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人生嘛,不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习惯就好。
看看手机里不足九百的余额,晏云清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报名延期了,看样子短时间里是不可能考试了。
而她在沙溪,暂时也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了,不如,重新找个城市上班?如果有机会的话,也可以试试其他地方不限户籍的招聘考试,甚至可以去试试考公或者事业单位。
说干就干,起来洗漱一番后,晏云清就叫了辆车回金炉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沙溪。
大概姜招娣并没有将昨天她们吵架的事告诉爷爷奶奶,这会儿看到晏云清回来了,爷爷奶奶还挺惊讶。
“怎么一大早就回来了?没在你妈那里多住几天?”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晏云清鼻子酸酸涩涩的,摸了摸脸颊,依然可以感觉到那一巴掌打在脸上时的痛楚,想到昨天晚上的遭遇,眼眶突然就红了。
“这是怎么了?大清早上的,你哭什么啊?”
大姑奶奶刚好来把小孙子送过来交给爷爷奶奶照顾,一进门看到晏云清哭了,赶忙问了句。
“不知道啊,昨天还高高兴兴的和她妈一起回去吃饭,还说要住几天的。是不是你妈那边说什么了?”
爷爷看到她好端端的哭了,也同样不解。不过孩子昨天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会儿一大早就回来了,还变成了这样,肯定是在姜招娣那受了委屈。想到往日晏云清乖乖巧巧的模样,姜春景相信,如果不是受了什么特别大的委屈,她不会一大早就会来,还哭成这样的。
“来,进屋说,怎么回事啊?”在个院子里哭哭啼啼的,人来人往的看到不好,大姑奶奶就一手抱着个小孙子,一手拉住晏云清,将她往屋里带。
在众人的追问下,晏云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们说了一遍。
“呵,我说她怎么好端端的喊你去吃饭,还特地来带你,原来安的是这个心呐。”
听晏云清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爷爷冷笑一声,“我晓得她是什么心思呢,她现在就是想尽快把你甩掉,管你以后日子过的好不好,只要你出嫁了,就和她没关系了。”
奶奶听了这话,看了眼晏云清,忙推了爷爷一把,“瞎说什么呢,再怎么说她也是她妈,怎么可能啊。”
“我和她没关系,她没养过我一天,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还动手打人,我没有这样的妈妈。”
晏云清摸着被打的脸颊,这会儿还是有点肿的,隐隐作痛。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这般羞辱轻慢,疼点也就算了,可这一巴掌打在脸上,伤的是她的自尊心和脸面。
怀着一腔孺慕之情去,结果却是挨了一顿打,遭了一则骂,受了一通罪。
晏云清无法原谅,甚至怨恨上了之前还对姜招娣抱有孺慕之情的自己。
“你这孩子,你妈打你是她不对,那样说你也确实过分了,可说到底,她也还是你妈,人家说十月怀胎,你读过书,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
奶奶继续劝。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听到这话,晏云清立刻想起姜云曾经说过,在怀她的时候,姜招娣是企图流产弄掉她的,只是她实在生命力顽强,这才出生了。
“别人十月怀胎辛苦我信,可是她怀孕时候做过什么,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姜芸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晏云清打算诈一诈眼前的几个人,按照道理来说,他们应该是清楚的。
果然,晏云清这话一出来,爷爷奶奶都不说话了。
看来,姜芸说的是真的。
晏云清忍不住扯了抹自嘲的笑。
原来,竟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啊。
早知如此,她还来什么沙溪,丢人现眼啊。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大姑奶奶听了这么久,这会儿才开口。
“我想走了,今天来是收拾东西,一会儿去车站买票的。”
晏云清也不想隐瞒,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这会儿知道了,她又怎么能继续厚颜无耻的住在这呢。
果然,女孩子长大后是没有家的。
只不过有的人是在婚后,有的人是在成年后。
“沙溪车站没有人售票,要坐车得去车站做公交车,上县里车站,那边才能买票。不过现在那个什么肺炎,闹得挺严重的,我听说这两天无论是城乡公交车还是大巴车,都停运不开了,你应该走不了。”
大姑奶奶天天在镇上,这消息要比较灵通,一听说晏云清要走,心中为她的决定高兴,可一想到因为疫情原因,大巴车全部停运了,又不免为她担心。
“对,大巴车不开了,好多人今年都不回来过年了,除非坐私家车,不过我听人说,有的地方私家车也不好回来,都封路了。”
晏云清这段时间自己这一堆破事,倒也没有关注这些,偶尔看一眼微博,也只看到这疫情都发生在武汉,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疫情还会影响到沙溪。
这会儿听到这个消息,她连忙打开巴士管家,果然正如爷爷奶奶所说,客车停运了,她根本哪里也去不了。
这......
