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宁醒了吗?”
“还没有,刚刚还在说梦话喊皇后娘娘呢。”
“这孩子也是个傻的,明明知道韩贤妃娘娘是故意为难她,怎么还要在这冰天雪地的日子下水去帮她捞镯子呢?皇后娘娘向来疼她,就算她违抗了韩贤妃,得罪了韩贤妃,皇后娘娘也不会怪她啊。”
“咱们看着惜宁长大的,惜宁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得罪贤妃是小,关键是怕皇后娘娘被人诟病御下不严啊,惜宁向来是个懂事的,怎么会给咱们娘娘惹麻烦。”
“唉,说得也是,惜宁向来懂事……”
楚惜宁睡得很不安稳,喉咙发涩,头痛欲裂,她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好似有千斤般重,怎么也睁不开。
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她嫁了人,皇上死了,皇后娘娘也死了,后来她也被一个男人杀死了。脑中的浮现的画面一转,是她站皇宫花苑冰冷的河池里,弯着腰在里面找些什么,河水的寒气渗入到了她的骨子里,冻得她瑟瑟发抖。
忽然,她踩入一处淤泥,脚下一滑,深陷了下去,冰冷的水瞬间淹没了耳鼻。楚惜宁感觉到难以喘气,只能不断的挣扎,一声声喊着救命……
“救命!”楚惜宁突然清醒地睁开了眼坐起身,大喊道。
“惜宁醒了!”青枝高兴地笑了。
青枝方才正在与雪枝说话,不时瞥一眼床上的人,才说了没几句,就见床上的人突然坐了起来,大喊着救命。
两人赶紧走过去,对惜宁一阵嘘寒问暖。
楚惜宁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神色恍惚地问道:“这……是哪里?”楚惜宁从水中被救起来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她揉了揉发痛的额头,打量着四周。
雪枝替她倒了杯热茶,用手轻抚了抚她的额头后松了口气,顿时打趣:“这热是退下了,怎么人却傻了呢!”
青枝问道:“惜宁,这里是你的房间啊。你不记得了吗?前日你下水替韩贤妃捡镯子,结果差点丧了命,被救上来后整整烧了两天两夜。”
楚惜宁捧着热茶抿了一口,抬眼看向四周。屋内梨花木的桌椅,紫色的珍珠帘子,窗前白釉瓶里的兰花,尽是熟悉。
这是凤仪宫的宫女房,她自打入宫后被皇后娘娘选为侍女,就一直住在了这里。惜宁垂眼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茶杯,杯中热水透过杯杯壁传达至掌心,甚是暖和。
她想起刚刚青枝说的落水,抬头看着她,试探的问:“如今是什么年份?鸿元十四年腊月底?”她记得自己十五岁那年,就是这个时候被韩贤妃为难,在水中差点溺亡。
她脸色憔悴,穿得单薄,声音也很是小心翼翼的,青枝待惜宁向来以姐姐自居,而且非常疼爱她。她拿了件御寒披风给惜宁裹上,摸了摸她的头发:“现在当然是腊月了,还有两个月就是你生辰了,你忘记了吗?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还说过等你生辰的时候,将那套紫玉嵌金的首饰送给你呢!”
听青枝口中提到皇后,惜宁眼中一阵恍惚,她如今已然重生再活,前世的惨烈她不想再回忆,惜宁搁下了茶杯,只想着可以即刻与皇后见上一面。她掀开被子下榻,说道:“我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青枝赶紧拦着,想扶她躺回榻上:“你这还病着,药还没喝怎么可以下床?皇后娘娘那边你无需担心,她已允准你休养半月,还命我和雪枝好好照顾你。”
“不用休养了,我已经好了。”惜宁不听,她急切的想要见到皇后。
“娘娘现在不在凤仪宫。”青枝无奈,“梅林的红梅都开了,太后邀了皇后娘娘和后宫妃妾们前去梅林饮宴赏花。”
梅林?饮宴赏花?惜宁想起什么,推开青枝,披了衣服就往外跑。
晨间的梅花还沾染着湿意,清香扑鼻,花下主子们坐着闲谈赏景,很是惬意。
太后捧着手炉,见皇后心不在焉,关切问了句:“皇后这是怎么了,看上去气色有些不好?”
