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060章 洗干净

好在李新如随即就也压低声音与她解释道?:“李熙行迹败露之后,就被我们关了起?来,并?不?知道?营地的具体情况。而长时间以来不?见天日,导致了他双目失明,这三年来,除我之外,他没见过任何人。”

只要不?暴露江家军的行踪,事情就没那么?难办。清清想着,难的是让他开?口。

而让囚犯开?口这种事儿,天底下还有谁比谢铎更专业呢?

想到谢铎,清清松了一口气,对李新如说:“你?现?在,立刻通知人去找谢统领。”

“怎么??”李新如不?确定道?,“小姐改主意了?”

清清摇了摇头:“让他在乾卦处等着,我先过去跟他会合,他若肯帮忙,便让人带刘叔过去。”

说着,起?身往地道?外面走。

李新如不?明就里?,指着黑暗中的李熙问了句:“那他怎么?办?”

清清边走,边落下一句:“洗干净。”

“什么??”李新如没明白洗干净是什么?意思,茫然了片刻,追上?去,“然后呢?”

他这副紧张的表情逗笑了清清:“别担心,我一定会留着他,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是在之前,总得把他收拾得像个人嘛,对不?对?”

李新如松了口气,又听她说:“我虽未见过李熙,可也听过他不?少关于他的事,‘今沙芝兰,梅川玉树。’说的便是住在今沙街的太子和住梅川路的李熙。

“才名、地位皆与太子齐名,太子伏诛后,不?少人都在说,若李熙没死,太子之位有可能?是他的。

“这样的一个人,若他以这种状态出?现?在众人面前,大伙儿不?会去想他做了什么?,只会为曾经的梅川玉树感到可惜。”

李新如明白了,一拱手:“属下这就去办。”

“好,收拾好我们就出?发。”清清拍拍他的肩膀,“此事事关重大,我一个人无法?悄无声息将他带回京,所以,我要告诉谢铎,你?同不?同意?”

李新如稍稍迟疑片刻,立即理清楚了其中的关窍,恭敬道?:“小姐是家主,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而且属下知道?,小姐肯定是为了营地好。很多事情我一个大老粗想不?到那么?多——小姐只管放开?手脚,出?了什么?事情,我李新如在后面给您兜着。”

清清心下感动,学着他得样子,冲他拱手行了军礼:“多谢大哥。”

李新如难得笑了笑,英俊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憨。

将话说开?以后,李新如便吩咐几个人去乾卦处扎个营帐,并?支了个人去山下请谢铎。

安排好一切,他亲自去了地道?,解开?李熙手脚上?的锁链,将他拎上?来,到营地后面的浅水河里?洗涮干净。

以往的李熙,只要听见他的声音,势必要嘲讽咒骂一番,此刻却格外的平静,像是预料到要发生了什么?似的。

被李新如扔进了浅水河里?,呛了水,也只是自己爬起?来,冷静地咳嗽了几声,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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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李新如再?次将枯瘦的李熙踹进水里?,紧接着,掐着他的后颈把人拽起?来,片刻后,又将人按进水里?……如此几回,李熙呛得不?停咳嗽,头晕脑胀,站都快站不?稳了。

李新如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呛水声,突然一把将他丢开?,颓然地站在半人高的池水里?,低着头许久都没有说话。

李熙还在咳,自己摸索着,虚弱地坐在岸边,舒缓情绪。

好一会儿,李新如抹了把脸,仰头看着天空皎洁明亮的月盘,背影落寞,如同墓地里?无视寒冬酷暑的傲立青松。

“你?哭了吗?”李熙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咳得太久了。

哭?

李新如突然转过身来,狠狠打?了李熙一拳。

李熙瘦弱的身形禁不?住他这样的重击,软软倒在一边,可他却笑了起?来。

“你?看你?,老是改不?掉这个脾气。”李熙抹掉唇边的血,叹气道?,“我知道?你?恨我,你?也应该恨我,江家军数完英魂!都应该恨我……”

“杀了我吧。”李熙用?近乎蛊惑的语气,说道?,“给你?们将军报仇。”

李新如背对着月光,只留下一道?剪影,他盯盯地望着面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天之骄子,猝然把他拎起?来,抓着他杂乱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又往水里?按。

泄愤似的,这次按的有点久,李熙开?始胡乱挣扎,他才将人拎起?来。

李熙躺在岸上?,进气多出?气少,身上?破旧的衣衫尽湿,黏在枯瘦的身体上?,灰败的眼瞳,像一具了无生气的蜡像。

“你?不?是想死吗?”李新如揪着他的衣领,感受着他虚软无力的躯体,满腔横冲直撞的怒气和恨意,“想死你?挣扎什么??”

