南秀一脸又是?后怕,又是?庆幸道:“亏得巡夜的兵士正巧从那边路过,否则,还真难说。”

卫臻那样出挑的男子,是?个女?人瞧了,不说动心,但好感必是?有的。

卫臻仍活着,且与荣国夫人和离的消息传出,据闻有仰慕他的女?子情绪过于激动,惊喜得晕了过去。然而没过多久,卫臻另娶的消息传出,那女?子又晕了一回,大喜大悲,转变太快,没能承受住。

坊间更是?将?这则轶闻编成了段子,由着说书先生在酒肆茶馆里绘声绘色讲述,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若是?发生在与自己无?关联的陌生人身上,沈旖的反应估计也?是?当乐子笑笑,然而和卫臻有关的事,即便她已经抽身在外,但也?做不到没心没肺,开怀大笑。

就连谢氏,对?卫臻无?感了,也?叮嘱她不可对?他人妄议卫家?是?非,免得落人口舌,又遭攻讦。

说来,沈旖对?卫臻也?只是?有过短暂的好感,和离的那一刻,便已经释怀。可她身边人却是?小心翼翼,尽可能避而不谈,即便偶尔提到,也?是?异常的谨慎,唯恐她不痛快。

沈旖是?不便多说,也?不想多说,可一想想,自己都想笑。

见沈旖心情似乎不错,南秀也?放宽了心,想到更一桩更重要的事,忙道:“夫人,您近日可有觉得不适?”

南秀日日服侍在沈旖身边,没瞧出沈旖吃睡方面有异常的地方,可又不能再拖下去不管不问。毕竟皇帝这几日来得频繁,夜里动静又大,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就不好了。

“能有何?不适!”除了被?男人闹得有些疲软腰酸,沈旖吃嘛嘛香,身子倍棒。

试探不行,南秀只能直言道:“夫人的小日子好像不大对?,之前都是?月初,这个月已经推迟好些天了。”

对?于月事,沈旖一惯不在意,来一次,换洗甚是?麻烦,巴不得推迟,自然也?不会刻意去记每月的日子。听?到南秀这样一说,沈旖自己也?怔:“我都是?月初来吗?”

南秀点头?如捣蒜:“是?的,奴婢到夫人跟前服侍这几月里,夫人月月都是?开头?那几日来,可这月,已至月中,还没呢。”

沈旖自己不急,南秀却是?急得恨不能立马把太医叫来,看是?不是?自己预料的那样。

“没来,是?要有小宝宝了?”沈旖恍恍惚惚,把手盖到自己依旧平坦紧致的小腹上,不敢置信。

昨夜里,男人摸她的腰,还感慨,这么一点,如何?孕育子嗣,撑坏了可如何?是?好。

沈旖笑男人傻气,哪个女?子不是?这么过来的,若难产了,走?鬼门关,那也?是?命。

一听?难产,周肆脸色当即不好看了,要她连呸三声,把话收回,这事儿,开不得半点玩笑。

沈旖心里是?不以为然的,暗道皇帝什么世面没见过,却这般小题大做,更何?况,没影的事儿,说了也?无?碍。

然而,事儿真来了,沈旖才体悟到当真有乌鸦嘴这一说。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女?子有孕,放在哪家?都是?奔走?相?告的大喜事,到了沈旖这里,更多的是?尴尬。

上辈子没能如愿,这一世,倒是?来得快,却偏偏又是?这样的处境。

“兴许,只是?推迟了?”沈旖说这话,自己亦是?没底气。

南秀也?不多问了,沈旖不让请太医,她就去寻懂得把孕脉的嬷嬷,自己先悄悄地查。

老嬷嬷是?长年守在行宫的老管事,之前有宫女?跟外头?汉子私通,珠胎暗结,也?是?她给查出来的。

甚至不必上手把脉,光靠一双有阅历的眼睛,便能瞧出一二。

老嬷嬷明白人,到了这年岁,什么稀奇事没见过。未曾与夫婿圆房,一直寡居的女?子查出滑脉这等荒诞事,她也?是?眉头?不眨,只笑着道了声夫人好福气,收了南秀硬塞给她的赏钱,也?是?封口费,就识趣离开了。

沈旖仍是?不愿信:“马有失蹄,人也?有失手的时候,兴许,不那么准。”

南秀哭笑不得:“要不,奴婢去请太医,正正经经给夫人诊诊?”

沈旖一听?,登时肃容打断南秀。

“大可不必。”

沈旖以异常郑重的语气道:“这事先别声张,还不一定就是?,且再看看,若真有了,我自己也?会有感觉的。”

寻常孕妇那些恶心,想吐,厌食,或者情绪转变,大喜大悲,她都没有。

沈旖不乐意,南秀也?不便说什么,只能嘱主子好生歇着,若有不舒服,可不能忍着。

孩子来得突然,打得沈旖措手不及,内心更是?说不上的情绪,奇妙中又带点不知所措。

沈旖内心澎湃,表面淡定,嗯了声,就以休息为由打发南秀出去了。

南秀是?且喜且忧,出了屋,就在院子里打转,到了桃树下,垫脚摘了朵桃花,拿到鼻下轻轻的闻。

赵安路过,瞧见南秀满面春色,整个人都出挑了不少,不由走?过去,哟了声。

“秀姐姐这是?向夫人说开了,有喜事了?”

