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年纪不大,梳着简单的双环髻,别着素雅的木簪,斜背着个小药匣,连带着身上都隐隐有股药香。
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在瞧见两人的时候飞快地垂下了头,退开几步,瞧着质朴而单纯。
军营里还?有其他姑娘在?
铁锤和清清对视一眼,两人都穿着男装,小姑娘没认出她们来,退到帐外站好,不卑不亢:“两位大哥有些面生,不知是那位大人麾下的。”
“新来的。”铁锤压粗声音,“姑娘怎么称呼?”
小姑娘一副活泼个性:“我叫程微月,是军医赵老的徒弟,军中缺人,便让我过来了。”看看帐子的方向,“将军不在吗?”
铁锤点点头,正要说,就听见清清着急的声音:“你是军医?将军受伤了吗?”
小姑娘被她这紧张劲儿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我不是军医,只是过来给师父帮忙的。将军也没有受伤,几日前他找师父拿药,今儿备齐了,师父便让我送药过来。”程微月话?有些多,却不惹人烦,“再说啦,将军的医术比师父强多了,根本用不着我们。”
说着,将药匣子打开,把里面的小药瓶和药包一个个拿出来塞到铁锤手里:“将军不在,那就劳烦大哥送进帐里啦。”
太多了,铁锤用衣摆兜着,抱进帐内,再回?来时,程微月已经跑了。
一身的药草味儿,铁锤低头闻闻自己的袖子,还?挺香。
“姑爷找军医拿这么多药做什么?”铁锤看看桌上的药包,猜测道,“拿来炼丹的?”
清清:“先放那儿吧。”
“对了小姐,要不……咱们就在这儿住下吧。”铁锤看看程微月的背影,劝说道,“永宁郡主是女儿身,刚刚那个小姑娘也是,可见这里是不排斥女子的,而且,去邰城路途虽不算远,但到底折腾了些。”
清清还?在犹豫,担心自己在这儿会影响谢铎。
此时,廉诚从不远处晃了过来,见到铁锤,语气和表情都不太自然:“那个,郡主请你们过去用早膳。”
他脸上顶着几块青紫,下巴和左侧脸颊的位置尤其明显,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的。
铁锤老大不乐意的抱起胳膊,斜眼瞧着他,像是不喜见到他似的。而廉诚在她手下连输两次,还?挂了彩,表情也不好看,也哼一声撇开脸,与她针锋相对。
“哼什么哼?”铁锤凶巴巴地说道,“带路啊。”
“昨儿你不是去过吗?”廉诚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营帐,不甘示弱,“七老八十了?记性那么差!”
铁锤冷笑:“比不得廉副将记性好,芝麻大点儿的小事都放在心上。”
“你!……”廉诚语塞。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怎么跟小孩子似的,清清觉得好笑,上前挽住铁锤的胳膊,往廉诚指的方向走去。
望着她们两个黏在一起的背影,廉诚心里麻麻爪爪的,觉得诡异。
他也有许多好朋友,可是却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这样黏在一起过——谁敢这样挽着他……噫!廉诚打了个哆嗦。
摇摇头,赶走脑海中那些奇怪的想法,跟上她们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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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郡主的营帐在最中间,里面布置极为简洁,生活用品很少,偏偏桌案上堆了许多兵书,就显得愈发厚重繁杂,清清昨日去过,但那时郡主本意是帮她们解围,加上帐中有人议事,没说上两句话就去了谢铎帐里。
此时天色尚早,永宁郡主刚洗漱完毕,忙招呼清清坐下。
桌子上摆着简单的早膳,与家中自然是比不了,清粥小菜配馒头和白煮鸡蛋,与将士们吃的一样。
以前就听说过永宁郡主在军中严于律己,吃住都与将士们相同,如今亲眼见了,才知所言非虚,也愈发觉得她的不易之处。
永宁郡主还?安慰她:“攻城在即,一切从简,待打了胜仗,叫谢统领带你去邰城逛逛。”
“给您添麻烦了。”清清行了一礼,诚心致歉。
她过来的时候也没有想那么多,路上又有谢钏护送,也如游玩一般,直到来了军营,加上经历了昨夜偷袭骚扰一事,这才有了金戈铁马的实感,多少有些动摇,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来。
“麻烦什么?”永宁郡主屏退众人,与她面对面坐着,如幼时逗她玩儿那般,冲她眨眨眼睛,“你能来陪我说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
