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变故

想到姑母的异常,再?看看男人,沈旖心头涌起?些许怪异情绪,但又说?不上来,几次瞧着男人,欲言又止。

周肆看出女子的反常,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大掌抚上她的背,五指插进她柔滑发间,轻轻抚触,笑道:“担心你?姑母,不如操心自己。”

沈旖听到这话,也笑:“我不操心。”

谁更让人操心,心里有数。

周肆听出女子弦外之音,却不正?面回答,只道:“惠太妃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要什么,你?不要干涉,随她去。”

这话是?有深意的,沈旖隐隐察觉到后面有事情将要发生,但会发生什么,却又一无所知。

这样的情绪,令她有些许轻微的焦虑,直到在别宫休整了几日,再?出发,才有所缓解。

然而出发前,不凑巧地,出现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大事。

那就是?良妃感染了时疫。

说?来别宫把控严格,吃食上尤为精细,是?容不得一点错的,却拦不住良妃自己嘴馋,偏要吃外头的李子,打发宫人去买,结果?就坏事了。

卖李子的走货人走南闯北,感染了疫病不自知,待到卖完了货,回到住处,当夜就发了病,没等?捱到第二日人就去了。

而良妃在吃了李子的当夜便开始上吐下?泻,半夜更是?高烧不退。太医诊治过后,面色大变,忙叫人封屋封院,里头的不能?出去,外头的也不得踏入一步。

沈旖住在隔壁,受的牵连也不小,连夜搬离到别的地方,还被猛灌了好几碗汤药。那药大多偏苦,吃到嘴里,过到胃里,几欲呕吐。

惠太妃一旁盯着她喝,难得哄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疫病发起?来,是?要死不少人的,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止是?她们?这边,整个别宫,从主到仆,所有人都在排查。一旦出现呕吐,如厕频繁的症状,立马就要被强制送往隔离患者的安平宫。

其中不乏一些惊恐到忘了体统,大闹起?来的宫人,但最终仍是?抵不过强势的黑甲卫,进了安平宫,就再?没出来过。

皇帝身边伺候的人更是?查了又查,就连沈旖想面圣,也得等?了又等?,当然,她必然是?不想的,但架不住皇帝想见她。

是?夜,打发了那些忠言逆耳的臣子们?,周肆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袍,在沈旖闭眼歇下?了,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沈旖床边。

沈旖听到脚步声靠近,有惊到,但不是?很怕。能?够这般旁若无人进出的,也唯有百无禁忌的帝王了。

沈旖眼皮子滚了几下?,才缓缓掀开,瞧见男人,也不起?身迎接,只是?默默看着,像是?在打量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

“皇上这是?要收拾良妃了?”

一开口,便没了顾忌,也不怕给自己惹来祸端。

沈旖想不明?白,干脆不想,直接问出来。

周肆坐到了床沿,拂开她额前细软的刘海,声沉且醉人:“不管你?看到的,听到的,心里又是?如何想的,朕与你?承诺过的,一桩桩,都会兑现。”

这样的话,这样的语调,很难不让人心动,可此刻听到沈旖耳中,又是?另一种感受。

见男人起?身,竟然是?要走,沈旖想也不想,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轻轻一扯。

周肆回头,就见女子双眸盈盈,似是?酝着无尽的水光,即便无言,亦含情。

“你?自己也要当心些。”

多的话不多,男人何等?聪慧,该懂的,都懂了。

周肆眼眸一闪,一手覆上女子手背,轻拍了下?,笑道:“自然是?当心的,不然怎么敢来见你?。”

一句话,说?得又让沈旖心头泛酸了。

眼睁睁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高大,沉稳,每一个步伐,都似踏在了她的心上。沈旖捂住胸口,在这一刻,惟愿平安,别无所求。

又过了一日,坏消息再?次传来,惠太妃半夜高烧,被太医下?了判决,连夜搬入安平宫。

沈旖住在一墙之隔的西苑,等?到得知消息,已经是?翌日早上,隔壁院子落了锁,彻底归于平寂,再?也听不到任何响动。

而沈旖这边,亦是?人心惶惶,不到午时,太医已经来了三?趟,只要有人出现异状,立马带走。

对着沈旖,太医客客气气叮嘱:“近日辛苦夫人了,就在屋里歇歇,不可四处走动。”

沈旖也是?客客气气,道了声谢,问到惠太妃,想了解她的情况。

太医迟疑了下?才道:“太妃如今尚可,烧退了些,在屋里拘着,能?用的药我们?都会用上,尽全力救治,请夫人放心。”

“那么良妃呢?她如何了?”

