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奍是个人精,不必主子细说,把事?儿一串,自己也?能琢磨出门道来。
皇帝不急太监急,皇帝急了?,太监更急,小步子倒腾得贼溜,催着女官紧赶慢赶,在?日落前总算是到了?。
“你且仔细些,手脚慢些,莫伤着了?夫人。”
女医进屋前,赵奍仍在?千叮万嘱。
女医一脸无奈:“赵总管,再耽搁下去,不是大病,也?被您拖大了?。”
“呸呸呸,说得什么浑话,快三叩首,向?三清祖师爷告饶。”
事?关沈旖,赵奍吃的?教训够多了?,再不敢有半分?懈怠。
赵安跟在?赵奍身后,徒弟没有师父那份觉悟,有些忧心道:“夫人这几日吃得好睡得香,也?不像是身体不适的?样子。”
听到这话,赵奍又是一阵唏嘘。
这位夫人是真的?心宽,宫里那位,可没这位好心态,夜半睡不着,翻被,走动声,他都听到好几回了?。
赵奍比之主子,也?不遑多让,隔着门板,听不见也?看?不到,赵奍廊下来回踱步,瞧得赵安眼睛疼了?。
“师父,我给?您搬个凳子。”
赵奍摆手:“哪里坐得住。”
盼有消息,可真有了?,又该如何,按月份是不可能算在?那位早就入土为安的?世子爷身上,可真要是皇子,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
当真是,左右为难。
赵奍是叹一声,赵安就看?他一眼,直到女医开门出屋,神情有些古怪,面色说不上好,也?没什么不好。
赵安忙道:“如何?”
女医只道:“好事?。”
具体好在?哪里,那就自行体会了?。
赵奍一听,身子晃悠悠又是一颤,赵安险险将他扶住,只听他声音发?抖:“当真?”
女医想到那位年长的?夫人千叮万嘱不让她说出去,也?是左右为难,只能再道:“身子是无碍的?,不必担心。”
年纪是大了?些,但平时保养得好,仔细养着,不是问题。
“好好,你且在?这守个几日,将人调理妥当了?,我这就回宫复命。”
赵奍是一刻也?不耽误,急着第一时间把这消息告知?主子。
女医瞧着赵奍急匆匆的?模样,心想这位荣国夫人当真是圣眷优厚,连带着自己母亲也?有这样的?优待。
屋内,沈旖宽慰谢氏:“这对母亲而?言是好事?,不管是男是女,多一个孩子,多一个依仗,便?是女儿又如何,父亲已经言明财产只传嫡,是个女儿,我们就给?她招婿。”
沈旖如今和皇帝牵绊着,条件不允许,而?且经历了?周肆和卫臻这两个极品男人,她是怕了?,也?不想再与别?的?男人有瓜葛了?。
无论如何,多一个孩子,对谢氏有利无害,至于夫妻间的?感情,那就另说了?,总不可能比现在?更差了?。
沈旖是希望母亲好的?,这世道对女子尤为不公,子嗣,才是女子最大的?依仗。
“别?家?兄弟姐妹好些人,热热闹闹,独我冷冷清清,母亲生下这个,我也?有伴了?。”
女儿这般宽慰自己,谢氏心头暖暖,失笑道:“不知?羞,多大的?人了?,还要伴。”
“多大,那也?是母亲的?孩子啊。”沈旖可不觉得羞,反而?亲昵依偎在?母亲身边,手轻轻搁在?谢氏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让我再想想。”
一个已经让她伤透了?脑筋,再来一个,谢氏就怕精力不济,顾不过来。
“没事?儿,有我,母亲养不来,我来。”
沈旖想得远,她如今这身份,是不可能要孩子的?,把弟妹当自己的?孩子养,倒也?不错。
谢氏顾虑太多:“你没生养过,说得倒是轻巧。”
因着这事?,谢氏也?不想动了?,回到家?,看?到沈桓,她可能会忍不住朝他发?火。
毕竟有了?身子,不宜动怒,否则孩子会变得小气。
谢氏要在?宅子里住下,沈旖求之不得,忙叫南秀打点,枕头垫褥,一应要用最软和的?,务必要让谢氏住得舒舒服服。
用过晚膳,母女俩偎在?暖房里谈心,沈旖给?谢氏剥金桔,谢氏吃了?一个就让她别?剥了?。
沈旖对于女子怀喜也?仅限于道听途说:“母亲不想吃酸,我看?那些有孕的?女子胃口?变了?,都喜酸。”
谢氏笑她:“你又见过几个女子有孕了??”
沈旖一愣,想了?下,笑自己:“听了?不少,亲见的?倒真没几个。”
“我怀你时,倒爱吃酸。”谢氏回想往事?,唏嘘不已。
就因这个,沈家?那些亲眷断定她怀的?男娃娃,宣扬得沈家?人尽皆知?,等到生下来,他们一看?是个女娃娃,一个个态度都变了?。
也?是因着这事?,谢氏凉了?心,搬到京城后,更是与沈家?那些亲眷断了?往来。沈桓每年都要抽空回乡祭祖,谢氏自己不去,也?不让沈旖去。
“她们能生儿子又如何,如今你才是沈家?最有出息的?。”
沈旖歪打正着,算是为谢氏出了?一口?长年憋在?心头的?恶气。
母女俩一聊便?是大半夜,直到南秀在?外面敲门轻唤:“夫人,歇了?没?”
南秀敲了?不止一次,沈旖心想这是真有事?,便?起身前去开门,问她怎么了?。
南秀眼睛朝屋里看?了?一眼,又看?看?沈旖,欲言又止。
“出去说。”
沈旖裹了?披风,立在?廊下,南秀站在?她身畔,低声道:“夫人,主子来了?,在?东暖阁那边等着您。”
南秀嘴里的?主子,也?唯有周肆。
沈旖微微讶异,都这么晚了?,他过来作甚,明儿个还要早朝,得有多赶。
到底是金主,谢氏如今又有孕,少不得还要仰仗男人,沈旖不待多想,回屋同谢氏说了?声,就穿戴整齐去了?东暖阁那边。
女儿行色匆匆,谢氏多少也?能猜到,更是惊到不行。
女儿才搬出来几天,天子就来看?望,这是有多记挂。
沈旖到时,周肆正倚着高枕,伏卧在?榻边,手里卷着一本书?,垂眸,似看?得认真。
有人悄然走近,也?好像未有所觉,沈旖轻唤了?一声,他也?没理。
沈旖又唤了?一声,惊讶道:“皇上,您这书?——”
还没说完,就被微恼的?男人打断:“如何?是想笑朕拿反了??你瞧瞧反了?没?”
沈旖瞧着那封面上的?大字,一脸无辜:“我没说皇上拿反了?呀。”
“你这是什么表情。”心情越复杂,想要掩饰下去,反而?欲盖弥彰。
英武的?帝王何曾失态过,不是没有,而?是没到时候,时候到了?,帝王也?难自控。
沈旖指着封面的?大字,维持着极其自然的?表情,笑了?笑:“原来皇上爱看?这种。”
幼学,这可是父母教子女启蒙才会看?的?。
周肆膝下,一个子女都没,即便?未雨绸缪,也?未免太早了?。
然而?男人却像很有道理似的?,振振有词道:“这书?是好书?,不仅朕要看?,你也?要多看?。”
沈旖愣了?:“我为何要看??”
周肆冷笑:“你说为何要看??”
都要当娘了?,还一点自觉都没,不看?着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