南秀老家?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居哥哥,至今未婚,还在等着她退役出宫。

南秀捏了花瓣往赵安身上撒,压抑不住道:“何?止是?我,你也?一样,同?喜。”

赵安听?到这话,可高兴不起来,他一个没根的废人,能有何?喜。

升官发财,那也?只是?个内宫的宦臣。

往日赵安看南秀哪哪顺眼,今日却不太想搭理她,扯了扯唇,便要抬脚出门。

南秀唤住他,问他去哪里,赵安简短几个字,不是?很?热络。

南秀一听?他去找赵奍,那就是?到皇上那里,更是?满溢的激动,实在想要宣泄出来。

“那你问问赵总管,皇上今夜过来吗?”

南秀头?一回问这个,赵安有些讶异,从头?到脚打量女?子,越发觉得她今日不对?。

“是?夫人要秀姐姐问的?”

“不不,我就随口一说,算了,你别跟赵总管提。”

夫人这时候怕是?不太想见皇上的,又严肃提醒过自己,南秀是?想说,又不能说,唯恐惹了夫人生气。

寻常女?子怀了身子,都是?烧高香拜佛,感谢菩萨保佑。唯有夫人,怀的是?极其尊贵的皇嗣,却没见多高兴,换后宫那些妃子,早就欣喜若狂,昭告天下了。

赵安何?等机敏,见南秀时而展颜又时而皱眉,欢喜又压抑的异常表情,就觉得不对?。

“秀姐姐自己有喜就算了,何?必扯上我,我一个杂家?,能有何?喜?若是?主子的喜事,倒也?能算上你我的份儿。”赵安故作随意地说着。

“可不就是?,我们当奴才能有什么大喜事。”南秀亦是?随口一回,语毕,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赵安一听?,立马变了脸色,走?近南秀,直盯着她问:“所以,是?夫人的喜事?”

“这--”南秀为难了。

“秀姐姐当知,皇上对?夫人甚是?看重,夫人的大事小事,无?论何?事,都不能有所隐瞒,若有隐瞒,秀姐姐当知后果。”

南秀岂会不知。

夫人再受宠,那也?是?皇上给的,夫人有孕,瞒而不报,又能瞒多久,被?皇上知晓了,一怒之下,又会如何?对?待夫人。

再者,夫人怀的是?龙嗣,不是?她一人说了算,往大了讲,关乎江山社稷。

夫人还没有上升到家?国的意识,南秀却不得不为夫人考虑,权衡利弊。

一番犹豫挣扎过后,南秀终于定下了心。

“你随我来。”找个僻静的地方聊。

出了院子,赵安只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踩在软乎乎的棉团上,落不着地的感觉。

见到赵奍,赵安没忍住,喜极而泣。

“师父!”

“哭什么,没出息的,你师父我还没进棺材呢。”

虽然他们不算真正的男人了,但有泪,也?不能轻弹,甚至比真正的男人更要有骨气,活得体面。

然而二人进了屋,赵奍再出来,腿脚发软,打着晃儿,老泪纵横。

老天爷开眼,可算是?叫他等到了。

此时的皇帝,正屈尊到了卫臻屋内,看着他少时的玩伴,曾经的股肱,如今的掣肘,一副要死不活,看破红尘的鬼样子。

开口即损。

“没死成,是?你运气。”

喝醉的人,哪怕是?水性极佳,在失去意识的状态下,也?只有沉塘的命了。

“爱卿何?不去外面,找个野湖,沉下去了也?无?人知。”

周肆看不得卫臻四大皆空,无?欲无?求的样子,仿佛万事皆不入心,立地可成仙。

空了,无?求了,更不会敬畏皇权了。

好在,卫臻仍有理智,眼皮滚了滚,道:“臣从未有轻生的念头?,只是?意外。”

周肆一听?,笑了:“那你这鬼样子,又是?做给谁看?”

令周肆不快的地方也?在这,离都离了,再娶也?是?他自己点头?同?意的,没谁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到了这时候,又是?不高兴给谁看。

“臣该死,臣领罚。”卫臻异常平静,不为自己辩解。

然而看在皇帝眼里,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更欠。

“卫子游,你给朕听?好了,你一再犯上,死一百遍都不足惜,可朕偏要你活着。你且看着,朕如何?与荣国夫人恩爱两不离,儿孙满堂,白首同?心。”

一句一句,专往卫臻心窝上刺。

卫臻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皇上高兴就好。”

“朕自然高兴,荣国夫人腹中说不定已有了朕的骨肉,朕能不高兴?”

做皇帝久了,很?多话出口前都要权衡利弊,再难如少时那般随心所欲,可在此刻,周肆重新?找回了那种久违的淋漓畅快感,只觉浑身舒畅。

是?以,卫臻更不能死。

因为这些话,只有对?着他说,才痛快。

卫臻本就不是?软脚虾,听?到这话,再难平静下去,血性被?激发出来。

“臣亦为君盼,盼君早日夙愿得尝。”

反唇相?讥,唯有周肆这般最会讽人的,最懂。

被?踩到痛脚,周肆冷然一笑。

不争气,一个个的,都不争气。

就在这时,赵奍在屋外唤。

“皇上,皇上,奴才有要事要禀。”

话里激动的颤音,像是?新?手刚到御前服侍般,极为不稳,若非周肆对?赵奍的声音异常熟悉,都要以为换人了。

周肆看了卫臻一眼,压着不悦往外走?,然而到了门口,不过须臾,又折回。

这时的皇帝,与离开时明显皱着眉头?的不悦,迥然不同?了,行走?如风,又似踩在云端,皱起的眉头?已是?全然舒展,眸中更是?熠熠有神,由内而外焕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光华,像是?比神仙还要快活。

卫臻看到君王从未有过的,如此外露的欢喜情绪,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心更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渣皇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