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发出微弱光,把池虞瓷白的脸颊照的透亮,修长的指尖在机侧摁了一下,一瞬熄灭了。
池虞把手机甩进口袋,转身面向翻涌着的泰晤士河,微微弯起嘴角,粉嫩的唇在路灯下闪着莹莹的光,她手向上伸长,臂弯拉直,懒懒地抻了下腰。
那晚池虞睡得特别香,夜宵还多添了一份笋汤。
程利南的活动秀场就在池虞住的酒店附近,她没能力搞到秀场内部的票,骆白间倒是可以,但是她没那个胆量去跟他说。
林端端倒是重金弄来了一张,池虞让她进去看,她自己在门口拍拍就行了,反正她昨天看了程利南工作室发的营业图,大概也能猜到今天程利南的样子了。
反正网上已经吐槽声一片了,她也懒得多看,尽职吹吹彩虹屁得了。
池虞找了个角落摆好设备,程利南的车还没影,她坐在花坛上玩俄罗斯方块,时不时接收着培训课教授发给她的讲义,说下周进行一个小测,池虞吓得连输了三局游戏。
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退学!
“啊啊啊啊啊南南!”
“南南看这边。”
“程利南!”
池虞的心理斗争还没结束,程利南就穿着他的丑衣服出场了,长的确实帅,业务能力也不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偏要吃时尚这碗饭。
但是池虞对程利南还是有滤镜,毕竟喜欢他这么多年,也不是随便几件丑衣服就能舍弃的,当年顾延之让她吃瘪那么多次,她还是爱的死去活来的,至于后来分手,那跟当年真挚的热烈没关系。
她跟着吼了几嗓子,比跟宋诗函吵架累多了,这边的小姑娘那嗓门,那不是宋诗函能比的。
池虞不敢太出风头,万一被谁拍到传回了国内,让骆白间揪住了小辫子,她这辈子都得上课,上到死。
程利南在门外红毯停留的时间不长,很快就进了秀场内,池虞这边得闲了,又开始坐下玩手机,更了几条微博都是只有程利南上半身和侧脸的,连张全身照都没有。
池虞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昨天半夜她连夜画了几张程利南的Q版头像,是那天街拍的复刻,发上去之后反响很好,小小上了一把热搜,甚至盖过了程利南丑衣服的热度。
林端端在场内看秀,拍了几张程利南场内的照片发给池虞,秀场内的氛围很好,或许是粉丝滤镜效应,池虞总觉得他身上那衣服没那么丑了,甚至还留了一张当做手机屏保。
中午池虞在附近吃了一碗意面又着急忙慌去跟下一个行程了,就像骆白间说的,要是池虞平时上培训课有追星这个劲头,说不定他的位置就是池虞。
池虞说,她才不是那种搞豪门斗争的人,她当个小臭虫就行了,骆白间笑着说她没出息,她不以为然。
程利南忙活到半夜,池虞比他更晚,又是搞精修程利南秀场图,又是画Q版头像,还要跟国内漫展那边接洽漫画线下活动的事情,第一感受到了女强人的生活,确实还是当小臭虫舒服。
程利南的站子池虞从大学就开始干了,搞了这么多年,池虞没想过从这上边赚什么钱,纯粹为爱发电,直到今天有人私信问她可不可以售出Q版头像的周边,她才有些蠢蠢欲动,毕竟是商人世家,天天不想做生意才是假。
池虞把这个苗头点燃,找出来上次在渝风酒馆加的那些个地中海领导们的微信,反正是小事情,找个厂子印些周边而已,对面答应的很痛快。
忙到几近天明,池虞才躺下,赚钱确实很上瘾,怪不得之前跟顾延之人都快住在公司里。
程利南的活动已经结束,池虞第二天在酒店睡了一整天,她回国的飞机是后天上午十点的,但是她白天又睡一天,深更半夜睡不着刷小视频,看见人家做红烧肉馋的睡不着。
躺在床上纠结两分钟,池虞从床上爬起来。
披星戴月的裹着毯子去吃了红烧肉。
酒店里华人街很远,池虞随便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馆子。
池虞去的那家馆子很一般,红烧肉做的很柴,不过来都来了,她也不挑了。人在某些欲望发端的时候,总会给自己一种心理暗示,一碗蛋炒饭都会金光闪闪,池虞吃的满嘴流油。
好容易抬起头来擦擦嘴,就在饭馆角落看见一个格外熟悉的身影,但是她不太敢确定,毕竟她看见每一个帅哥都觉得似曾相识,觉得自己跟人家前世有缘。
“蛋蛋?”池虞迟疑着喊出声。
少年带着些不可置信,缓缓抬起头,瞪大那双小鹿眼:“小虞姐?”
池虞拿着筷子的手在半空中悬住,两个人隔着三米远,上演一场大戏。
“你怎么在这儿?”
“我离家出走了。”
“......”
“出走到伦敦?”
“嗯。”秦齐匀点点头,继续塞着米饭。
短短几句话,池虞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又受到了冲击。
池虞从前觉得自己挺叛逆,乖张又疯狂,现在看来,她那些传奇也不足一提。
池虞咽了咽口水,看了看自己面前发着油光的空盘,默默端着手里的米饭碗坐到了秦齐匀那边,冲着老板那边又开始点菜。
“老板,再来一份红烧....额...狮子头吧。”
池虞点完菜,撑着下巴,有点佩服地看着秦齐匀。
想当年,她离家出走也就走到小区附近的火锅店,这小伙子,不一般。
“你姐知道吗?”
