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前一天,清清以采购物资唯由,与谢铎出了成山王府,铁锤伤没好,加上之后的安排不方便带她去,就哄她好好休息,回来给她带吃的。
担心被其他人跟着,还故意在街上转了一圈儿。
谢铎既然答应了不会插手,就不会让她为难,臭着脸跟在她身边,叫清清怪不好意思的,给?他买了许多东西哄他开心。
两人来到了之前约定好的地方,说了暗号,不一会儿,李新如就过来了。见到谢铎,神色不由得一凛,还以为清清反悔了,到底还是带了谢铎来。
他哪里能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谢统领,会安安静静地待在清清身边,不带任何?私心,只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呢?
来不及多解释,清清只身与李新如离开,谢铎信守诺言,独自留在客栈等她。
他相信清清的判断,也尊重她的决定,尤其这次出门,让他从小姑娘身上看到了许多之前不曾发觉的特质。
比如她非常聪明,甚至极擅长行军打?仗,判断力和心态都远超常人。这是名门江家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为战而生,为安而动,为国而谋,为民而行……更是江家忠心为国、百年不歇的热血。
如果他只把她当成夫人,对她而言是不尊重。
他们可以柴米油盐,也可以并肩作战,当然,他舍不得让她再经历一次卧底洛守城了,虽然只有短暂的几个时辰,也让他想到就后怕。
可事实证明,她有能力处理好一切。
明确说了不让他跟着,他若还派人过去,未免不知好歹,于是只让暗卫确定她的位置,至于其他的,不必探听。
路上的时候,李新如还不敢相信,无数次检查身后有没有尾巴,那谨慎的态度,都开始让清清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没安好心,想把她骗过去宰了。
李新如哭笑不得,直说自己小人之心。
江家军潜藏在成山与平疆交界处的一座荒山,外面看来杂草丛生,杳无人迹,可拨开掩盖用的乱枝荆棘,却能发现一条小路,顺着路绕老绕去,天快黑了,才来到黄山的腹地,也就是江家军的营地。
李新如还特意跟她说了小路是按照奇门八卦而铺,若不知道排列顺序,外人就算找到也会迷路,根本进不来。
营地更是让人叹为观止,说是一座小城也不为过了。
两万六千余众,算上老人和妇孺,近三万人,六千多处房舍、营帐,同样以奇门八卦作为布局,老弱妇孺住在中间,年轻将士住在外面,层层排开,隐藏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之间,从远处看好似掉落在森林里的遗珠。
主账在正南方,驴车稳稳穿过营帐,由北至南,来到刘渊的面前。
刘渊躺在土炕上面休息,脸色极为难看,听闻晨间又吐了血,军医只会摇头叹息,情?况不容乐观。
见了清清,他本想起身行礼,可实在太虚弱了,清清连忙制止他的动作,让他安心躺着,其实她有一个想法,可担心他们不同意。
而且,眼下显然是证据的事情?更加要紧。
“将士们已在演武场集结完毕,”李新如说道,“小姐可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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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自然是要去的,幼时她去过平疆,也在阿爹练兵时偷偷跑过去看过,隔着一道?栅栏,远远望着红色铠甲方阵,扑面而来的气?冲霄汉的肃杀和威压,是大安国固若金汤的国威!
如今,她的身份变了。
当年的人也不在了,可江家军到底是江家军,只要姓江的还在,忠肝赤胆就在,刻在骨血里的凛然正气?就丢不了。
将士们仍然穿着江家军标志性的红色铠甲,人数虽众,动作却整齐划一,向清清行江家的军礼。
清清大受震撼,向他们回礼,除此之外,她找不到任何?的言语来形容自己的此时的情?绪。
藏匿三年,他们都辛苦了。
此次回京,无论如何?要完成他们的心愿,洗涮他们的冤屈,更要让全天下的块垒不平尽数消散,叫恶贯满盈之人无所遁形。
从演武场离开,清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李新如也没有说话,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又来到了刘渊的门前。
清清想了想,还是说道?:“有一个人,或许能帮帮刘叔。”
“不知是哪位高人。”李新如立刻道,“只要他肯出手,叫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散尽家财……”
清清出手打?断了他:“谢统领精通医术,平日更是为圣上炼丹问药,不敢说妙手回春,起码可以让他不这么?难受。”
李新如意外地看了眼清清:“可是……”
“我知道,”清清说,“刘叔的行迹不可暴露,但你忍心让他这样等死吗?”
见他一脸犯难,清清没有再劝,等他自己想明白。
“阿渊不会同意的,上次到出山已经耗损了极大的精力,近来只能卧床。”李新如面露难色,突然跪下行礼,“求小姐想个万全之策。”
清清说:“你不是说,山下的路复杂难走,寻常人就算寻到,也进不来吗?叫人抬他到路口,让夫君为他诊治就是。”
李新如又问:“谢统领……愿意吗?”
也是,谢铎一向不是乐善好施的性格,万一不答应怎么办?
“试试吧。”清清说道,“取了证物你送我下山,我与他说,若劝得动,就用这个方法,可好?”