李熙没有说话,他哭了。

豆大的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滚进杂乱的发丝里?,递进沉默的浅水河,被寂寥的月色掩盖得悄无声息。

李新如没有得到回答,沉默着放开?了他,继而如脱力一般,坐到了他旁边。

“如果能?杀你?,三年前你?就已经死了。”李新如说着,默默从岸边的竹筐里?拿了皂角粉出?来,胡乱帮他洗头。

大手在头皮上?按摩,带来酥麻的感觉,被常年关押的人发出?舒适的喟叹,仰着头,更方便他动手。

他的头发全都已经打?结了,李新如用?梳子刮了几下,根本梳不?开?,干脆齐肩剪掉,之后再?慢慢将短发一一梳开?。

月光下,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草草将他的头发处理好,李新如嫌弃地将梳子扔了,又给他重新洗了一遍头发,才带着一身水汽的人回了房间,抓了两件衣服出?来仍在他的身上?让他换。

李新如的衣服上?有浅浅的皂角味,李熙低头闻了闻,脸上?突然浮现?出?了复杂而伤感的表情。

“以前,你?常帮我洗衣服。”洗完的衣服上?面,就有这样的味道?。

李熙声音发紧,只说了一句,就没有再?说了。

李新如却没有就这么?草草揭过,而是将心里?积压的怨恨都说了出?来:“是啊。不?光是我,军中上?下对你?这个世子爷都恭恭敬敬,连将军都对你?照顾有加,可你?呢?你?陷害他!那么?多对你?好的兄弟,你?让他们去送死!”

“你?为什么?要和北峦勾结,为什么?要做出?有损家国的行为,为什么?要让我们做这样无畏的牺牲?!”李新如拳头紧握,抑制着不?挥到他的脸上?去。

李熙叹息一声,缓缓解开?身上?的破布,换上?手里?干爽的衣物。

边换,边平静地与他说:“李贯兴道?貌岸然,李然妇人之仁,他们不?适合当皇帝。”

“我与北峦,不?叫勾结。”他冷笑,“叫利用?。”

“利用??”李新如冷嘲热讽,“他们利用?你?还差不?多!有大将军在,他们永世无法?踏过平疆界,这是他们这群野蛮凶兽的镇压符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行为,我们死了多少人?”

“你?不?在乎对不?对?”李新如声如惊雷,怒斥着他,“李贯兴道?貌岸然,可他强兵轻税,叫百姓安居乐业,可因为你?,大安国不?停打?仗,税务、天灾折磨着穷苦百姓,越穷越乱、越乱越穷。

“李然优柔寡断,可他爱民如子且深得民心,至于你??”李新如冷嗤,“你?虚伪自私,凉薄残忍,莫说做皇帝,你?连做人都不?配!”

李然沉默地听着,换好了衣服,将一头湿发尽数拢到脑后,露出?因为瘦而愈发精致漂亮的五官。

他原本就因为容貌出?众、风流倜傥而与太子齐名,长时间的关押,让李新如差点儿忘了他原本的模样,如今再?突然看到,不?免心惊。

灰败的盲瞳非但?没拖累他的容貌,反而因为异于常人的颜色,显得他如妖似魅,多了几分与众不?同的诡谲漂亮。

“开?弓没有回头箭。”李熙转身背对着他,“我李熙做事,从不?后悔。你?我立场不?同,无需多言,但?不?管怎么?说,感谢你?曾经的照顾和这三年的……看护。”

李新如的表情骤然难过了起?来,他眼圈红着,隔着层朦胧的雾气,望向眼前的男人,英俊的面容染上?难以言喻的悲伤。

李熙没有等来李新如的回答,遗憾地叹了口气,摸索着要往前走。

他双目失明,走得磕磕绊绊,自然也就看不?到,李新如在他身后悲痛欲绝的表情。

许久,他听见李新如咬牙切齿的声音:“可惜我不?能?亲手杀了你?。”

李新如难过极了。

——他终究,还是恨得不?够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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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在刘渊处与他说话,刘渊状态很不?好,说两句就要眯一会儿,但?还是坚持着与她交代了许多营中的事情。

清清一一听了,还对许多事情做了回应,渐渐的,刘渊竟有了托孤的架势,清清这才急了。

“刘叔,我又懒又笨,还有了身孕,可操心不?了那么?多事情,还要你?帮我才行。”清清说道?,“我给你?找了个名医,待征得他的同意,我回去带你?去找他医治,可好?”