“上回?你姐姐来京,未能见上一面,着实有些可惜。”永宁郡主说道,“若有她在,此番攻城我便不用犯愁了。”
“郡主为何发愁?”清清权当没有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乖乖吃饭。
军机要事,背后跟谢铎讨论是一回?事,拿到郡主面前来说是另一回?事,万一郡主当真?了,朝令夕改,反而更加麻烦。
永宁郡主噙着笑瞧她,直言道:“你与我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清清愣了愣,抬眼与她对视。
“罢了,我也不绕圈子,与你直说吧。”永宁郡主放下筷子,将洛守的地图拿来,在桌上摊开,与她说道,“知道你鬼主意多,召你过来给某出个主意。”
永宁郡主指着地图,说出的话?与清清先前所想差不多:“洛守东面是巴宕山,西面是细弱支流,大部分兵力集中在此处。”指尖在西边点了点,继续说,“南北两侧被洛安河阻断,若想攻城,只能从这两侧切入。”
地图绘制得细致而清晰,洛守主城不算太大,被巍峨延绵的巴宕山和洛安河围在中间。
从地图上看,洛安河就像个弧形的沙漏,南北两侧是主流,中间被一段细细的小河连接起来,河道不宽,但两侧的主流却碧波浩瀚,莫说投石器、铁蒺藜等?大型攻城器具无法输送,人都不一定?能顺利到岸。
毕竟铠甲本就重,下水只会更沉,怕是没到岸,体力?就消耗殆尽了。
“赤字军水性极好,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往水里躲,烦人的很。”永宁郡主说道,“这两日我着实被他们闹得焦头烂额,可临时造船耗费太大,时间不等?人,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士兵们入夜潜入城中的?”
清清明白了她的意思。
像洛守这种?城,尤其注重排水,否则容易闹旱涝。眼下赤字军之所以拥城自立,不就是因为水患得不到治理吗?
而只要曾在排水上面下过功夫,除城门外,城内定?有多处排水口,以便旱时屯水、涝时泄洪。
“有。”清清说道,“不过……叫人潜入城中,然后呢?”
永宁郡主一挑眉,意气风发:“杀守城军,开城门,我军长驱直入,洛守唾手可得。”
清清摇摇头:“首先,眼下并非洪涝时期,排水口不一定?开着,其次,咱们能想到的法子,简修竹一定?也能想到,不会这么轻易让咱们的人潜进去。再有,即便他们无人守城,数万黑甲军横渡洛安河,目标也太大了。”
“找个水性好的先去探路。”清清说道,“另外,他们能骚扰咱们,咱们为什么不能骚扰他们?”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清清之所以不建议直接攻城,正是因为此时明显是对方占据了各项优势,首战免不了长他人志气,吃力?不讨好。而城中多是百姓,说难听些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想要扰乱他们的心神,非常简单,甚至不用一兵一卒。
“你有什么法子,说出来听听。”永宁郡主来了兴趣,央着清清快点儿说。
清清与她耳语几句,永宁郡主眼睛都亮了,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拍拍她的肩膀:“你若早到几日,这城怕是已经打下来了。”望着她,不得不承认,江家骨子里就留着行军打仗的血,江金玉是,清清也是。
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对江家人来说,竟如此举重若轻。
早膳结束后,永宁郡主便差人去准备清清方才提到的两样东西。
谢铎在指挥帐内做攻城前的部署,永宁郡主带着元芩进去,将早膳时与清清商量好的决策报给他听:“万事俱备,丑时便可出动,烧完就跑,切不可恋战。”
这么狡猾的法子,一定?不是她想出来的。
谢铎捻着沙盘里的小旗子,也有了算计,清清这计划自然是可行的,但还?需人配合。谢铎将小旗子插在西边的支流处,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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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降至,洛安河岸伸手不见五指,今夜刮南风,只有不到一百人的黑甲军小队轻装上阵,每个人都只在腰间系了几个酒葫芦,背着一筒弓箭。
洛安河平静无波,水腥气扑鼻而来,小队没有像以往那样推着木筏来到河边,而是每人抱着张羊皮。
到了河边,众人纷纷藏进一人多高的芦苇丛里,往完整的羊皮里吹气,继而扎紧。
羊皮气囊快速膨胀起来之后,以九人为一组,动作迅速地将羊皮气囊的系口捆绑在一起,扔到水面上,竟是一点儿声音也无。
羊皮气囊很轻,承重力?却不小,九人挤上捆好的羊皮筏,悄无声息地向洛守城靠近。