李新如思索片刻,向她磕了个头。
“起来吧。”清清望着他,语气轻而软,可神态却多了原先不曾有的稳重和严肃,依稀可见几分父兄的影子。
李新如无比欣慰,跟在她身后,带她去取证物。
先带她去了自己房中,确认没人看到,在房中解锁了无数机关,才终于打开了床下的密室入口。
里面放着个古朴厚重的红漆木箱,在昏黄的烛光下,透着令人胆寒的幽森之气?。
李新如郑重取出,将红漆木箱交到她手里。
清清摩挲着表面的花纹,心情?如同木箱一般沉重——就是这东西,要了她父亲的命。害得百年世家分崩离析。
木箱并未上锁,清清缓缓打?开,在看清里面的东西时,眉心一凛,瞳孔都缩小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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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假圣旨?!”清清声音不可抑止地发颤,明黄的颜色刺痛了她的双目。
他们竟然还留着!
有了这东西,何?愁圣上不怒,何?愁文武百官不乱!
李新如也是红了眼圈。
“小姐,我等这一刻等了太久。”李新如哽咽道,“他们冤枉了将军,求小姐,用这东西狠狠打?他们的脸!叫他们知道,是他们瞎了、疯了!叫他们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悔恨当中,将来死了、见了将军,给?他下跪磕头,赔礼道歉!”
清清却道:“不,死了就什么?都不剩了。我要让他们活着的时候就下跪磕头,赔礼道歉,不管是谁,绝不手软。”
李新如欣然点头,又说:“还有一样证据,比这假圣旨更有说服力。”
“是什么??”能比假圣旨还有指向性?
“假圣旨能证明大将军是被冤枉的,却无法?证明是狗王爷的指令。”李新如发狠道?,“但是他,能让那狗王爷再无翻身的可能。”
说着,他将床板翻开,露出底下更为隐秘的暗室:“小姐请随我来。”
他点燃了火折子,显然熟门熟路了,清清随着他进去,闻到一阵不太友好的味道。
“是我疏忽了。”李新如说道,“要不,小姐先上去,我带他上来。”
“无妨。”清清用袖口掩住口鼻,“走吧。”
两人沿着不大的暗室行走着,不一会儿,清清听见了铁链碰撞的响动,疑惑地看向了李新如的背影。
李新如没有说话,直到临志尽头,才拦住她:“小姐在此处便可。”
说着,走上前去,点燃了墙壁上的火把。
清清这才看见,角落里锁着个人。
看骨架似乎是个男人,双手双脚皆被铁链绑住,裹着一身分不清颜色的破衣服,形销骨立,虚弱地低垂着头,脏得看不出本来样貌。
李新如从角落里舀了瓢水,泼在他的脸上。
那人猛然清醒,却似乎习惯了,木然地哼了一声,抬起头来,戏谑道?:“还以为你死了呢,这么?多天不见人,想饿死你爹?”
李新如并未回答,而是直接在他胸口踹了一脚。
那人闷哼一声,随即却大笑?起来,抬头似乎想看李新如。
可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清清却发现,他的瞳仁已经不是常人那般乌黑,而是一种古怪的灰败之色。
清清就站在他不远处,他却没有看到,而是只跟着李新如说话:“孙子,有酒没?”
“等你到了阎罗殿,老子到你坟前给?你浇个够。”李新如嫌恶地说了句。
“怕你舍不得我死啊。”那人伸了个懒腰,“找你爹什么?事儿,赶紧说吧,说完爹还要睡觉。”
李新如实在不想让他这副模样污了清清的眼,可他是重要的人证,也是导致三年前那场兵败的罪魁祸首。
“小姐,此人便是当年混在将军身边的奸细。”李新如说道,“他表面上效忠我朝,实际上早已和北峦达成协议,暗中给北峦王室传递消息,后来,更是亲手起草了那份假圣旨。”
清清再次仔细打?量他,却始终辨认不了他的身份。
而那人听到了李新如的话后,一改原本的悠闲态度,终于惊慌失措起来,开始无意义地挣扎。
带动着手腕脚腕处的铁链哗哗作响,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在跟谁说话?!”那人半是震惊半是愤怒地说道?,“你带了谁过来?你想做什么??!李新如,你卑鄙!”
李新如不理他的吵闹,抛出一句令清清惊心骇目的话:“此人便是五王爷李贯呈独子——李熙。”
李熙,竟是李熙!
听说他在三年前那场败仗中送了命,五王爷悲痛欲绝,一病不起。永宁郡主发誓为弟报仇这才女扮男装混入军中……
没想到,他居然没死,而且是通敌叛国的罪人,被他们给囚了起来。
的确,有他在,五王爷就是不认也没办法?。
可是……
清清第一反应却是担忧,将李新如拉到一边,小声问他:“他在这儿被囚了三年,若回京反咬咱们一口,暴露了大军的行踪怎么办?”
“而且,李氏人丁单薄,太子谋逆伏诛后,皇子辈儿只剩下一个年幼闲散的李照。
“文武百官皆认为李照难当大任,东宫职位空悬三载,正是这个原因。
“且不说李熙肯不肯老实招认,单说他是圣上看着长大的——当初来他来父亲身边,就是想让他捡个功勋,回去后予以重用。若圣上念及旧情,反怪我们冒犯皇室、以下犯上……”
说到这儿,已经不是单是个愁字了。
等她将自己的顾虑说完,李新如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所以,求小姐想个完全的对策。”
清清:“……”啊这!也、也太难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条线也快写完了。
全文不是很长,争取月底完结~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