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鸿元十五年,三月十五,先兵部侍郎之女李如玉嫁与景王赵骐云为正妃。

婚礼典仪皆在明德宫举行,皇上皇后亲自主婚,众大臣来往恭贺不绝,很是热闹。

历代帝王之子娶亲,若无立其为储之意,便在宫外赐下一座府宅,如今赵骐云依旧是在明德宫,朝中的大臣也能揣测出来几分圣心。

赵子逸携侧妃林莹月一同进宫,看着赵骐云的婚礼很是气派,心中不禁涌上一丝忌恨。

明德宫正殿,皇上和皇后坐于大殿之上。殿下两侧是朝臣百官,六宫后妃以及皇室亲眷。赵骐云牵着李如玉的手一步步走向殿中,二人一同向皇上和皇后行跪拜叩首大礼。

赵骐云娶亲,尚宫局一切皆是按照太子该有的规制所安排。夜深,李如玉的头上遮着红盖头,她觉得有些闷想要拿下来,却被一旁的婢女芷兰急着拦了下来。

芷兰将李如玉的盖头理好,说道:“王妃,这红盖头是要让景王殿下来揭的,您自己拿下就不吉利了。”

“我在这里等了他一晚上,还不见他回来!赵骐云这个混账!”今日规规矩矩的站着了一整天,如今又在榻上端坐了一晚,她的手臂和肩膀不免有些酸痛。

“在门口就听见你骂我,我又怎么惹你不高兴了?!”赵骐云此时推门进来。

芷兰退身出去,将门掩上。

赵骐云走到榻边,看着正襟危坐的李如玉,笑了笑道:“难得看你这么规矩,不如再多这样待一会儿。”

李如玉作势想要自己将盖头掀开,赵骐云即刻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是要本王揭的。”

他松开她,抬手将喜帕揭开,看着浓妆艳丽的李如玉,很是喜欢。李如玉被他瞧得有些脸红,于是害羞的低下了头。

“景王殿下一直盯着妾身做什么?”李如玉说的有些绕口,今日宫中的教引姑姑,叮嘱她身为景王的正妃,就要有一直正室王妃的样子,不能忤逆他的心意,更要百般依顺,要称呼他为殿下,更要自称为妾身。

赵骐云听到她的话,一时竟没有回过神。

“方才你和芷兰在背后骂本王的话,本王可是全都听见了,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这可不像你了。”赵骐云说着,将身上的云肩脱下。

李如玉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一直在回想教引姑姑对她说的话,她称他为殿下,自称妾身,应该没有错才是。

“方才是妾身一时失言,还请景王殿下恕罪。”李如玉一口一声妾身,自己说得也是难受。

赵骐云看她如此拘谨,叹了叹气道:“你不必这样,本王还是喜欢你从前那个性子,夫妻间若是还这么虚假假意的,那往后的几十年可怎么相处?”

他拿起桌上的合卺酒递给她,“愿你我夫妇二人,永结同心,共赴白首。”

李如玉接过,二人交杯饮下。

“那我以后该叫你什么才好?”

“在外要守着规矩,你还是称本王为殿下。可在内的话,就叫相公好了……”

“赵骐云!”

“叫相公。”

窗外月色朦胧,殿内一室旖旎。

赵骐云的大婚典仪,倒是难得将后宫五位皇子凑在了一起,皇上和皇后待赵骐云离席后,特意相邀后妃和其他四位皇子在紫云宫一聚,共叙天伦家乐。

惜宁虽然觉得有些无趣,但她即使是个册封的公主,还是要来坐陪,她看着在殿下坐着的四个皇子皆是面面相觑,连素日里滔滔不绝的赵麟烨,此刻都是寡言少语。

林莹月一整天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本来她不想来此,可是是担心赵子逸孤身前来,恐会惹人非议,还是勉强撑着笑意陪他入了宫。

而赵玄之觉得有些烦闷,他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只想早点离开。

韩贤妃看着沉默不语的四个皇子,顿时心生歹计。

“皇上,这如今大皇子已娶妻成室,这下一个便是该给二皇子指婚了吧?”韩贤妃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丽贵妃。

皇后的面色顿时冷下,今日赵骐云娶亲,为顾及韩贤妃母家有人入宫,她才向皇上请了恩旨解了韩贤妃的禁足,没想到这才一日她就这般不安分。

皇上看了韩贤妃一眼,“爱妃似是话中有话?”