丑时刚过,洛安河褪去白天的波光粼粼,隐在无星无月的黑暗之中,水面雾气弥漫,能见度不高,依稀能瞧见洛守城辉煌的火光,灯塔一般指引着黑甲军。
很快,小队来到洛守城下,也并未急着潜入城中,而是绕城观察起来。
先前他们也有几次想要趁夜靠近城门,探查情况,结果在河中央的时候就被发现了,从来没有离得这么近过,一时都有些兴奋,却大气不敢出,待羊皮筏来到桥边,众人才轻舒一口气,掩护几名水性好的士兵下水去找排水口。
其余的人,皆取下腰间系着的酒葫芦,齐刷刷往城墙里面扔。
酒葫芦很轻,落地时的声响甚至轻易就被风声给盖过了,而葫芦里面装的是硝石、面粉和黄磷,抛向空中的同时,以利箭射之,摩擦力便会让里面的黄磷燃烧起来。
这一招,还?是清清从谢钏那里学来的,上回?看到他擦火柴,觉得新奇便记下了。
——黄磷燃烧时,密封的葫芦里氧气很快会被燃尽,热气会让里面的硝石和面粉就会爆-炸,威力?不至死,动静却吓人。
只听起此彼伏的“嘭、嘭”声响起,洛守城门内霎时火光接天。
守城军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黑甲军便又如法炮制,黄磷燃起的火焰迅速蔓延开去,裹挟着就近的房舍,火光照亮了城门前的洛安河水,守城军这才发现敌军竟已兵临城下!
连忙扛来投石器,要做御敌准备,黑甲军却谨记永宁郡主的命令,乘着羊皮筏子飞快地往回?跑了。
赤字军不敢贸然上前追赶,只能从城墙上射箭。
殊不知,此举正中了黑甲军的下怀。
一个个解下最后的酒葫芦,回?身朝着空中抛过去,葫芦碰到箭矢,骤然在空中爆-炸起来,滚滚烟尘阻挡了守城军的视线,给他们留了足够的逃跑时间。
守城军手忙脚乱地灭火,却不知另有一小队悄然绕后,爬上东侧的巴宕山,伐木滚石,冲毁了东侧的屯田和粮仓。
——曾经赖以生存的天然屏障,一夕之间,竟然变幻成了夺命的塌墙!
洛守城里基本上都是难民,田地就是他们的命,良田被毁,命就去了一大半,如何?还?有心情想别的?
即使城中存粮足够他们抵挡一阵,也免不了怨天尤人起来。
没人想要经历战争,而恐慌是会无限扩大传染的,再加上昨夜或多或少受了爆-炸声的惊扰,天刚亮,洛守城中便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恰在此时,谢铎乘着一叶小舟,于缥缈的水雾之间翩然出现在守城军的视野当中,长身玉立,宛若谪仙。众人下意识戒备起来,却只见他举止优雅地弯弓搭箭,将朝廷的战书稳稳钉上洛守城门。
两日后攻城,这于刚刚受了惊扰的洛守城难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先前虽有所耳闻,但屡次偷袭成功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以为赤字军所向披靡,根本不用把朝廷放在眼里,而昨夜对方的一场回礼,无疑让他们彻底清醒了。
为了让城内民心更加动摇,谢铎刻意让小队将巴宕山的落石伪装成天灾。
——以良田为生的民众少不得误会,是不是他们的行为触怒了上天,才招来这样的惩罚,如若不然,为何早不塌,晚不塌,偏偏在黑甲军袭城的时候断了他们的后路?!
于他们而言,谁输谁赢,谁当皇帝并不重要,能活着,有口吃的就行。
这样一来,祝毅身边不少人都动摇了,想顺势投降,归顺朝廷,又怕祝毅不应允,一时皆是愁云惨淡,夜间也没有精力来偷袭了,都在准备应付两日后的全线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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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郡主大悦,抓着清清问她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清清寥寥几句糊弄过去。
其实,羊皮筏子是她小时候救谢铎那次发现的,羊皮便于携带,目标小,可灵活组合、拆解,浮力甚至还比木筏强上许多;面粉和硝石可以爆炸,这个是在谢铎炼丹的时候知道的,再配合火柴燃烧的原理,其实没有多么高明。
郡主问她的时候,她直接就拿出来用了。
“今夜还?要再去一趟。”清清说予永宁郡主听,“烧房子。能烧粮草自然更好,但有过昨日的经验,赤字军必定?死守粮草,难度较大。只要将大火燃起来即可,所以烧什么不重要。”
昨夜水性好的已经潜进水底看过了,果然如清清所想,排水口是关着的。
春末夏初时节,离雨季还?有半月左右,等?不了那么久,如今城中屯田已然被毁,若再燃起大火,势必需要大量的水来扑灭,开放排水口是最快的方法。
永宁郡主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忙安排下去。之后,又来问她:“两日后攻城,清清可有良计?”
