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难道生在寻常人家,嫁个穷汉子就一定能保证他一心一意对自己吗?
男人兜里有几个闲钱心思就活络起来,前世她妈陪着她爸一起苦熬了七年,终于房子车子票子都有了,结果呢?她爸转身就跟店里请的小姑娘好上了。她妈也不甘示弱,离了婚还不到两个月,找了个比她小好几岁的领了红本本。各自重组了家庭的两人谁也不想要徐明薇这个拖油瓶,这才被扔到了她舅舅家。
前世在公司里她虽然不参加同事间的聚会,但她也有眼睛会看,有耳朵能听。好几对外人眼里的模范夫妻事实上都不是那么一回事,要么老公在外头有人,要么两人在外头各自有人,还有玩得好的,老公跟老婆的情夫能约在一起打球的,老婆带着老公小三去妇保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不可能的。
自身家庭的不幸,加上身边看到的都是这些失败案例,这才导致了徐明薇对男人对婚姻从来都抱着怀疑的态度。未来贺兰氏这样的日子她也不是不能过,就当那个他是个搭伙过日子的,高兴就来,不高兴就去,她只要替他管好后院就行了。
反正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既然没人的生活能是完美的,那么所有的完美当中,存在着这么一点点她并不是很在乎的瑕疵,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时的徐明薇到底还“小”,只冷眼看了三两年的后宅生活,便以为自己了解了这个世道的运作方式。
要是贺兰氏知道她这会儿心里近乎天真的想法,肯定会后悔没早把内宅的生存法则给掰碎了讲给她听。内宅女人出嫁后靠什么而活?嫁了人便是别人家的了,娘家的照应有限,还不是靠自己男人的垂怜和那少得可怜的爱?没有男人在后面替自己撑腰,主母的位置摆得再正,那也就是个位置罢了。不守规矩的人家,受宠些的妾都能爬到主母头上来。诸如此类宠妾灭妻的事情自古就有,可见其源远流长。
可这也怪不了贺兰氏。她哪里能想得到,才五岁的徐明薇,身体里头住着的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贺兰氏这两年才刚开始带着徐明薇管家,对一个还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已经有很多东西要学要记了。至于内宅世界的另一扇更残酷更血腥的大门,贺兰氏还没打算这么早打开给她看。将来便是要教,那也是七八年以后的事情,还早的很。
所以徐明薇的三观在贺兰氏无法预料的情况下,越树越坚,到了她想插手纠正的时候,小苗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难以撼动了。
视线回到贺兰氏院子里。解释完徐明柏和徐明樟为什么会中途回家,贺兰氏便让他们兄妹三个坐在一块说说话,毕竟也有两三个月没见了,兄妹间不要生疏了才好。
贺兰氏这么做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她都已经三十多了,不好再生育,眼前这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便是她这一生仅有的骨血。而三个子女里,她最疼爱的就是最小的徐明薇,对她比对两个儿子还要上心些。
女儿就是娇客,也就在家这几年过得最舒心自由,等许了婆家嫁到了别人家,就得尝遍做女人的苦楚。她自己就是过来人,其中的酸甜苦辣最为清楚。而这个中滋味,她最心爱的小女儿日后也要一一尝遍,贺兰氏怎舍得在她离家前不对她宠爱些,宽容些,不为她细细筹划?
出嫁的女儿,撑着腰杆子的不仅仅是娘家,更紧要的还是兄弟。明柏和明樟将来都是要为大房,甚至是整个徐家支撑门户的,明薇跟他们两个感情越好,对她将来的婚事越有利。婆家便是看在她兄弟娘家的面上,也会宽待她几分。
这时候的徐明薇还没觉察到贺兰氏的良苦用心。她倒也不讨厌徐明柏和徐明樟,只是不太习惯他们表达喜爱的方式,毕竟没人会讨厌真心对自己好的人。血缘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即使徐明薇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外来户,也阻挡不了她对贺兰氏和两个哥哥产生一种天生的亲近感。
徐明柏还把她当成是一个小娃娃,轻声细语地问她今天去静眉小院里头学了些什么呀,房师傅对她凶不凶啊,还有跟其他姐妹有没有闹别扭啊之类的。
徐明薇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了。
徐明柏听她说已经开始学琴,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家里还有一架好琴放在库里积灰,可姐妹众多,想必母亲也不好取出来送你,哥哥到时候在外头给你另订个好的,让人给你送到府上来,好不好?”