韩贤妃笑道:“臣妾有一侄女,模样不仅标致可人,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来与二皇子最为相配。”

赵文安的母妃丽贵妃与韩贤妃不睦已久,断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娶韩贤妃的侄女,他们母子二人并未有过觊觎帝位之心,丽贵妃只想着来日为赵文安择个好人家的姑娘,等着皇上指婚后,赐他在宫外另开府邸,好让赵文安做一世闲散王爷罢了。

丽贵妃定要推搪,“本宫多谢贤妃妹妹的好意,只是文安一直醉心于诗书,更想寻得一位情意相投的佳人,不想委屈了贤妃妹妹的侄女。”

“丽姐姐这话实在是跟妹妹客气了,皇上,今日臣妾的侄女难得入宫,如今正在殿外候等臣妾,不如让她进来,先给二皇子瞧瞧?”韩贤妃再三进言,皇上也不好太过于驳了她的面子,心想不过是一见而已,也就准允了。

半刻后,紫云宫的殿门打开,慢慢走进来一个手抱琵琶,身穿青衣的女子,她的姿容甚是清丽脱俗,连惜宁都看呆了神。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韩贤妃看着众人眼中的反应,面上尽是得意。“柔雪,快抬起头给皇上和皇后娘娘瞧瞧。”

韩柔雪抬起头,皇后娘娘看到也不禁赞叹:“果然生得美丽,看来韩家的女儿们,个个都是美人坯子。”皇后顺带着,有意抬举了一番韩贤妃。

惜宁看着那个名叫柔雪的女子,盯着她想了许久,却始终记不起前世赵文安娶的是不是她,想到这里她又在心底暗自责骂自己那时候一心只想着赵子逸,如今什么都不知了。

韩贤妃起身,牵着韩柔雪的手走到了赵文安的面前。

“柔雪,还不赶快见过二皇子?”

韩柔雪恭谨行礼道:“见过简王殿下。”

赵文安微微一怔,他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实是个美人,虽然他从不为女色所动,但眼前的女子确实惊艳了他。丽贵妃满脸不悦,不管如何,她能肯定的是韩贤妃没安好心。

赵文安回过神,起身向皇上说:“父皇,儿臣尚不愿娶亲,指婚的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丽贵妃也起身替自己的儿子说话,“皇上,这近两个月没有什么吉期,不如暂且缓一缓?”

“丽贵妃说的有理,不如就先缓一缓。”皇后也随声附和,她虽然不是有心向着丽贵妃说话,但也看出韩贤妃的用意不简,不得不防。

皇上最终是听了皇后的话,韩贤妃冷眼看了一眼丽贵妃,想着丽贵妃是什么时候攀附上了皇后?

“赐座。”皇上说道。

韩柔雪坐在了韩贤妃的身旁,她偷着看了一眼赵文安,赵文安的眼神似是在刻意躲着,惜宁注意到这一幕,她看得出韩柔雪眼中的爱慕之意,不禁感叹这宫中又怕是要多一位情深而不得的女子了。

赵玄之实是坐不住了,想着就算他走了也无人会注意到,他跟身旁倒酒的小太监说如果皇上问起,就称说他是不胜酒力,出去吹吹风。

惜宁看见赵玄之从偏门溜走,皇上和众妃相谈甚欢,于是跟在了他的身后一同出了紫云宫。

赵玄之走到御花园,发现身后有脚步声跟来,他转身看见是楚惜宁,冷声道:“别跟着我。”

惜宁对其他人前世的结局皆是模糊,唯独最清楚的是赵玄之会成为将来声慑四方的镇北王,所以她想刻意讨好他些,当初帮他修好碎玉,也是为此。

“宴上有些无趣,我看你偷溜出来,于是我才跟来了,正好我们可以一同作伴逛逛御花园。”惜宁见他站在那里不动,赶紧跑到他的身边。

赵玄之有些无奈,楚惜宁若是想找人一起作伴逛御花园,她该去找赵麟烨才是,跟着他来做什么?

“我素来喜欢独来独往,不喜欢有人打扰,我们各自逛各自的。”赵玄之转身想要离开,楚惜宁却抓住了他。

“五哥。”惜宁脱口道。

“五哥?”她这是在叫他?赵玄之愣了愣。

惜宁点了点头,“我是公主,你是皇子,你又比我年长一岁,按理我该称你一声五哥才对。”她故意与他攀亲,想着赵玄之应该不会冷漠至此。

赵玄之有些听她这声“五哥”有些难受,怎么不见她私下里管赵麟烨叫“四哥”呢?

他退身几步,“你若想跟着就随你,但不许多言。”

惜宁欣喜的答应,只要她好好的跟赵玄之如亲兄妹般相处着,待她向赵子逸报仇的时日,还要倚靠赵玄之为她出力。

她跟在赵玄之的身后,心中暗想若有报仇那天,该用什么法子。是让赵子逸尝一尝被掐死的滋味?还是要百般折磨他到生不如死才好?惜宁想到这些就痛快。

惜宁陷入自己的沉思,回过神后,看到前面没有了赵玄之的身影,心中有些焦急。这个赵玄之非要将她故意甩开吗?她跟着赵玄之的脚印寻他,没想到走到梅林脚印就消失了。

赵玄之此时就藏身在树上,看着惜宁在御花园里四处找他,那般着急的样子在他看来甚是有趣。

惜宁走到了湖边,她两次落水差点丢了性命后,对这里不免会有些害怕。

她看见在那里站着一个人,走过去一瞧,竟是林莹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