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宿在前院,老夫人是不敢打扰的,便是往前门靠近一步,都觉冒犯了圣尊。
是以,一行人绕了道,走侧门,从园子另一边拐到后院。
到了后院门口,但见门上挂着铁锁,守门婆子睡梦正酣,大夫人刘氏亲自上阵,连着掌掴好几下,婆子才迷迷瞪瞪睁了眼,见着几个主子,吃痛又惶恐地就要起身。
却被胡氏喝住:“磨磨蹭蹭地,还不赶紧把门打开。”
“是是是。”
婆子脑子仍没转过来,混混沌沌地掏钥匙,开了院门。
院子里挂了灯笼,不算太明,但院里有些什么,亦能照清楚。
这个点,丫鬟们早去歇着了,院里空无一人。
嬷嬷提着油灯来回走了一圈,到边到角仔仔细细查看过后,方才回到老夫人身边复命,轻摇着头,表示未有发现。
周氏略有迟疑:“黑灯瞎火的,难免困顿花了眼,新媳妇年纪轻,莫吓到她了。”
刘氏听到这话,哼笑:“三弟妹要护短也得看看形势,不止一人,也不止一次瞧见有个白色身影从这边院墙翻过去,一眨眼就没了影,我竟不知我们府里的丫鬟婆子有这般的身手。”
“兴许不是人呢?”小儿媳胡氏突来一句。
几人瞬间变了脸,头七,白色身影,亡魂归家......
这般想过,面色愈发的白,都堪比亡魂了。
就在这时,耳房的灯亮了,丫鬟烟儿率先走出,柳桃慢了一步,没拉住。
烟儿几乎是小跑着到了老夫人跟前,急急道:“老夫人,奴婢有证据,就在少夫人屋内。”
话一出,几人又是一惊。
没想到那样一个面团儿软和的小姑娘居然真的敢琵琶外抱。
这才嫁进来几日,便是有想法,也太急了吧,就不能等上一年半载。
她果然没看错,当真是狐媚子,败家门来了。
老夫人火气一下子蹿上了头顶,拄着拐直奔正房。
还没到门口,门开了,沈旖一身白衣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素服寡淡,可穿在这位新寡身上,却无端多出了几分形容不出的魅色。
那眉眼,口鼻,分明是沈旖,可瞧着又有些不同。
本就白里透粉的面颊,在这晕黄的光下,嫩得都能掐出水了。
这身段,似乎也更俏了。
几个夫人都是经过人事的,瞧着沈旖一副被男人滋润过的小妇人模样,便是没有证据,心里也七七八八有认定了。
老夫人眼老,却不花,见沈旖面上淡然,丝毫不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知廉耻的女子,我孙儿头七都还没过,你就敢偷人,明日他若归家,你可有脸?”
开口就给沈旖定了罪。
“若他归家,大可来见,我且正要问一问,既不能相伴,又为何要娶?”沈旖无意当受气小媳妇,抄了几日经文,已是给老夫人面子,但也不想一忍再忍,忍成缩成乌龟。
“你,你还敢顶嘴!老身今日就要替子游教教你,何为妇道!”说罢,老夫人抡起拐杖打向沈旖。
一道白色身影闪电般从屋内冒出,直扑向老夫人,纵身打掉她手里的拐杖,虽未碰到老夫人,却也把她吓得往后仰倒,直直栽了下去。
“哪里来的野狗?”胡氏被大狗的体型骇住,哆嗦着身子往后退,顾不上倒地不起的老夫人,随时准备跑。
有点见识的周氏定睛一看,更惊:“不,这是狼。”
“狼!”
刘氏破音尖叫,惨白了脸,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布袋,回来。”
沈旖一声唤,凶猛大狼瞬间变成乖狗,欢快奔回沈旖身边,在她脚边趴下,舔爪子。
“你,你果然是妖,正经人家的女儿,哪养的这等野物。”老夫人到底是历过事的,虽被吓到,却也能勉强维持,被一旁抖成筛子的嬷嬷搀扶着站起,对沈旖不仅是厌,更多了一丝畏。
胡氏转身要走,嘴上却仍在说:“我去叫家丁。”
“你们若想把事闹大,大可以去,我是圣旨赐的婚,你们闹大了,皇上也跟着没脸。”
周肆这人烦得很,但不妨碍沈旖需要的时候把他拿出来用一用。
话一放出,老夫人果然犹豫了,把要走的胡氏喊回来,沉沉望着沈旖:“你若不是心虚,心里有鬼,又如何弄个这样的畜生,拦着不让我们进。”
“这里如今是我的住处,你们深夜私闯进来,指着我骂,是问哪个正常人会放你们进。”因着周肆的纠缠不休,沈旖心头本就憋了火,又生受这般的指摘,压抑不住了,也是要发一发的。
“你,你......”
老夫人一口气堵在胸口,说不出话了。
被吓到默不作声的周氏对沈旖观感更为复杂,说不上讨厌,甚至有点羡慕。
毕竟,敢这样顶撞婆母的,数遍整个卫家,也就她这新来的孙媳妇了。
出于好意,周氏劝道:“我知你不是那样的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不如就让丫鬟进去搜一搜,搜不到,这事也就结了。”
“有关女子声誉,不是说污就污,说结就能结的。”对着周氏,沈旖话语软了些,却依然坚持自己的态度。
就在僵持之际,院门口传来赵奍又尖又高的声音。
“深更半夜,何故如此吵闹,扰得圣上彻夜难眠。”
话还没说完,一身黑衣的周肆大步跨了进来,身上带着一点洗浴过后的淡香,不凑近了,几乎闻不到。
几人一见天子,慌忙就要行礼。
周肆目光掠过一圈,落在沈旖身上顿了顿,转开后,毫无情绪道:“免。”
几人正要弯下去的双腿又直了起来,大呼,谢主隆恩。
唯有沈旖默默不屑,坏起来比谁都坏,下了床又是个生人勿近的假样了。
老夫人急着讨公道:“虽是家事,可圣驾到此,老身不敢欺君,唯有直言,家门不幸,新妇不守妇道,背地里偷汉子,污我卫家百年清誉啊!”
身为汉子的周肆听不得这话,眉头拧起,瞥向被说不守妇道,却镇定异常,仿佛旁观者的小妇人。
见她唇角似微微扬起,不由也跟着乐了。
笑,你还有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