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帝王,身为一个有所建树的帝王,周肆最擅长的,也必须擅长的,就是揣摩人心。
朝堂上那些臣子,后宫那些女人,眼珠一转,几句话一说,心里有没有鬼,他大致都有个底。
可唯独沈旖,种种言行,皆出乎他意料。
她表面恭敬,看?似虔诚,但鬼主意也是真多,放火烧了宅子,自作主张去找许氏,却又留下线索让人寻到。
这回去往永巷,他一个字的口谕都没,她就自行搬了进?去,如今皇城内外都在传他对沈家女厌恶至极,也是她自作自受。
如此想来,仔细一琢磨,分明是他被她牵着鼻子走。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此女更大胆更可恶的人了,算计人心,算计到了天子身上。
皇帝的心思千回百转,各种情绪翻涌,再?看?双手搭在他肩上,仰面望着他的妇人,又乖又纯,一副任人宰割的老实样,实则满肚子坏水。
无所不能的帝王何曾委屈过自己,然而此刻,回想种种,气恼归气恼,委屈,也是真委屈。
周肆长臂一揽,沈旖眼前一晃,被强劲拉力带进男人坚实的怀里,额头磕到硬邦邦胸口,有点疼。
“皇上若是想抱妾,就不能温柔些。”
动不动这般拉拽,别的女人喜不喜欢,她不知道,反而,她是眼瞎了才会喜欢。
“你且想想,这段日子,朕待你如何?”
周肆按住怀里微微挣扎的身子,闻着女子发上的淡香,勾她下颚让她抬眼看他,无声告诫她,态度要端正,思想要深刻,再?敢插科打?诨,蒙混过关,看?他如何收拾她。
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怕皇帝,到了沈旖这里,还真不怕。
她稍一偏头,似在沉思,就在周肆对她的表情很满意,以为她确有反思时,只听到她道:“皇上想把妾关起来,当睡过了就不用负责的烟花女子养。”
周肆:......
二话不说,一巴掌拍在小妇臀上,周肆横眉斥她:“胡闹,哪有自比烟花女子的,朕若不宠你,你能这样放肆言语,恃宠而骄。”
男人这一巴掌,不疼,打?完了,手还搁上面,沈旖拿开他的手,也是敢言:“皇上宠人,就是打人,这样的宠,谁敢要。”
“小没良心的,你扪心自问,朕打?得你疼不疼?”周肆锢住小女人扭动的身子。
沈旖冷笑:“妾没良心,疼。”
周肆气得乐了,捧起女子白净如玉的小脸,抵着唇重重咬了一口,沈旖吃痛,不甘示弱,回咬天子千金之躯。
这一口,比男人咬她更重,用她一口齐整小白牙在他脸上磨。周肆嘶的一声,掰过沈旖的脸,含住她的唇,大力的吻。
沈旖整个身子挂在男人胸前,双腿被他分开,勾住了他的腰,裙摆被撩起,又落了下去。
渐渐的,没了声,取而代之的,是别的,更难耐的音。
屋里头浓情似火,屋外,赵喜裹紧了棉袄,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在太妃宫里也就算了,可这里是良妃的地盘,良妃又是那样的性子,自己都没吃够肉,哪里肯让他人分一杯羹,被发现了,还不知道要如何闹。
想什么,来什么,赵喜听到有人背后唤他。
“喜公公,皇上起了没?”
刘顺仪被良妃打?发来探消息,赵喜整理好表情,回过身笑道:“近日事务繁多,皇上已经许久没睡个好觉了,今日也是难得,主子没叫,不敢打扰。”
言下之意就是,问了也白问,该干嘛干嘛去。
刘顺仪不傻,自然听出赵喜话里委婉的送客意思,皇帝跟前伺候的人,亦不是她能得罪的,遂笑了笑:“那就不打?扰了,皇上若有传召,还望公公提个醒。”
说着,刘顺仪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送到赵喜手里。
赵喜推拒着没收,一脸正色:“刘顺仪客气了,有事自会唤的,不必如此。”
“不客气!”
刘顺仪铁了心要送出去,不想屋里忽然传出啊的一声。
这一声啊,短又促,来得突然又没防备,却柔得能滴出蜜汁儿,把人的心都要听酥。
同?为女子,刘顺仪又岂会不知,面色瞬间变了白。
赵喜更是顾不上礼了,把荷包硬塞回刘顺仪手里,轻推了一下,缓声道:“顺仪还是回去罢,天冷,冻着了可不好。”
刘顺仪浑浑噩噩地回去见良妃,良妃问她:“如何了?”