皇后闻言,忙放了手中杯盏,回道:“谢母后关心,臣妾无事,只是昨日睡得晚,早起后头晕无力罢了。”
“无事就好。”太后点点头,“这后宫事务繁忙,也多亏了你尽心,才能将后宫管理得紧紧有条,让众人和睦融洽。”
皇后笑着接话,连称不敢当。韩贤妃见两人相谈甚欢,冷哼了声,递了个眼色给旁边的李选侍。李选侍心领神会,看向皇后笑着道:“相传皇后娘娘与皇上的初次相遇,便是在一片梅林,娘娘一舞倾城,让皇上以为遇见了天上仙子,得以促成一段可喜良缘。娘娘,今日梅花正艳,妾们能否有福气,一睹娘娘当年一舞动人的风采?”
李选侍今年才入的宫,长得活泼娇俏,虽还未侍寝,但这段时间颇得圣宠,侍寝也是早晚的事。皇后与她接过几次话,觉得她心思简单,没什么手段,这样说话不过心思的人在宫里向来都是活得最久的。皇后本以为李选侍是个明白人,却怎料还是逃不过后宫的权势熏染,学会了依附权势,如今攀上了韩贤妃。
后宫位分以皇后为尊,贵妃其次,之下便是贤良淑德四妃,再之下便是淑女,入宫还未侍寝过皇上的秀女为选侍,淑女选侍则无定数。
韩贤妃是个唯恐天下不乱之人,众妃都是知道的,何况韩贤妃素来与丽贵妃不睦已久,这李选侍依附韩贤妃,明摆着是要与丽贵妃作对。若是能守得住本心,皇后也可以帮她得到陛下的宠幸,可是李选侍打量着是图谋圣心,所以皇后只是笑了笑,随意说了两句搪塞过去。
李选侍见皇后不将自己的话当回事,险将手里的帕子撕了个烂。韩贤妃就知道皇后不会轻易答应,她起身道:“皇后娘娘真是过谦,众姐妹能在这样一个好时气日子齐聚实为难得,皇后若能献上支舞供太后一赏,也是臣妾们有幸得看。臣妾一向喜舞,今日不才,便想向与皇后娘娘切磋一二,不知道皇后娘娘能否答应?”
太后没有见过皇后跳舞,韩贤妃的倒是见过几次,见她都说要向皇后请教,不由起了些兴致,她印象中宫里好像没有谁的舞艺能超过韩贤妃。
太后道:“皇后,你便与韩贤妃切磋一二吧。”
太后都这样说了,皇后不好再推辞,只能点头。见皇后起身,韩贤妃嘴角不着痕迹露出一丝冷笑。
惜宁赶来之时,恰巧见到皇后与韩贤妃共舞的模样,梅花树下,两人姿态甚美,但从远处看,韩贤妃的舞姿明显有所顾忌,步伐总随着皇后,像是在等待与皇后相撞。
惜宁突然想起了,上一世就是这场舞,让皇上龙颜震怒,皇后还失掉了自己腹中的孩子。她曾听皇后说起,韩贤妃为了得到皇上的宠爱,长期服用一种能延缓衰老的药物,可那药大为损害身体根本,会致女子不易有孕。
不知为何,韩贤妃还是怀了身孕,御医说她腹中的胎儿活不过三个月,虽然在韩贤妃的意料之中,可她却不敢告诉皇上实情,于是买通了太医隐瞒此事。她觉得这个孩子不会白来,于是便想出一条毒计,想利用这个迟早死去的胎儿来陷害皇后,让众人以为是皇后善妒容不下她的孩子。
上一世韩贤妃跳舞时故意摔倒小产,皇上又恰好经过目睹一切,韩贤妃哭闹装可怜,皇后不屑解释。皇上偏向了楚楚可怜的韩贤妃,最后下令命皇后在凤仪宫中禁足三月。
皇上有意冷落,宫中风向大变,纷纷倒向韩贤妃,韩贤妃虽然位在丽贵妃之下,但出身将门之女,家世甚好,日子久了便也敢凌驾于丽贵妃之上,她利用这个时候,趁皇后松懈,命人在皇后每日的膳食中下了毒。
皇后不知自己已有身孕,最后孩子掉了伤了身子,御医说她再也不能怀孕生子了,虽然皇后膝下有了四皇子赵麒烨,但依旧盼着能儿女双全,再为皇上生个女儿。
皇后待她一向宽和,她幼时在宫外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好不容易逃离了生父入了宫,但谁又知道皇宫锦衣玉食锦衣华服的背后亦是提心吊胆夜不能寐?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惜宁突然有些心疼皇后,她曾经在宫中多年来过得无忧无虑,皆是因为皇后对她的眷顾,皇后是宫女出身,没有家族倚靠,唯一指望的便是皇帝的宠爱。
惜宁握紧了拳,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悲剧重演。
一瞬间,一个法子浮现在脑海。惜宁看着不远处的韩贤妃,即刻抬手弄乱了自己的头发,然后就向她径身跑去。
韩贤妃见皇后专心跳舞,她探出左脚,就要借势摔倒之时,惜宁突然推开了她一声:“走开,你这个坏女人,休想害皇后娘娘!”
