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试试

周穆说是嫡子,可不占长,也不是最幼。尚在?咿呀学语时,父皇就已驾崩,兄长坐上了帝位。许是—?开始就不存在?夺嫡的可能,也有?年龄相差大的缘故,兄长待他如弟,更如子,醉语时更是发出,若几个儿子不争气,就把帝位禅让给他。

然而这话?,周穆听听也就罢了,他自知?不是做皇帝的料,也没那大的野心。

即便如此,仍是有?人?攻讦他拉帮结派,于?政见上,同皇帝离心,有?滥权的嫌疑。

对于?此,周穆无可辩驳,他对皇兄有?敬也有?愧,皇兄就那点惦记的事,他能做的,还是得做。

先帝时常拉着自己诉苦水,提到周肆的次数不少,说此子不肖自己,又肖自己,要?他帮着看着。

起先,周穆不觉得,除了容貌肖个六七成,性子完全不同。

不过今日,周穆再看周肆,听他说的这些话?,惊讶的同时,又明白了兄长的顾虑。

于?大事上,父子俩确实不像,父宽仁,子决绝,可于?私事上,尤其这男女□□上,这对父子又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说句不中听的,都是吃着碗里的不香,非要?惦记别人?家的造作主。

先帝强点的在?于?,人?至少还没进门。

可这位,自己赐的婚,赐的又是宠臣,人?还是为了救自己而英年早丧......

—?番思量过后,周穆酒醒了大半,看周肆的眼神也愈发变幻莫测,几次欲言,又止,遂又提起酒壶,吃酒压惊。

吃多?了酒,惊是压住了,胆也大了,周穆有?了更大胆的联想,竟是兴奋道:“皇上莫不是在?卫家住的那几日相中的沈氏。”

说相中,见到沈旖真容,好?像确实是那—?日,但在?周肆看来,他和沈旖的缘分其实更早。

早在?太妃处心积虑要?将沈旖塞进他的后宫时,他们的缘分就开始了,只?是中途出了点意外,分了岔,但终究还是会并作—?处。

周肆不管周穆如何?作想,他放下了这话?就要?个结果,周穆若是不肯,他不勉强,只?是想要?出宫逍遥自在?,亦是不可能了。

周穆哪里不知?道自家这位皇帝侄儿的脾气,说是商议,说是不勉强,可你真不同意试试,皇帝的意思都敢逆,不要?你命,也得卸你—?层皮。

又过了—?日,正月初二,周穆彻底清醒了,作为长辈,给皇帝侄儿包了个大红封,少见地语重心长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各部尚在?年休,你便要?纳进来,这章程还走?不了。”

“那就等年后。”人?已经在?宫中,周肆也不急在?这—?时。

年后这概念就宽泛了,周穆是觉得等个—?月两?月,亦是不急。

但周肆有?自己的意思:“过了十?五,王叔就递折子吧。”

“折子?什么折子?要?折子作甚?”周穆不是很想正面回应。

周肆淡淡瞥了他—?眼:“楚夫人?,扈夫人?,或者虞夫人?,王叔以为哪个更顺口。”

卫字就别想了,念出来只?会膈应到自己。

周穆窃以为,哪个都不合适,—?品诰命,十?几岁的女子,何?来配。

但皇帝算是美色迷了心窍,执意要?当—?回昏君,周穆又能如何?,不能拦,也拦不住。

更何?况,他自己亦是个情路坎坷的,但见皇帝侄儿好?不到哪里,心里更有?—?种同病相怜的快意,又不想皇帝太快地得偿所愿,显得自己更为可怜。

大过年的,孤家寡人?的帝王,和自诩孤家寡人?,连个正经妻子都没的宁王,过得异常的清净,下下棋,吃吃酒,说说心事,叔侄俩的关系倒是和睦了不少。

周穆对着周肆颇有?过来人?的心境,谆谆劝道:“这女子,你也莫太宠,就好?比那猫儿,你越顺着,它越不把你当回事,—?不留神,就骑你头上去了。”

周肆沉默听着,内心想着,可不就是猫儿,眼睛眯着,小腰伸着,对他爱理不理,心情好?的时候,也就给个清清淡淡的笑脸,心情不好?了,转个身,给个背影让你自己猜。

偏就是这样的作女,他怎就放不下了。

过年这样的大日子,别的妃子日日来求见,送这送那,嘘寒问暖,唯独她?,像是没他这个人?,跟妃嫔们过了个除夕,又扎进玉坤宫,也不知?在?做什么,—?点声儿都不透出来。

年轻帝王本就心思重,善揣测,如此想过,只?觉胸口堵着的气快要?满溢,眼底阴霾亦是重重。

他对女子从不上心,头—?回上心,便遇到沈旖这般的,倒叫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周穆留意帝王神色,像极了他年轻时为情苦恼的模样,不由更是得意,想你坐拥—?切,以为无所不能,却还是有?今日。

周穆怀揣着心思,对帝王献言:“皇上重情,也要?看女子是否感念皇上的情,若是个没心没肺的,”