“她不理我。”
“你爸呢?”
“吵架了。”
“......”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不回去。”
“那你...你...”
池虞一时语塞,靠在椅背上,不知道该说什么,点点头拿起筷子:“吃饭吧。”
秦齐匀睁着一双小鹿眼,嘟嘟唇,小奶狗模样,反而剃了寸头,大剌剌敞开腿,狼吞虎咽。少年人个头窜的快,池虞的记忆还停留他干瘪细溜的小身板上的时候,他已经窜到一米八,一张小方桌底下的空档已经塞不下他的长腿,弯着膝盖支在外边。
池虞觉得这场景蛮熟悉的,想起她之前染了一头红毛,跑到顾延之的实验室吃宵夜,他实验室的师兄染了绿头发,顾延之就这么跟两个杀马特呆了一个晚上,一句话没说。
实验室的助教老师笑嘻嘻打趣:“你们这红毛绿怪的比西游记都精彩啊。”
那个绿师兄不乐意的瞥了一眼池虞,嘴里嘟嘟囔囔:“我俩都是非主流,顾师弟怎么还更喜欢红毛毛。”
池虞往顾延之脸上‘啵’了一口,嘴巴里略略略。
这事之后,池虞不管是在老师那里还是同学那边,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只是现在想起来,池虞脚趾抓地,她那昂贵的小羊皮鞋子都要扣烂了。
池虞吃饱了,拿起纸巾优雅地擦擦嘴,看了眼秦齐匀:“你晚上睡哪儿?”
秦齐匀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仰仰下巴,池虞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收银台旁边的沙发,一张红色皮沙发,破了两个洞,上边放着一张毛毯,无不彰显着少年人的倔强和愚蠢。
“你在这打工?”
秦齐匀点点头,把最后一口米饭塞进嘴里,太阳穴跟着嘴巴的动作一跳一跳,叛逆少年的模样一览无余。
“你这孩子。”池虞学着骆白间的模样,老气横秋的发出一连串的感叹。
“你怎么跑到这来的?”
“呆多久了?”
“你爸没找你?”
“发生什么事了?”
“早恋被抓了?”
池虞噼里啪啦一堆疑问,秦齐匀又不吱声了,低头用筷子哗啦着碗。
池虞眨眨眼,见他没反应,又换了一个问句。
“吃饱了吗?”
秦齐匀点点头。
池虞又冲着后厨大喊。
“再来一碗牛肉面。”
小鹿眼又看向池虞,池虞笑嘻嘻地拍拍他肩膀:“以后跟姐混。”
一天饿五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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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虞那天晚上没回酒店,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秦齐匀旁边,苦口婆心的劝着他。
少年偏着头,一身傲骨。
“你跟你姐真是一点都不像啊。”
池虞戳了戳他那稚气未褪的脸蛋:“长的倒是蛮像的。”
秦齐匀昂起头,躲开池虞的手指,拽地没边。
秦汐墨就是一个打工人,天天勤勤恳恳挨着骆白间的骂,每月弯腰接着俸禄,社畜被她拿捏的明明白白,这小孩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人间疾苦。
池虞这番倒是把她自己点醒了,猛然想起骆白间日日在她耳边念叨那些话。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度已是书中人。二十几岁,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在一个十几岁的叛逆小屁孩身上。
秦齐匀扣着手指,沉默不语,鸦羽般的睫毛向下垂着,眉头紧皱。
池虞拍拍他的破洞裤:“明天我回去,你走不走?”
秦齐匀保持着动作不吱声,眼珠在薄薄地眼皮下面滚了滚。
秦汐墨的爸妈在她初中就离婚了,他爸爸是开海鲜加工厂的,是个阔老板,妈妈一直都做家庭主妇,没收入,没地位,更没法抢孩子,两人分开之后,她爸把他家独根,唯一的男孩秦齐匀带走了,秦汐墨跟着妈妈,她爸是有点重男轻女的思想,倒也没亏待过秦汐墨,可能也是不差钱,物质上本来挺富足。
秦汐墨也不是什么高洁圣母,该拿的钱她都要,弟弟她也管,不过离的远,力不从心。
秦齐匀从小就倔,小时候受了委屈一个人骑自行车几十公里去秦汐墨的大学找她,那天秦汐墨去参加了竞赛,手机静音,这小子找上了池虞,坐在她学校门口,小小一只累地瘫在地上。
池虞这辈子都忘不了顾延之那个眼神,还有她拼命解释她没这么大的儿子时的狼狈模样。
这小孩,坑人倒是一把好手。
池虞哥俩好地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怎么样?姐给你买票。”
秦齐匀手拽着毛毯,把指尖的倒刺撕下来,冷不丁开口:“你跟延之哥感情怎么样?”
“啊?”
“他现在应该忘了我的模样了吧,这次会不会怀疑我是你俩的小三。”
“......”
我呸!
作者有话要说:池虞:你小子真看的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