韩贤妃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惜宁推倒在地,腹间顿时剧痛无比,血水一点一点从裙下渗了出来,浸红了衣服。
皇后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惜宁,惊愕不已,还未来得及开口问什么,就听一道尖细嗓音喊着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下跪行礼问安。
韩贤妃见皇上过来,嚎啕痛哭道:“孩子!皇上!我们的孩子……”
“贤妃这是有孕了?”太后怀过身子,见韩贤妃流了这么多的血,自然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赶紧吩咐宫人,“还不快去请御医!”
皇上去皇后那里的时候见过几次惜宁,从前觉得她是个伶俐的小丫头,所以有些印象,刚刚过来也正好看到惜宁在推韩贤妃,他眉头紧拧看向皇后,厉声道:“皇后,这件事你最好给朕一个合理的交代!”
说罢便命人赶紧将韩贤妃抬回她所住的未央宫,事发突然,皇后也是莫名其妙的样子,韩贤妃为什么怀孕了?惜宁怎么会突然出现?皇上怎么也恰好这个时候过来?
“皇上且慢!”惜宁突然大喊,往皇上面前一跪,皇后回过神来,拦都拦不住。惜宁三言两句说出了韩贤妃服用特殊药物和怀孕买通太医的事情。
皇上要走的步子顿时停了下来。韩贤妃有些慌了,朝惜宁怒斥:“大胆贱婢,竟敢口出狂言诬陷本宫!来人,将她拉下去乱棍打死!”
“慢着。”皇上看向韩贤妃,神色不明,“让她说。”
惜宁知道皇上是个赏罚分明的君王,他并不沉溺女色,对后宫向来雨露均沾,唯独对皇后娘娘,多了点偏爱,所以才会立她为后。所以惜宁才会想着不如实话实说,而不是去想其它的什么法子揭穿韩贤妃以惹皇上猜忌。
“皇上可知奴婢前几日差点溺水而亡之事?那时贤妃娘娘便以为奴婢听到了她的秘密,想要找法子将奴婢灭口,是奴婢命大,才没有命丧贤妃之手。”
惜宁险些溺亡的事情皇上知道,因为他昨日去探望皇后,听皇后提及的,不过当时皇后没有说缘由,惜宁只是个宫女,他也便没问,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才至她差点溺死。
几句话之间,太医立刻赶到了,惜宁认出来那是被韩贤妃买通的魏太医。而皇上,见到魏太医时也多思虑了一番,惜宁的话还是不免让他对韩贤妃生了几分猜疑。
魏太医不知道韩贤妃收买自己的事情已经被人抖出,今日流产之事本也是韩贤妃的算计之一,他只是来按照韩贤妃说的去做。
魏太医装模作样给她把了脉,然后故作高深,起身对太后和皇上道:“启禀太后,皇上,贤妃娘娘此是男胎,可已有滑胎之兆啊。”
皇上冷言问道:“还有呢?”
“贤妃已怀胎三月,胎像稳固,可这一摔,不仅孩子掉了,身子更是受损,以后怕是也难以有孕了!”
他言外之意就都是摔跤惹的祸,而是谁致使韩贤妃摔跤的呢?是突然出现的惜宁。但若不是她出现,那么要责怪的就是皇后了。这种小伎俩若是不能识破,他还如何掌理朝政?
“庸医!”皇上气得脸色铁青,一脚踹上去,“来人,把他给朕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