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痛失爱子意蹉跎

鹅毛大雪下了整整一夜。

偌大的皇宫中,原本明黄色的宫台楼阁已被雪白包裹,不见刺眼的金光斐然,入眼便是白皙透亮的雪景,倒是添了几分柔和的气息。

破旧的木门被一双白里透红的手推开,惊动了绣榻上跪坐的冉如胭。

她微微转头,露出泛着苍白的眼睛,费力地看着进来的人。

来人一身葱绿袄裙,披着银灰色披帛,踩着缀细珠的绣鞋,看上去纤尘不染,正是贴身宫婢锦翠。

锦翠扫了一眼绣榻上跪坐的她,不显悲喜:“珍姬,奴婢……奴婢是来送你解脱的!”

说话间,锦翠双腿弯曲,轻轻下跪,将一方暗红色锦盘高高举过头顶。

锦盘上摆着精致的银白色二龙戏珠酒壶,旁边配套的酒盅中,猩红的液体泛着莹莹绿光。

冉如胭一愣,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陛下知晓我怀孕的消息,就送来这琼浆玉液来为我们母子道贺吗?”

锦翠低眉垂目,一言不发。

那一双举着锦盘的手,青筋微现。

良久,才开口道:“陛下口谕:珍姬性情顽劣,恃宠而骄,公然顶撞妃嫔,藐视宫规。朕有心挽之,命其闭门面壁,仍不思悔改。勾心斗角,挑拨离间,致使后宫失和,人心惶惶,有负皇恩。兹,褫夺其头衔,贬为更衣,赐鸠酒一壶,以安后宫之心。”

冉如胭一怔,心如刀绞。

更衣,自己一开始不就是这等头衔吗?

“我不信!我不信!我怀了陛下的骨肉,纵然有万般不是,我儿是无辜的,为何如此狠心!为何!”

她倏地抓住宫婢的手腕,卑微似尘地乞求道:“锦翠,你帮帮我!帮帮我……”

锦翠看着她,语气却立刻变得不客气起来:“珍姬,你别痴心妄想了,陛下是不会见你的!这道口谕也是陛下亲自吩咐于我的!”

说着眼眶微微泛红,复言道:“怪只怪你天资驽钝,不识贵人心思;怪只怪你痴心妄想,以为守着帝王之宠幸就能顺遂一生;怪只怪你人单力薄,这偌大的皇宫是容不下你了!”

锦翠说的理直气壮,说得趾高气昂,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

冉如胭直愣愣地看着锦翠,看着眼前人轻蔑的脸,轻蔑的眼,还有那一副雪肤玉肌。

那手上,一只精雕细琢的掐丝赤金缠枝手镯,点缀着红宝石色泽透亮,极其贵重。

她紧紧盯着,双目一眨不眨。

良久,扬脸笑了起来。

极其苍凉的笑声,却含着满眼清泪,泪落如泉涌。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深宫内苑,谁一身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不是拿性命换来的?

她跪坐在那里,明亮的阳光透过窗子,直直地照在她的身上。

那些格外显眼的灰尘,萦绕着就要地老天荒。

她忽然哭起来。

哭完又笑,笑完又哭。

声音在狭窄的屋子里飘荡开来。

“吱呀……”

房门再被推开。

来人身着藕粉色襦裙,披着软狐披帛,秀发梳着流仙髻,插着盈绿的玉兰垂珠簪,细细的眉毛,水润的眼睛,极其秀致清魅。

来人正是顺妃娘娘的亲妹妹,前不久刚被接进宫的贵人南宫妙玉。

她慢步轻摇,斜睨了一眼锦翠,不悦道:“你这奴婢好生没用,怎么半天了还不送你家主子上路,耽误了我姐姐的册封吉时,小心你的脑袋!”

冉如胭心下一阵抽痛,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册封典礼?”

南宫妙玉轻哼一声,唇角轻掀,装作欣喜万分道:“哎哟,这不是‘珍’姬?不过现在称呼你为冉更衣更合适哦?”

她哈哈一笑:“你不是仗着陛下宠爱,竟敢公然顶撞我姐姐吗?这会儿怎么落得如此下场了?啧啧啧……”

围着床榻转了几步,南宫妙语笑得开怀:“看这脏得跟个乞丐婆子似的,怕是陛下来了,也……”

她摇摇头,绣帕掩唇娇笑起来,复言道:“怕是认不得你咯?”

她忙又捂住小嘴,惊呼出声:“哎呀,不对不对,我刚刚说错话了呢!这会儿陛下正在准备册封姐姐为贵妃,怕是不会来见你了。以后也不会见到你了!哈哈哈……”

南宫妙语笑得狂妄骄纵。

冉如胭看着她娇俏的脸,冷眼一哼,竟也扬脸笑了起来,笑得比南宫妙玉更加张狂。

南宫妙玉细眉倒立:“你笑什么?”

她抬起拂过耳边散落的秀发,不紧不慢的开口:“笑你可怜!你被亲姐戏弄于股掌之间,被她当刀使,却还如此得意。简直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