刘渊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浪费时间。

“就这么?定了,我不?会让他过来,刘叔大可以放心,”听到李新如的在门外的声音,清清拍拍刘渊的手背,“您先休息会儿,我过去看看。”

出?门便看到李新如面色沉重地立在门外,身边站了个高瘦的俊美青年,身上?穿着身宽大的粗布蓝衣,外边罩了件红色大氅。

大氅宽大的兜帽罩住他的脑袋,只露出?一张因为久居地下而苍白的脸。

他的眼睛是灰败的,脚步虚软,似乎不?太习惯走路。

想不?到李熙的真容是这样的。

清清感慨,难怪和前太子并?称芝兰玉树,容貌气度的确非凡。

只可惜,竟是叛国贼。

“先走吧。”清清看见李新如反手扣着他的胳膊,不?由道?,“绑了吧,省得你?费心。”

李新如点了点头,将他的双手反捆在身后,又在他脸上?系了半掌宽的红布条,担心他装瞎,偷偷记下营地的情况。

做好这些,两人原路返回。

很快到了山脚下,李新如命人搭的营帐早已经好了,不?大不?小,在夜色下给人一种神?秘的使?命感,像是话本子里?指引旅人的老者的隐居之所。

掀开?帐门,谢铎正坐在里?面,脸色难看地煮一壶茶。

不?是什么?好茶叶,壶也是普通的石壶,对于他这种讲究的人来说,能?坐在里?面都已经是忍着火气了,更何况士兵们不?清楚情况,更没跟他解释,等得他整个人周身凛着层冰霜,周围的人都要被他冻死。

清清笑了笑:“怎么?了?”

耳朵不?自觉动了动,再?抬头时脸色就缓和了很多,但?还是没有说话。

清清看向角落里?的两个人,礼貌地将他们请出?去了。

李新如还在帐外等,清清往外面看了眼,压低声音:“人证和物证带来了,你?要不?要看一眼?”

“人证?”谢铎拈茶的手一顿,“哪来的人证?”

“你?见了就知道?了。”清清对帐外喊道?,“大哥,你?们进来吧。”

喊了两声,没动静,清清不?免觉得疑惑,连忙起?身出?去查看。

谢铎牵了她的手一道?儿出?去,觉得不?对劲,下意识与她错开?半个肩膀,微微挡在她身前,若有情况,也好及时应对。

外面果然出?事了。

李熙不?知从哪里?找了个捶丸大小的圆形石头,正拼命往嘴巴里?面塞!

捶丸有小孩儿拳头那么?大,吞不?下去会卡在喉咙里?,让人窒息而死,李熙这是想要自尽!

李新如在旁拦着,可他死意已决,力大无穷,一时竟没拦住。

清清不?由唏嘘,原来人狠起?来,什么?东西都可以用?作凶器。

“李熙。”谢铎眯起?眼睛,笃定地喊了他的名字。

李熙认得他的身影,闻言,不?由浑身一僵,再?想了解自己,已经没机会了,李新如以手刀在他手腕上?狠狠一劈,石块落在地上?。

李熙颓然惨笑,红衣下苍白的皮肤和灰败的瞳仁在月光下显得诡谲如妖。

“几年不?见,你?竟落魄至此。”谢铎冷笑,“你?现?在想死是正确的,毕竟,落在我手里?,死就成了一件很难的事情。”

清清扯扯他的袖口,示意他不?要再?刺激他了。

谢铎不?再?多言,转身回到营帐,清清追上?,李新如押着李熙,也跟了进去。

茶煮好了,谢铎嫌弃地揭盖,用?木夹子将茶叶捏进茶具,边稳稳浇热水,边道?:“说吧。”

“说什么??”清清撑着脸看他。

“说你?有何事求我。”

清清连忙竖起?两根手指,毫不?客气:“两件事,”摇摇头,变成三根,“不?对,三件事。”

谢铎无语,扬着嘴角直摇头。

“那你?给我什么?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