徐明薇知道自己便是推辞也没有,她这个大哥哥看着脾气温润,说什么都是商量的语气,其实每次他的话一说出口,少有人能商榷的余地,当下便点了头,又嘱咐道,“大哥哥不必买得太好,用不了几年就要换大的了。”
徐明柏也不应承,转而笑眯眯地问她道,“你现在还是跟二房的梅姐姐最要好是不是?你梅姐姐喜欢什么,哥哥这次替你买琴,也顺便给她稍些东西回来。”
徐家人口多,男孩和女孩却还是各自分开玩的多。说是堂兄妹,徐明柏却不见得对徐明梅有多熟悉,这次忽然说要给她带礼物,徐明薇不禁有些惊讶。
“我也不知道梅姐姐喜欢些什么,大哥哥你只管捡些府里没有的,新鲜的东西送回来,让她自己挑着玩吧。”她想了想,回答道。
徐明柏点点头。
倒是徐明樟,一听到她提这个,立刻献宝一样地把自己带给她的礼物都翻了出来,有海外商船带回来的琉璃珠子串成的手串,有象牙雕的骨牌,还有一个红珊瑚珠垒成的小牛摆件,正好合了她的生肖,又做得精致可爱,徐明薇忍不住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
徐明樟见她喜欢,脸上也多了笑容,红着脸高兴道,“就猜着妹妹会喜欢这个,可惜还有个更大的,大哥哥拦着不让我买,那个才叫真的好看哩。”
他刚说完,头上便被徐明柏敲了一记,连忙抱头窜开。
徐明柏笑骂道,“你还说。要不是有我拦着,三千两银子你是眼皮子都不抖一下就要洒出去了。珊瑚这种东西,也就没底蕴的暴发户喜欢摆那么大的。你要真买回来了,往明月居那么一放,还不让三婶婶她们背地里笑破肚皮?”
徐明薇听得咋舌。除了贺兰氏补贴她的不算,她一个月的月钱也就二两银子,加上一年四季六套新衣,和府里统一定做的一副首饰头面,满打满算,也就一年不到百两的进项。可她两个哥哥,说起三千两银子仿佛十分稀疏平常的事情,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想到这男女之间的待遇差别会如此之大。倒不是她贪图那些银子,以后到她出嫁的时候,嫁妆之类的贺兰氏肯定不会少她。而且就算徐明薇现在手上捏了这么些银子,她也没地方花。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顶多也就是过年的时候给房里的下人发赏钱时能开销掉一两二两的,到现在她小箱子里头还有五百多两银子压着没用呢。徐明薇还以为自己多少是个小富婆了,没想到攒了这么久的银子连徐明樟的一个零头都没,不禁气馁。
徐明樟见她前一刻还很开心的样子,转眼脸上便没了笑脸,不禁纳闷。还是徐明柏一句话切到了要害,“这小财迷在记恨我断了她三千两的财路呢,明樟,下次你也不用绞尽脑汁地去搜刮这些小东西了,直接去金楼给她打个小金牛,保准能哄好。”
徐明薇听他这么编排自己,也不生气,直接摊了手摆到了他鼻子底下,“大哥哥也别说四哥哥,四哥哥好歹记得给我带礼物回来了,大哥哥的呢?”
徐明柏被她这么一噎,还真的愣住了,惹得房里众人一阵哄笑,难得看到徐家大少爷吃瘪,果然还是七姑娘有本事啊。
徐明柏苦笑道,“小财迷,前头不是许了给你订架琴回来吗?结果倒成了我小气了,罢罢罢,再给你打两只小金牛回来好不好?”
徐明薇这才放过他,俗话说的好啊,爹亲娘亲,不如银子亲,钱财这种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啊。
因着儿子们回来了,贺兰氏特意嘱咐了厨房中午多加了几道他们喜欢的菜式,一进屋便听到了徐明柏又被徐明薇拱着许诺打小金牛的声音,不由笑道,“回回都打金牛,你妹妹屋里的小箱子都快要塞不下了,真有心,还不如找些好玉石镶了,打一副棋子回来,又能摆着玩,总不至于放着积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