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卓笑容一僵,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只是咱们若靠着这围墙坐着,圆盘越转越快,咱们就会顺着被甩出去的力道,贴得围墙越紧,就不会掉入那个圆洞。”
季云卿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你怎知道会如此?”
李云卓老是说些叫人难以理解的话,却又十分有道理。这种不能掌握局势的空洞感,令季云卿有些许不适。
李云卓不敢暴露自己穿书的身份,忙打了个哈哈遮掩过去,没看到季云卿微微敛下的眼睑,和颤动的睫毛。
“我们现在应该是在石磨之上,”李云卓转移话题,跟季云卿谈起了这层地狱的特点,“现在,你我就是磨盘上的豆子,掉入那黑洞,就会被磨成汁液,从下方的出口处流出。”
季云卿从小娇生惯养,没见过石磨,此时听李云卓说了,才算是对现在的处境有了些了解。
随即,他皱着眉扭头向磨盘中央,那里还有个修士傻呆呆站着,满脸迷茫地看着别的修士贴墙跟坐下。
他慢着半拍,想要寻个伙伴一同之时,磨盘的转速突然加快,那修士一下被甩飞出去。
不幸,修士被甩飞的方向正对着圆洞,在围墙上撞了一下,弹回来,落入了圆洞中。
有人落入圆洞,磨盘的速度就慢下来,匀速转着,靠近圆洞的修士听到下面隐约传来的肢体被挤碎声和惨叫声,面色一个赛一个白。
李云卓趁着磨盘匀速转动,趴起身扭头往围墙下看了一眼。
刚刚干涸着的石槽,缓缓有暗红色液体流出,顺着槽口滴滴答答往外流。
她猛地吸了口气,坐回来,惊惧地看着季云卿。“好凶残啊!”
季云卿也略拿手撑着往外看了一眼,平静地坐下,“不然怎么能被称为地……”
“啊!”
季云卿说话被打断,不悦地拧了拧眉,扭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待看清发生了什么,却是瞳孔猛缩。
李云卓同样大张着嘴,双眸之中满是惊恐。
在一名修士掉入圆洞以后,突然从天上探下来一把足有两米宽,三米高的刷子,生硬刻板地把靠近圆洞的修士往洞里扫。
这倒不至于叫人恐慌无措。
真正令二人恐惧的,是那只握着刷子的手!
前面已过了十四层地狱,每层都无比凶险,但那只是单纯的机关陷阱。
这层石磨地狱,还是第一次出现类人生物。
那只手与正常人的手相比,放大了足有十倍,颜色略微发黑,十指上都有干裂的口子,手背上满是斑点,十分粗糙。
应该是一只来自农妇的手。
李云卓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看到一截枯瘦干黑的手腕,继而是打着补丁的衣袖,再往上,便隐入云雾中看不见了。
这一层地狱,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光裸裸一个磨盘,从边缘跳下去会摔死,从石洞里漏下去会被碾成渣,现今又出现个疑似是人的生物。
除了那从云雾里探下来的胳膊,李云卓看不到其他能离开磨盘的路。
咬了咬牙,她戳了戳季云卿,附在他耳边轻轻开口:“要不要顺着那条胳膊爬上去看看?”
她摸了摸怀里的羊皮纸卷。
万物绘卷的碎片她已得到一块了,如果能集齐,说不定就能得到回现代的办法。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想放弃。
季云卿沉默了片刻,扭过头来,“没有其他办法?”
李云卓被那双美目注视着,缓缓眨了眨眼,“你是不是觉得我对这地狱特别了解呀?”
“难道不是吗?”
“不是。”李云卓叹了口气,“我只是在书上看过,略微知道了地狱有几层,有哪些,各自有什么刑罚,并不清楚现在所在的地狱该如何通过啊!这地方,我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季云卿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似乎在观察她有没有说谎。片刻后,他笑意浅浅,“好,我跟你去看看。”
重生回来后,唯有跟着李云卓,才能改变以往的事物轨迹。
而李云卓似乎又运气很不错,总能逢凶化吉,他愿意跟着他赌一把。
两人趁着那刷子还未离开,一骨碌站了起来,朝着圆洞那边走过去。
磨盘还转着,二人走得略有些踉跄。
看见他们的行动方向,那只手诡异地滞了一瞬,似是不敢相信还有人主动找死。
但随即,便毫不留情地朝二人扫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季云卿数了三个数,
“跳!”