“你还是先在这里住着吧,不是报名了考试吗?先把试考了,反正在外面也要上班,在这边上班不也挺好的,王支书也说了,工资以后会涨的。再说了,在村里上班,不都是有事去开开会,没事就在家玩的,你去挺好的,离家又近。”
无论于公于私,爷爷都不太希望晏云清走,他们两个老了,很多事情到底是力不从心了,而且两个人又没有什么收入,全靠村集体的几百分红和每个月两个人加起来三四百块的养老保险和各种补贴度日,两个姑娘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给的也不多,有个年轻人在家工作,各方面帮衬些,倒也很好。
“对啊,你是个姑娘,不是个小伙子,你要是个小伙子,一个人在外地我们也不担心,可是你是个丫头,爸妈又不在身边,一个人在外地,不安全的。”
对于爷爷的话,奶奶也是赞成的。
“可是那个考试的报名。因为疫情推迟了,具体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知道。”
“这样啊,那就再等等吧,反正你现在也出不去。”
“疫情疫情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呀?”奶奶无法理解。
“哎呀,就是和以前的非典差不多,那时候不是家家户户发口罩的,你忘啦?不过这次也奇怪的,我听说啊,好像是武汉那边开始的,好像是有人吃了什么东西导致的。”
“蝙蝠。”晏云清补充了一句,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微博上很多都说是这个。
“蝙蝠?这个是什么?”奶奶用方言重复了一遍,还是没听懂。
“哎呀,就是盐老鼠吧,以前爷爷在世时,饥荒没有粮吃,好不容易煮了点粥,结果煮好了才发现有个盐老鼠掉进去了。不还是找个地方把盐老鼠扔掉,大家把粥分了吃掉了嘛。”
爷爷提及往事,不禁感慨道:“那个时候哪还管什么卫不卫生,有的吃就不错了。好多人吃树皮什么的,都饿死了。以前死鬼锦万还说过,一天能够吃到一碗白米饭,死了棺材板都可以不要,现在啊,唉。”
“霉话就不要说了啦。”奶奶说了爷爷一句,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哪块人这么没出息,弄盐老鼠吃,真的是。”
“有钱人,吃的不都这样,什么生吃猴脑,生吃小老鼠,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敢吃的。”
大姑奶奶摇摇头。
晏云清:......
不,不是所有有钱人都吃那些的,至少她过去的二十四年里,没有看到有人吃过那些东西。
“明天三十晚上了,你和爷爷一起把春联贴了啊。”
三十晚上?
晏云清一愣,不是奶奶说起,她都快忘了。
那后天不就是过年了嘛?
“好的。”看自己大概还要在姜家在住一段时间,晏云清同意了。
过年了啊。
去年过年她是怎么过来着?
好像依稀记得,那段时间C市久违的下了一场雪,谢家院子里的梅花开了,傲雪红梅,漂亮极了。
她穿着一身明制汉服,披着白色斗篷,兴高采烈的跟着谢晋卿来赏梅吃年夜饭,在走到庭院时,看着厚厚的积雪,终究没忍住,捏了个雪球扔在了谢晋卿身上。
于是,白雪红梅下,一身清冷气质,欺霜赛雪的青年回眸,无奈又宠溺的朝她笑笑,然后,用一个超级大的雪球,给她砸雪地上去了。
“谢晋卿,你过分,呜呜呜,欺负人!”
;“云云,讲点道理啊,是你先动的手。”青年眼中寒霜不再,只有戏谑宠溺,还带了点看不讲理小朋友的无奈。
“我不管,就是你欺负我!”
“好好好,让你欺负回来好不好?”他的眼中有繁星万千,繁星之上,是骄傲明艳的少女倒影。
眼中是她,身边站着的是她,心中的人,也是她。
那个时候,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