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顾南逐下意识的呢喃。
流月寒光熠熠，将那个“黑色仙人掌”挑起来丢出去，倒是没有杀他。
风霁手臂一环，将他护在怀里，流月剑警惕的横在身前：“怪不得之前花百染出城没有找到被抓走的人，原来是藏在阵中了。他不懂阵法，找得到才怪。”
看到了风霁，就像是给顾南逐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声音也不抖了：“这是什么阵，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便见不到人了？”
“离神。”似是怕顾南逐不懂，风霁又解释：“阵名就叫离神。此阵往往会先蒙蔽人的视听，分人感官。等到阵中的人发现的时候，同行而来的伙伴已经被阵法隔开了。如此各个击破，省时省力。”
怪不得顾南逐发现自己入阵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风霁二人的身影了，想必是被阵法隔开了。
他怕一个不留神又将人跟丢了，只好拉着风霁的衣袖：“那师尊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唤我，我听得到的。”风霁随手牵起他：“不等花百染了，我们先进去瞧瞧，等天黑之后百鬼夜行，阵中更是不利于行动。”
跟在风霁的身边，顾南逐自然是无比安心的，只是他还有些担心花百染。
他的法器尚在自己这儿，若是遇上了什么危险，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地上的枯枝交叠着，一脚踩上去咯嘣之响。顾南逐拉了拉身边的人：“师尊，不用等一下花师伯么？他一个人应付得来么？”
“他能打的很，不用管他。更何况，他的法器不是还在你的身上么？只要你揣着他的山河扇，他迟早会找到咱们的。”风霁道。
顾南逐彻底安心了。
一片树林很快走到了尽头，眼前白茫茫的雾气渐渐消散，竟远远现出了一个城镇。
十里城郭人声鼎沸，周围绿山环抱，流水潺潺，倒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只是云来城附近皆是平原，何时多了这么几座高山，又多了这座无名的城？
顾南逐不敢轻举妄动，他看了看天幕，又看了看脚下的地面：“师尊……这是幻境？”
“你瞧出来了？”
“太阳的方位和节气变了，看天上的太阳和镇子里的人穿的衣裳，这应该是初秋吧。”
风霁点头：“阵中嵌了幻境？有意思。”
掌心华光流转，流月消失在掌心之中。
师徒二人快步走到城外，果真发现这一切的场景都是虚幻的，触不到摸不着，就像是个纸糊的怪兽般，只有一个吓人的空壳子。
更吓人的，却是鱼贯进城的人都生着几乎是相差不多的脸，机械似的排队前行着，守城的将士也宛若傀儡一般站立在自己应在的岗位之上。
“这些人……都是死人么？”顾南逐又有些怂了。
风霁摇头：“有两种可能，或是这幻境曾是真正的场景，织造幻境的人将当时的景色复刻下来，却记不清来来往往的人脸，便只好随便捏了一张上去。亦或是……织造幻境的人太懒，法力有限，根本不能将细节铺满每一处。”
言罢，她伸手捻了捻周围的空气：“我觉得，大概会是第一种可能。”
幻境之中，地面上有些潮湿，看天色想必是刚刚下过雨的。
风霁方才一捻手指，也察觉到周围的空气确实湿润。这个阵法，做的着实精细。
那么这些脸长得极为相似的人，想必便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路人。
“师尊，看。”顾南逐唤了她一声。
风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地上落着一块石碑，前后各刻着数字碑文。
顾南逐走近了些：“弥阳城，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风霁倒吸了一口气，也算是知道，之前第一眼看到这座城池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自于哪儿了。
这弥阳城，她是来过的，只是已经过去许些年了。
“没听说过才是对的，七百多年前我曾来过这座城一次，当时举城无一活口，皆已沦为废墟，地上的肉糜积了一寸厚。”
风霁轻描淡写的说着这炼狱般的场景，声音都不颤一下：“倒是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还能再见到弥阳城有活人的时候。”
七百多年过去，风霁的记忆洗过了几遭，早已经记不得许多事情了。
做神仙的，总有数不完的悠长寿命。这些岁月之中经历过的人和事，不重要的，便是转瞬化为过眼云烟，抵不过一个“忘”字。
而弥阳城，却是风霁难得还有印象的。
七百年前，此处的守城大阵被人从内部打开，苍穹之上血雨腥风，飘了十里红雨。
一个少年魔修屠尽了全成的人，凝成血丹练成了一只天妖。
风霁和几位师兄赶来的时候，那少年魔修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下沦为死城的弥阳城。
未子析恐那魔修与天妖为祸人间，曾在三界找了数遭，就连墨碌的魔界都寻了一遍，始终没有找到那少年魔修的所在。
那人，就像是水滴融入了大海，彻底消失在了三界之中。
也正是那一次，墨碌缠上了风霁，每年都要上七曜山散一次德行。
风霁看着尚有活人的弥阳城，突然想到了之前云来城内被捉走的那些人。
纯致八字者勾动天地灵气，那人已经找到了五个，正好凑齐星阵的五角，那还要抓顾南齐这个寻常人做什么？
风霁看着走在身边的顾南逐，随口一问：“南逐，你是几时几刻生的。”
“甲戌年午时三刻，怎么了师尊。”
风霁右手拇指缓缓点着指节算时日，牵着他的手突然一紧……这一刻，脑海之中所有的细节和线索全都能够融会贯通了。
顾南逐才是纯致八字的那一个，抓人之人最初想要抓的是顾南逐。
却不想，顾南逐早就离开了云来城，上了七曜山成为了风霁的门下。
而顾南齐，只不过是一不小心被捉走的那个替代品，带顾南逐受过罢了。
甲戌年乃是至阳的八字，寻至阳八字勾动天地者不外乎便是那几种情况，还都不是什么好事。
至阳之气，世间罕有。
那人，想要活死人，肉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