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宴/文
成元九年的二月,朝堂□□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皇帝在朝议中正式表态,欲要裁撤郡制,改并为州,州域划分将产生极大的变化?,相应而生的则是地方官员的升迁调任,富庶州郡或可被一拆为二,地主们侵吞的粮田也?会有?所影响。皇帝一表态,朝堂上果然闹得沸反盈天。
去?岁皇帝派人查验丁亩就?已然改地方制的苗头,只众人并不知道皇帝动起手脚来会这么快,更不敢相信,皇帝竟有?这样大的决心?,要将大晋自下而上的更换血脉,填上他?自己的人。
这事领头反对的自然就?是中书令杨守,蛰伏半年有?余的英国公一系人马突然间卷土重来,在这件事上与皇帝针尖麦芒的争议,吵得是不死不休。
有?第一件事相衬,第二件事被闹出来时就?显得没那么要紧了。
南方行商之风愈盛,农民脱离耕田,买卖田地,采货通商,贩卖茶瓷等物,为遏制行商,魏国公出面请议,要求提升商税,拟定商籍,男子行商,则三代不准入仕。
魏国公在大家为着改州制的事情扯皮的时候突然冒出这一茬儿,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不知道他?这是想为皇帝分忧,吉?东击西地搞个别的,还是另有?什?么别的图谋。
独宗朔阴恻恻地盯着他?这位岳丈看了一会,让人将奏本?呈上,淡淡道:“朕今日无?暇顾及这事,且容后再议。”
朝臣隔了好?几天才反映过味儿来,魏国公乃是武将,陡然插手到了户部的事情上,其中定有?缘由。
莫不是外头风闻,商贾女谢氏,当真在后宫里闹了什?么幺蛾子,逼着皇帝宠妾灭妻,魏国公身为国丈,才有?此一招?
谢氏商号刚在京城铺开些门?路,为着魏国公这一奏,生意便?凉了不少。
顾家虽不是百年望族,但顾氏一门?英烈,于国朝都是肱股之臣。旁的不说,单是当今皇后姓顾这一件事,就?足够让延京城内的世家对谢氏商号敬而远之了。
谢小盈深居颐芳宫,并不知朝外动荡。
杨淑妃的提醒她听进了心?里去?,因此索性幽闭宫门?,让荷光对宫人们严加约束,严禁肆意出入走动,过起了桃花源的小日子。
宗朔已许久不来颐芳宫,众人怕她心?伤,也?没人敢提这件事。就?连无?忧都没怎么喊过爹爹,谢小盈不知女儿是没想起来,还是被乳母教过了。
但她并不在乎。
皇帝不来,谢小盈反倒乐得自在。颐芳宫内唯她独尊,没有?一个人敢拂逆她的意思。宫门?一关,谢小盈与无?忧相伴,每天不知过得多么乐陶陶。
如果说从前在清云馆的时候,把?门?一关,谢小盈每天只能与宫人相处,难免还是会有?种身在异乡的怅然寂寞。但现今她有?了真正血脉相连的女儿,谢小盈便?连最后一分孤独感都不会有?了。
她照顾无?忧,虽不至于到凡事都亲力亲为的地步,却也?可以称得上是托付了全部心?神。
身为皇朝公主,又是宗朔长女,谢小盈很笃定,无?忧只要能长出一颗坚韧独立的心?,她便?可以在这世上过得很好?。没有?哪个凡人能做到真正的“无?忧”,因人有?七情六欲,总会有?烦恼或困苦滋生。但无?忧从衣食住行上,放眼?古今,都会比寻常人过得优越舒适。即便?礼法传统严苛,但无?忧出身最高统治者的家庭,她稍加利用,便?能充分从中受益,而非全受压迫。
谢小盈很清楚,她能为女儿带来最有?价值的东西,并不是衣食住行贴身的照料,而是一个懂得生活的灵魂,与自由不驯的心?。
二月的天已渐渐暖了,谢小盈每天等无?忧睡过午觉起来,就?让乳母把?无?忧领出来,让她在太阳底下晒晒、玩一玩。小孩子就?是要靠晒太阳补钙,紫外线还能消毒杀菌,再好?不过了。
无?忧在院子里稍稍跑几步就?能热出一身汗,谢小盈让人给她换了薄一些的小袄上身,裁衣裳的缎子都是从她库里出的。自去?年开始,谢小盈便?让人专门?给她两?个做“亲子装”,整块的料子先拿来给谢小盈裁大件儿,余下的尺头正好?给无?忧做小裙子。
谢小盈这几年攒下的衣裳料子无?数,既有?皇帝皇后逢年节赏赐的,也?有?谢家人两?次见她时送来一些更精巧的南边绣缎。古代的布帛绸缎都娇贵,不太经存,与其这样积着,谢小盈乐得把?它们都拿出来,给自己和无?忧多裁几身衣裳,她们换着穿就?是了。
无?忧身量长得快,衣裳基本?只能穿一季。过季之后,谢小盈便?准许乳母们将无?忧的衣裳捎出宫,带给家人,给她们自己或族中的孩子穿。乳母们十分感激谢小盈的恩德,她们在宫里当差,说着体面,可自家的孩子无?不是在旁人手里养着。能给孩子送去?些体己物,正是乳母们盼望的。