安平宫的守备过于森严,层层禁军在几个出入口把着,莫说?人了,就能?鸟儿想飞进去,都能?被打下?来。

沈旖探不到消息,只能?问太医了。

而太医亦是?不想多谈,只道:“良妃也有人照顾,夫人无需过忧。”

话不到半日,忧心的事就来了,黑甲卫里面竟然也有人感染了疫病。

消息一传出,人心更加慌乱了。沈旖坐在屋里,听到外头有小宫女的哭泣声,想必是?忍不住了,精神近乎崩溃。

有人在劝她莫哭,哭了也无用,老天爷要收了你?,谁都拦不住。

小宫女抽抽噎噎:“我爹没了,我娘眼睛不好,我弟弟还小,我要有事,他们?可怎么办?”

听这话,还是?个孝顺孩子。

年长的宫女继续劝,带着点责骂:“咱院子好好的,没人出事,你?哭个哪门?子的劲,非要哭出点事儿,才好受。”

“哪没事,惠太妃那一边的都没了,指不定?下?一个就是?咱了。”

“啊呸,瞎说?你?个鬼,人是?挪地方了,哪里是?没了,你?再?嘴上不把门?,没赶上那病也是?个死。”

话语渐小,沈旖听不大清了,心神亦是?飘远,想到姑母,想到周肆,飘忽忽的,落不了地。

她把小太监叫来,让他打听一下?,皇帝此时在何处。

周肆这时正?坐于上首,面无表情地看着堂下?臣子争得面红耳赤,争了一个上午,也没争出个结果?。

“臣认为,万事皆以皇上的安危为尊,再?留在这里,瞬息难测,不若返程回京,待到事态平息了,再?议南巡。”右相年纪大了,折腾不起?,此刻是?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想耽搁。

以陈寅为代表的武将一派却不认可,陈寅拱手道:“南巡是?既定?行程,既然已经出动,就不宜半途而废,姑且再?等?几日,待太医们?将感染疫病的人全都隔离出来,再?行出发也不迟。”

听到这里,周穆看向陈寅:“陈将军就能?保证,启程的时候,没一个漏网之鱼,能?走的都是?康健的,没问题的。”

陈寅不敢保证,毕竟他不是?太医。可凡事都有双面,在这别宫停顿过久更是?不可,迟迟不动,难保外头那些有异心的不会多想,且伺机而动。

周穆见陈寅不吭声了,又转向右相:“右相可知这回伴君出巡的有多少号人来着,光是?右相一家,从主到仆,也有几十号人了。上千人,浩浩荡荡,说?回京就回京,万一其中有人发病晚,太医未能?及时发现,那么在这行进之中,又有多少人被感染,甚至整个帝都,都要遭殃。”

宁王一席话说?得右相哑火,亦无一人反驳。

可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当真要拘在这山中,何时是?个头。

周肆扫向立于后方,被特许进殿议事的男子,唤他上前,问他什么想法。

右相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得意门?生,谢霁谁也不看,微微倾身,规规矩矩行了个臣礼,才道:“依臣之见,倒不如派太医查过无碍的部分宫人先行回京,或者南行,一批一批的走,混淆视听,也是?为皇上的安全考量。”

分散了,才能?掩人耳目,只是?这兵力也跟着分散,皇帝身边护卫人员减少,难免会有疏漏,也是?群臣担忧所在。

毕竟疫情之下?,人心易变,情绪过度紧张或是?激动之下?,做出什么不智的举动都难说?。

皇帝倒是?并不在意这点,龙手一挥,准奏。

作者有话要说:惠太妃会死,但是姑母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