“不如何。”
良妃瞪她:“摆个丧气脸做什么,不愿意就滚回你屋里。”
闻言,刘顺仪终于没能绷住,两腮滚滚,落下了热泪。
良妃看?她这样反常,心里也是慌得很,忙催问:“皇上那边怎么了?快说,哭有何用,哭就能把皇上哭来。”
刘顺仪一听,哭声愈发大了,皇上不仅没来,还跑到别处去了。
良妃一看?刘顺仪不成器的样子更来气,把刘顺仪的贴身宫婢叫到跟前询问,宫婢支支吾吾将所见一说,良妃心里头泛起一片森森的凉意。
是谁?是哪个贱胚子敢在她的宫里,抢属于她的宠?
良妃只觉七窍都要冒烟了,她打发宫人:“你去瞧瞧,那几个有没有在自己屋里。”
良妃居霜云宫主位,另有四?个小妃子入住各殿,最为巴结良妃的就是刘顺仪,其次李充仪,然而不论是谁,此刻在良妃心里,除了眼前着实看?得到哭得惨兮兮的刘顺仪,其余都有嫌疑。
宫人脚步匆匆的去,又气喘吁吁的回:“回娘娘,李充仪她们离开主殿后就各自回了自己住处,未再出来。”
良妃沉着脸:“你可亲眼看到了?”
宫人拼命点头:“瞧见了,都在。”
哭过一波缓过劲的刘顺仪哽咽道:“未必就是我们这些妃子,惠太妃那里,一个服侍的妃嫔也没,皇上不也爱去。”
这宫里可不缺努力往上爬的人,想奴才变主子的,更是不计其数。
良妃不是想不到,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宫里,枉费她千防万防,前些日才收拾了几个,以为能杀鸡儆猴,不料这年头不怕死的还真有。
“你去守在外面,圣驾一离开,就把那个吃里爬外的小贱蹄子给我捆过来。”
这一回,她决不轻饶,必要当着所有宫人的面,将?叛主的贱婢打?杀了去。
良妃一下子派去了三个宫女,齐刷刷门口台阶下候着,美其名曰听候主子差遣,实则抓人来的。
赵喜往几人身上转了一圈,良妃说是派来伺候的,他也没得道理撵人,再?者,人也没进屋。
不过,她们候在这里不走,里头的人也不方便出来。
事后,沈旖喘着细气窝在男人怀里,听到赵喜外头传话,一琢磨,便知自己这回有麻烦了,落到醋坛子良妃手上,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男人兴起,自己舒服了,背锅的是她。
所有女人都惯着他,沈旖不想惯,气还没完全喘匀,便伸指摁了摁周肆:“皇上惹出来的祸,自己收拾,做男人,得有担当。”
这嘴儿,蜜一样的甜,讲起道理,也是一套一套。
周肆捉着葱白小指轻吻,微眯的眼稍敛精光,透着一股惬意的满足,沉暗的声音也听得出几分愉悦:“这时候知道怕了?就你说的那些话,莫说你有十?个脑袋,便是你家那些,也不够朕砍的。”
闻言,沈旖沉默片刻,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趁着男人身心放松的空当坐起了身,拉拢被男人扯得七零八落的小衣,仔仔细细穿戴整齐。
身上的袄子还没完全系好,就又被男人拉了回去,落入他怀里,他亲亲她的脸:“家里是有金山银山,这般大的气性。”
“可不是有。”沈旖抬眼望他,任他密密的亲,内心早已麻木。
“哪里?”周肆也爱跟她打嘴上官司。
沈旖微微直起身子,抱着男人精壮的腰身,回亲上他的脸:“这不就是。”
周肆停了动作,任由小妇毫无章法,胡乱亲着他,只觉一颗似铁郎心被奇妙击中,即将瓦解碎裂。
“可恶的小妇,什么都敢说。”
周肆狠狠压住,用更狂猛的行动,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良妃久等不到,热茶换了一盏又一盏,心比这屋外的冷风还要凉。
暮色渐沉,宫人姗姗来迟,带来的消息更让良妃心如死灰。
“那人被皇上用厚厚的大氅包着,从头到脚严严实实,轿辇就停在殿外,皇上把人抱上辇,直接就出了霜云宫,奴婢无能,实在瞧不见。”
这会儿刘顺仪反倒比良妃镇定:“命各殿管事去找,一间间屋子仔细查,看?少了哪个。”
被皇上带走又如何,只要人还在后宫,迟早寻到机会收拾了。
然而折腾了大半夜,待管事清查了人数报上来,刘顺仪傻了眼:“不可能,怎会一个都不少,哪皇上宠的又是谁,临空变出的狐媚?”
有个管事迟疑片刻,仍是上前道:“回娘娘,今日永巷那边的沈家女过来收夜香,可人进?了宫里,就像失踪了一样,问了东门和西门的守卫,都说只见她进来,却不曾离宫。”
“沈家女?怎么可能?”良妃第一反应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