二人同时弹跳而起,猛得蹦到刷子背上,顺着那只手开始往上爬。
那只胳膊愣了一瞬,随即像是人被虫蚁爬上了身,开始大力甩动,企图将二人甩下去。
李云卓伏低身子,紧紧抓着身下的破烂补丁,待那胳膊平息下来,又接着往上爬。
季云卿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李云卓只以为他是怕她掉下去,好及时救援,但季云卿清楚地明白,自己用心险恶。
跟在李云卓后面,有什么危险李云卓顶着,他随时能向下逃跑回到磨盘上。
所幸那胳膊似乎是不太灵活,一路也没把他们二人甩下去,反倒叫李云卓爬到了云雾缭绕之处,马上就要突破云雾看到上面的情形。
“下、去!”
头顶传来一道炸雷般的声响,李云卓一愣。
这嗓音,听着怎么跟那道浑厚声音一模一样?
李云卓不退反进,三下五除二就窜了上去,季云卿紧随其后。
突破云雾的一瞬,李云卓只感觉眼前一片白光闪过,突然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她看了看脚下,发现自己踩在一片压得瓷实的硬土上,周边是个院子,她站在院子当中,旁边是季云卿,再旁边是一台石磨。
而石磨旁边,正站着个头发花白,衣着破烂的老头,一双眼阴沉沉地盯着他们。
李云卓碰了季云卿一下,使了个眼神暗示他盯着那老头,自己开始细细观察这个院子。
一看不得了,李云卓先是看到个中等大小的舂臼,又看到个牛棚,还有牛棚旁边摆着的大盆,盆里的牛血已经微微凝固。
更别说院子一角还有个黑漆漆的屋子,屋子正中摆着把镜子,墙上挂着若干刀枪棍棒。
李云卓心里突然涌上个奇异的想法。
她几步冲过去抓住那老头的衣领子,几乎是吼着问他:“这劳什子的十八层地狱是你搞出来的?!”
季云卿瞬间目光沉沉,也看向那老头。
老头被拎着领子气都上不来,拍打了半天李云卓的手,才稍微松快点。
“大、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云卓稍微松了松手,扔死死拽着老头,“我管你是谁?莫名其妙把我们从秘境里拽过来,当虫蚁一般逗弄灭杀,我现在只想把你也扔进去感受一下!”
她来自一个和平的和谐的社会,对于这种肆意玩弄他人性命的行为还是第一次见,实在是接受不了。
恨恨地又看了眼老头,她扯着人就往石磨上按。
眼看老头就要被李云卓扔进磨盘里,季云卿忙上前拦住,“等等,先听听他怎么说。”
李云卓被拦下,气鼓鼓地瞪了季云卿一眼,又扭过头没好气地对那老头说:“有话快说!”
老头咳嗽了两下,喘过气来,才惊魂未定地拿手里刷子捅了李云卓一下,双目圆睁,声音如炸雷:“好你个臭女娃,敢打你祖宗了!”
“啥玩意?!”
“什么?!”
李云卓和季云卿同时出声,同样的震惊。
李云卓:他怎么看出来我是个女的?
季云卿:李云卓居然是个女的?
季云卿死死盯着李云卓,李云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想起什么,满脸怒意地对着老头:“放你的狗屁!你哪只眼看见我是个女的?还有,无缘无故的,你给我当什么祖宗!”
说完,她贼兮兮瞧了季云卿一眼,希望她别信老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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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也不管那石磨了,眉毛倒竖,“我是李家嫡系,守护秘月秘境几百年了,怎么就不是你祖宗?你个小女娃脾气忒差了,当心嫁不出去!”
他气得胡子一翘一翘,指着李云卓的手还气得不停颤抖。
当然李云卓是不认的,这老头帕金森怎么能怪她。
季云卿在一旁眯着眼,仔仔细细打量着李云卓。
任他怎么看,这也是个男人啊?
可这老头很明显是秘境守关人,还自称李家嫡系,应该也不会说谎。
季云卿扫了眼李云卓一马平川的胸口,“嗤”了一声,怪不得呢!
李云卓似信非信,问那老头:“我记得这秘境,应该是妖兽森林?”
老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你把手掌割破,祭出李家血脉,想要接受传承?”
李云卓更加诧异:“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我手怎么划破的?”
一老一少彼此不相信,快打起来了,季云卿突然插了一句,“云卓,你的手是我割破的。”
这下两人不吵了,同时扭过头来看着他。
季云卿也不慌,面色从容,轻声细语,“李前辈,晚辈冒犯了。之前偶然得知李家血脉与秘月秘境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晚辈便试图走捷径获取天材地宝,这才缠上李公……李小姐,还请您不要怪罪她。”
季云卿睫毛微颤,楚楚可怜,叫李老头一个几百年没见过第二个人的糟老头瞬间心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