谢小盈并不在意这些看似昂贵的衣物去?向,她只希望无?忧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过得开开心?心?。
无?忧学?步很快,现在自己走路已经不太容易摔了。饶是如此,薛氏每天还是会亲自追在无?忧身边陪她玩,生怕摔了公主。
谢小盈却不让薛氏等人主动去?扶公主,哪有?小孩子不摔跟头的?她个子小,天气又冷,只是穿得最厚实的时候,偶尔跌一下不至于太疼。何况颐芳宫里的地上均铺了砖,连砂石都没有?,最多就?是弄脏衣服而已。每一次无?忧脚底打绊趴在地上,谢小盈都故意露出微笑,蹲到无?忧前面去?拍拍手,吸引开无?忧的注意力,鼓励无?忧自己站起来。
她这样训练之下,天性本?就?乖巧的无?忧,愈发显得阳光开朗。
看着女儿娇嫩灿烂的笑脸,再多不快,谢小盈都能抛诸脑后,跟着开怀。
她这里早已风平浪静、天朗气清。
却不知,凰安宫内一片肃穆。
高恕民不知皇后的身子明明在转好?,一夜之间竟急转直下。他?为皇后调养身体多年,早些时候皇后急于求子,用了不少猛药,如今不仅没能开花结果,反倒因用药相冲,以至于他?愈发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整日只能躺着,凡遇吵闹、日光,便?心?悸难安。微受些风,立刻头痛发作。
莫说皇后身子越来越差,就?连高恕民都急得愈发消瘦,屡次延请尚药局奉御大夫一并诊脉,但求力挽狂澜。
朝堂之上,因宗朔对第一次魏国公的请议视若罔闻,魏国公竟第二次递上了抑商加税的奏本?,宗朔终于忍无?可忍。朝议散去?,他?拿上魏国公的奏本?直奔凰安宫。
胡充仪正在为皇后尝药,听见外面宦官禀报陛下至,她立刻捧着药碗欣喜地入内,跪在床前轻唤皇后:“殿下,陛下定是忙完了朝政,来看望您了!”
皇后闻言有?些激动,她强撑着身子想起来,胡充仪忙按住,“殿下别起了,您刚好?一点,再受了风怎么行?”
两?人说话间,皇帝已步履生风地踏入大殿。
宫婢打起两?侧遮风的帘子,胡充仪放下药碗,侧身跪到了一旁,“臣妾拜见陛下。”
皇帝背着手,握着奏本?,沉吉?道:“胡充仪,朕有?话要问皇后,你且先退下。”
胡充仪微一怔,她本?就?惧怕皇帝,听得对方这样口吻,更是战战兢兢不敢多言,垂首从一侧退出了寝殿。
皇后扶着床,支起上半身来,十分虚弱地见礼,“臣妾……见过陛下。”
她仰起头,带着几分乞怜的意思望向皇帝,却不想,宗朔目沉如海,暗藏波澜,惊得她不敢多言。
宗朔冷冷地望着皇后,将手中奏本?直接掷入她的怀里,他?厉吉?道:“顾言薇,朕信任你们顾氏,才将左右卫军尽付你顾家之手。为着内宫争风吃醋的破事,你胆敢怂恿你父以武将之身,涉民生内政!皇后如今是疯魔了不成!!”
他?竭力忍耐才没有?对着顾言薇吼出来,女人病得憔悴,脸色枯黄,唇皮发白,宗朔虽怒极,但仍想为她留住最后一丝体面。
皇后双手虚弱的抱住章本?,她没想干涉朝政,她只是向母亲诉了诉苦,想知道她究竟还能不能坐稳这后位而已……顾言薇从未见过皇帝那么冷漠的眼?神,她终于感到惊惧、后怕,还有?无?限的后悔。
她让人传母亲进宫时,胡氏曾劝过她。叫她不要把?内宫之事传到外朝去?,否则内外纠缠,必惹皇帝不快。只是她听不进去?。初一、十五,宗朔再也?不肯来凰安宫了。他?难道真的要为了谢氏,宠妾灭妻不成?
想到这里,顾言薇一瞬间仿佛又找到了底气和里?由,她战栗着自我辩驳:“陛下……臣妾不是……不是争风吃醋,谢氏恃宠生骄,臣妾只是……”
“是什?么,你都不必与朕解释了。”宗朔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站在床前,直接打断了皇后的说辞。他?垂首漠然地望着皇后,“朕且不计较你多年无?出、妒忌嫔妃这些事,单是你身为中宫,干涉朝政,养患外戚,就?足够朕废了你了!皇后,朕希望你明白,如今朕留你在这凰安宫里养病,无?非是因为朕想保全君臣相和的名吉?,是不忍心?见你父亲戎马一生的将名,葬送你这内宫女子无?用的心?机之上。这份奏本?,朕会留中不发,算是为你顾家保全一点颜面。倘若再有?下次,朕必夺你顾家兵权!”
说完,宗朔转身便?走,一刻未留。
作者有话要说:朝堂部分参考了50%历史50%我的瞎编,别太考究,为狗血剧情服务。
今晚有事,不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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