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能吵架便不动手

顾南逐知道,有些事情就算是再亲近的人也不能说,一如风霁会禁术这件事。

他垂着眼睛点头:“我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花师伯放心,会给师尊招来麻烦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花百染默了片刻,在他后背轻轻推了一把:“去吧。”

这段时日风霁和顾南逐虽不在开阳峰上,但外门弟子还是会按时给二人送新鲜的果蔬来,平日里用到的一干食物,小厨房里也是应有尽有。

顾南逐洗了洗锅,坐在小板凳上煮粥,他一边看着腾跃的火苗,一边皱眉沉思。

范白能将阿眠找回来么?师尊的眼睛怎么样了?

风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

房间里,未子析他们问候了风霁几句,怕打扰她休息便很快便离开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之前顾南逐递给她的那杯水已经空了,风霁便掀开被子起身,准备去倒杯水喝。

这个房间她住了千年,一干摆置早就熟烂于心了。就算是眼睛看不到,也知道所有的东西摆在哪儿。

她一路摸过去,走到桌边后,伸手去抓桌子上的瓷壶。

一只手先她一步按在了壶上。

风霁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便索性和他抢了一把,竟然没抢过!

她便只好收手:“你怎么还没走?”

“范白去哪儿了?”花百染的声音难得没有笑意。

风霁似乎猜到花百染想说什么了。

她径自摸了一只凳子坐下来,双手捧着杯子默了片刻。她抿着唇角,久睡之后长发不免有些散乱,就这样披散在胸前身后。

谁都没开口。

她从来都是这样,不想回答的话也从不说谎,最多只是闭嘴。只不过她一旦摆出这样的架势,就像是个合紧了的蚌壳一般撬都撬不开,不论你说什么都是油盐不进了。

花百染看着他,气的回身一脚将房门踢上。

砰的一声巨响,风霁捧着杯子的手攒的蜷了一下,却依旧什么都没说。

“都过去一千年了,风霁,就算是人有轮回也过去了十世,凡世的朝代都更迭过几遭了。风涯就算是还埋在牧原,骨头渣子也全都烂没了!你还死守着那点念想干什么?这点儿事就过不去了么?你明明知道活死人是逆乱阴阳的禁术,你还想让掌门师兄再关你几十几百年?”

花百染双手撑着桌子低吼,又生怕旁人听到似的,咬着牙用扇柄戳了戳风霁肩膀:“你听我说话了么?”

他气的气喘不匀,风霁却依旧沉默的像一座精美的玉雕。

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她才开口:“我最不缺的便是时间,我有无数的几十上百年。”

“那你想没想过,你心里好受了,你如愿了,可风涯呢?”花百染踱步道:“他若是活了,世人念着他的便不是以身济世,而是你想方设法重塑出来的一个妖物!他确实死了,但他给你留了一辈子受用不完的荫蔽。只要是这三界生灵一天没死绝,就会有人一直祭拜他。人活着又不是只有喘气一个方式!”

“那是因为,死的是对你来说不重要的人。”风霁亦是怒道。

她抬起眼睛,她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想到花百染这一刻的暴跳如雷。

人总是这样,气急了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就算是明知道对方是对自己好的,也想要争那一寸的口舌之利。

风霁话一出口便也有些后悔了。

她年少的时候确实有些散不去的执念,一半放在牧原,那里有风涯的遗骨。另一半放在紫薇台,那里供着风涯的佩剑。

风霁偷着翻了七曜山所有的□□,终于翻到了她教给范白的那个禁术。

她也去了牧原。

只是风涯的魂都散尽了,古战场除了腥风就是断剑,除了血雨就是残垣。

风涯直到死,他的执念都在牧原,风霁根本唤不回他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残魂和意识。

很多时候都是天不遂人愿的。就像这世间有不少人羡慕风霁身居高位,羡慕她能够受到许多优待。可说到底,她也是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二人谁都不说话,房间里静的可怕。风霁觉得自己是该开口道歉的,毕竟花百染也是怕她一念之差,再走了什么岔路。

虽说她早就想开了……

可这一张嘴却别扭且不争气,就像黏住了似的,想说的话在脑海之中过了几遭都没开口。

就在此时,房门外有人敲了敲门:“师尊,我进来了。”

好孩子,来的真是时候,风霁的高兴就差没写在脸上了,忙要摸着起身开门,

花百染瞪她一眼,抬手将门推开后,转身走到窗口吹凉风去了。

顾南逐推门进来便感觉到气氛不太对,他将粥碗放在桌上:“师尊,您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吧。”

“谢谢。”风霁摸了摸碗沿,见粥晾的温度正好,便也猜到了顾南逐或许听到了什么。

她道:“还有没有剩了?给你师伯也盛一碗。”

站在窗前的花某人哼了一声,拎着扇子转身就走:“不吃,气都气饱了。”

风霁也不管他,该吃吃自己的。人想要过的自在,就得没心没肺。

开阳峰一如往常,风中都带着些许甜腻的樱花香。风霁卧在院子里的矮榻上乘凉,想了想……在一旁摸了只筐起身摘樱桃。

顾南逐瞧见了,连忙小跑过去,将筐接过来了:“师尊,你要吃樱桃么,我给您摘一些。”

“不,我不吃,你摘了给花百染送去,顺便帮我瞧瞧他还生不生气了。”风霁说着,讪讪的摸了一下鼻尖。

她从没同谁吵过架,要么直接冲上去打架,要么背后给人使绊子。

像今儿这般将人惹生气了,又想办法去哄的事,风霁还真没做过。

顾南逐一只手扳着树枝,三两下的爬上树去一边摘樱桃一边同风霁说话:“花师伯向来脾气好,就算是师尊同师伯吵架了,转身便也忘了。”

“但愿吧。”风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