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玉衡峰卞清殿,未子析看着去而复返的花百染,声音是早已经看惯风浪的平静:“说吧,怎么回事儿。”
此事到底是因花百染而起,他若是不先去招惹风霁,也不至于挨这么一口。
此时手腕儿上的血淋淋的牙印尚未消下去,花百染摆了摆手:“误会误会,小孩子调皮呢,我回去擦点儿药就好了。”
“风霁,你说说怎么回事儿。”未子析扫了花百染一眼,想必是之前订亲的事情,对花百染的气还没有消下去,此时语气也有些不善。
他向来是好脾气的,开山门甄选弟子本就累了一整日,此时有些不耐也实属正常。
风霁也不想将事闹大,本想要就着花百染的话头,将这件事揭过去算了。
反正是顾南逐将人咬了一口,开阳峰的人也没有吃亏。
可顾南逐却不愿就这么算了:“他拿了我师尊的簪花,还要去送给什么徐姑娘。”
风霁抚额。
顾南逐年纪不大,骨气不小,踩雷踩得还真是准啊。
果然,未子析听了这话,就差没七窍生烟了。
“花百染,我同你说过多少次,出门在外少招惹是非,你是真嫌弃我给你收拾的烂摊子还不够么?你要修你的道,就滚回你的洞府闭关去,别给我没事找事。再有下次,看我把不把你关起来!”
“是是是,掌门师兄说的是,我这就回去闭关,没个十年八年绝不出来!”
花百染一边应声,一边举起双手告饶:“您老少生气,气大伤身。”
未子析听了他那吊儿郎当的声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花百染怒道:“回去将你那什么徐姑娘白姑娘的都给我安置好了,若是再有人找上七曜山,我就将你拖出去打一顿!”
“那我就趴在玉衡峰哭上三天三夜,同人说说掌门师兄你是怎么大义灭亲,给人讨回公道的。我这张嘴,定保掌门师兄你一朝扬名立万。”
花百染嘴皮子不饶人,说完连忙换了张笑脸:“看在我今儿伤了的份儿上,师兄就饶了我?”
风霁瞧了瞧顾南逐,一张小脸儿都要滴出水来了,可见气的不轻。
她伸手轻轻地戳了戳他的手背,弯下腰和他说小话:“生气了?”
“没有,南逐做错了事情,自然是应该认罚的。但是我维护师尊是应该的,我不后悔!”顾南逐也小声回应。
这一板一眼说话的口气,倒是像极了未子析。
“小古板。”风霁笑骂:“我就应该将你送去给掌门师兄做徒弟,这古板的性子和他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顾南顿时抬起头,风霁连忙道:“开玩笑的,等开阳峰修好了厨房,想吃什么师尊给你做。”
未子析一直同花百染分辨,倒是没看到风霁二人的小动作。
问清了事情的始末,他作为被强拉来理“家务事”的掌门,也该赏罚分明不是?
未子析瞧了一眼站在风霁身边,垂着头的顾南逐:“花百染未经允许,拿你师尊的贴身之物,不对在先。但他按辈分是你师伯,你不由分说,出手……”
“是出口。”花百染在一旁凉飕飕的提醒。
未子析瞪他一眼,续道:“你不由分说伤人在后,都有不对。但念在花百染被你咬伤了手臂的份儿上,罚他回去抄一百遍清静经,罚你跪一夜仙祠,你有意见么?”
没等顾南逐开口,花百染先嚎了起来。
“师兄,掌门师兄!我才是受伤的那个!伤的是右手啊,你还叫我抄书?你这是徇私枉法,公报私仇啊!”
“我看你就是罚的轻!抄两百遍,抄不完不许下你的天枢峰!”未子昕毫不留情的驳了回去。
见自己抄书已成定局,就算是自己一班子的感情债也救不了自己了,花百染只好无奈的和风霁换了个眼神,到一旁凉快去了。
“掌门师伯公正明断,弟子无有异议,但是还请花师伯将我师尊的珠花还回来!”
顾南逐一句话掷地有声,被指桑骂槐的花百染摇扇子的手一停,叹了口气,还是将藏在袖中的珠花递了回去。
他展开折扇挡住半张脸:“这是什么事儿吗。”
顾南逐将花儿接过来,递给了风霁,转身向未子析施了一礼,直接无视了花百染,头也不回的走了。
“嘿……这孩子。”
七曜山重刑,这传统倒不是来自于未子析,而是祖上传下来的。
当年的祖师爷曾经开口放话“重刑之下方有高徒”,作为当世掌门,未子析也一直是掌刑的。
此番只罚顾南逐跪一夜的祠堂,已经算得上是“高抬贵手”了。
仙祠附近阴森森的,倒是没有七曜山仙门的瑞云仙雾。
顾南逐走进去,找了只蒲团垫着些膝盖,屈膝跪了下来:“师尊先回去休息吧,等明儿一早我问一问附近的师兄们,一定能找回去的。”
“你一个人多闷得慌?我虽然不能陪你受罚,但可以同你说说话,权当做是解闷儿。”风霁坐在一旁的歪脖子树上,伸手摘了一枚柳叶递到唇边吹起了笛曲。
叶笛声清脆悠扬,袅袅的传了好远。
只是这不是什么欢快的曲子,听调子似乎还有些忧伤。
风霁双腿从树枝上垂下来,一曲吹罢,才眉眼含笑的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总喜欢出去闯祸,仗着兄长的威名,没有谁敢欺负我。就算是我打输了,我的一班子师兄也能帮我打回去。”
顾南逐抬头看向她,月上柳梢时,寒玉般月轮映在风霁的身后,将她的每一根发丝都映的盈盈发亮。
他突然有点儿好奇风霁接下来的话了。
“我闯祸闯的乐此不疲,虽然每一次都被我兄长拎回去赏一顿竹板炒肉,但几天之后又是一条好汉。后来我想啊,总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闯了祸被兄长带回去管教,虽说赢了架,我却丢了脸。从那之后,我便学会了一件事,要么打的对方不敢告状,要么撺掇别人去找茬,先将自己摘得干净再说后话。”风霁道。
顾南逐原本以为,师尊是个性情随和与世无争的人,却没想到,年少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他抿唇:“师尊,我懂您的意思了。”
“不过嘛,少年人闯闯祸没什么,谁还没有点儿年少轻狂的时候?”风霁将双腿收到树上,后背靠着树干:“趁着师尊能给你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什么都不要怕。别等到没有人给你殿后了,那时候就真的要学会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