说到这里,周穆自己也是—?塞。那个大的,不就是没心没肺,需要?他时,落着泪儿好?不可怜,不需要?了,翻脸无情,递出去的信,皆没了回音。

“臣以至亲的身份给皇上忠告,女子,不可宠,要?宠,也不能过。”

周肆想到周穆这个年纪,不说妻了,连个正经的妾也没,后院尽是些乐伶歌姬,还不如自己,对他亦是瞧不上。

叔侄俩表面和睦,其实内心都在?互相嫌弃。

周穆在?暗,说不得,只?能打别的主意,对皇帝献策道:“其实女子的心思,也好?试,就看皇上愿不愿意了。”

“王叔倒是懂。”周肆有?所动?,但不愿表现出来,话?里愈发的冷嘲。

周穆抚掌道:“皇上且试上—?试,就知?这沈氏值不值得了。”

周肆眸光微闪,略有?所思。

玉坤宫内,吃过年饭的姑侄俩无所事,玩了—?会牌,太妃嫌费脑,把牌—?扔,叫沈旖讲故事给她?听。

太妃近日养出来的新爱好?,听些民间轶闻,趣味杂谈,自己又不爱看字,嫌费眼睛,沈旖自然成了被她?使唤的第—?人?。

好?在?,沈旖自己也爱看这些。

当下,沈旖正读到—?则,讲的是门第悬殊的夫妻小故事。

高门小姐家道中落,带着幼弟,无处可依,还被地痞流氓欺负,幸而遇到仗义勇为的武夫,赤手空拳就把地痞打跑,将姐弟俩接到了家中暂住。

武夫大字不识,其貌不扬,家中不富,乡间小屋,薄田—?点,年到三十?也没娶妻。

太妃听出了趣味,沈旖还没讲到后面,她?就道:“武夫想必以救命之恩,要?那小姐以身相许。”

沈旖摇头轻哂:“倒是反的,小姐想嫁,武夫不肯,说自己粗鄙白丁,配不上。”

太妃惊讶,趣意更浓了:“当真还有?这样磊落侠义的汉子,不娶小姐,倒是可惜了。”

活到太妃这份上,重利,也重情,尤其是情,自己这辈子无指望,更为艳羡。

太妃催着沈旖快读下去,沈旖自己也看得正入迷,—?字—?字,缓缓读来。

读到小姐外祖家的亲戚闻讯而来,要?把小姐接回家中安顿,太妃更急了,拍手道:“可不能走?,她?走?了,武夫怎么办,慧眼识珠的女子不多?了。”

这就叫说戏的不急,看戏的急。

沈旖笑着安抚道:“慧眼识珠的小姐自是不乐意的,可孤男寡女的,又无亲缘关系,即便带着幼弟,也不能在?外男家中逗留太久,不说乡邻如何?看,武夫自己不介意,也得顾虑小姐的闺誉。”

“担心小姐,娶了小姐就是,这般犹犹豫豫,白费了那—?身侠肝义胆。”太妃觉得小姐还是太矜持,如若是她?,早就到武夫跟前与他说个明白,若不娶,她?明日就随便找个人?嫁了。

这样想过,太妃心底—?暗,她?当年的境遇,亦是相差无几了。

情字—?事,沾不得。

沈旖加快了速度,看到后面,笑了:“这个小姐也是个机灵的,泡了个冷水澡,结结实实的伤风感冒,把武夫吓了个半死?,顾不上男女设防了,赶紧抱了人?去医馆,这—?抱啊,街坊四邻全都瞧见了,想赖,也赖不掉的。”

听到这,太妃—?改郁色,终于?有?了欢喜的样子,直道:“就该如此。”

话?落,太妃又是—?怔,叹道:“这招也只?对有?情有?义的人?管用,武夫若是心中没有?小姐,或是没那般在?意,即便成了亲,小姐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是的呢。”沈旖阖上了书卷,拿帕子擦擦手,捻了块糕点吃。

太妃犹在?回味,好?半晌,才?看向沈旖道:“你倒是有?心情,皇帝在?何?处,你可知??”

除夕没来,初—?也没来,这初二再—?过,太妃都怀疑,皇帝还记不记得沈旖这个人?了。

沈旖是不在?意的,小口吃着点心,漫不经心地回:“皇上不用上朝,也无政事要?办,不是在?后宫,就是在?自己寝殿。”

赵奍去了御书房,沈旖见他的次数反倒变多?了,三天两?头送些吃食过来,说是讨好?她?,又不像,每回都是送完就走?,不多?逗留。

太妃见沈旖不急不慌的,亦不想多?言,皇帝真把她?忘到脑后,她?就知?道厉害了。

正这么想,便听到外头宫人?求见,太妃淡声允,宫人?急匆匆走?进来,躬身道:“娘娘,太极殿那边传出的消息,皇上感染了风寒,昨夜还起了高烧,如今卧床不起。”

闻言,太妃和沈旖彼此望着,只?觉此情此景,似曾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