“谁说两日后攻城?”清清狡黠一笑,“排水口一开,我军便可大举进犯。”
此举与谢铎制定的计策不谋而合,不由挑眉,笑着看她。
永宁郡主却一拍膝盖:“你这不讲武德了啊。”
“兵者,诡道也。”清清浑然不在意,“利而诱之,乱而取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①
永宁郡主自认无耻,先前与北峦交战那三年,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斗智斗勇多少回?,用兵却也不敌她这般狡诈。不由气苦:“亏我还?当你是什么小白兔,没想到啊。”
清清不好意思地笑笑,偷偷看了眼谢铎。
她这都只是小打小闹,若没有谢铎绕后毁田,再当面下战书,此计绝起不了这么大的作?用,顶多像赤字军骚扰他们营帐那般,不疼不痒。
这些,他都没有说。而且,她猜他还?有其他后招儿,只是眼下不到时候,没有使出来。
昨日他说赤字军的军师有些手段,能得他这个评价的人不多,所以,绝不能掉以轻心,她还需要想好后续的对策才是。
清清莹白的指尖在洛守南北两侧的地图上轻点:“西边守卫森严,南北两侧人手各不足两千人,可先由精锐队以此地为切入口,待西侧驰援,大部队再从西侧以铁骑踏入。”
精锐队由排水口入城后,需防止对方关门围困,因此要做两手准备。
“兵分三路。”谢铎定下最终决定,“一队奇袭,一队立于江面,伪装成主力军,另一队埋伏西侧,以烟花为信,骑兵攻城。”
清清跟着他们忙了一天,晚膳后便有些困了,谢铎要指挥攻城,晚上没法儿回来,便将铁锤留下睡在榻上。
半夜,便听见外面传来欢天喜地的庆贺声,清清和铁锤都醒了。
“我出去看看。”铁锤披了衣服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语气难掩兴奋,“小姐,此战大捷,咱们的人直接生擒了贼首祝毅!”
清清侧耳仔细听,果然听到有人在帐外叫骂,朝廷走狗出尔反尔,无耻之徒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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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两日后攻城,缘何?今夜就挥刀相向?!”祝毅声如洪钟,大声喊叫道,“若非我轻信你们,轻信朝廷,怎会被你们抓来?”
最后嚷嚷一句,“你们胜之不武!”
清清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么不禁打,这才上半夜,怎么就把贼首都擒来了?
定?是这厮托大,不以为然,犯到他们手里了。
“天上几时均雨露?”②永宁郡主说道,“成王败寇。祝毅,你这是……输不起?”
“你放屁!”祝毅奋力?挣扎着,要站起来与她对峙,“明明就是你们不讲规矩!”
越说越离谱,不由得将长久以来对朝廷的怨恨尽数爆发了出来:“你们这些狗官,就知道压榨百姓!拿了百姓的税银吃的满嘴流油,却任由饿殍遍地,生灵涂炭!杀了我就能粉饰太平了吗?我告诉你们,不可能!”
“我杀了为祸一方的狗官,何?错之有?我拿回自己和难民们应得的,何?错之有?”祝毅大吼,“我们不过是想活下去,何?错之有?”
原本士兵们还?有奚落他的心思,一听他这声嘶力竭的发问,俱都愣在原地。
他们也并非王孙贵族,生来就拥有一切,每个人都是拼命往上爬才能够得着个衣食无忧的边儿,所幸他们还能吃军饷,不至于饿死。
若易地而处,他们不见得能比祝毅做的更好——他杀了草菅人命的贪官,扰乱了秩序,却也救了两座城的百姓。
孰功孰过,他们既不是洛守难民,也不是刺史遗孤,没有资格评判,于是皆沉默下来。
谢铎对这种?无能狂吠没兴趣,抱着胳膊立在一边,百无聊赖,冷眼旁观。
永宁郡主见祝毅态度激愤,单手拎起旁边半桶污水,直接泼在他脸上。
祝毅正满腔怒火,骂的正兴,冷不丁被半桶水浇得透心凉,停下控诉的声音,跪在那里恨恨地瞪着她。
“冷静了吗?”永宁郡主不再笑了,面沉如水,“民,无法则贫,国,无法则乱。你想活下去是没错,可若人人都如你这般,目无法纪,犯上作?乱还自以为是,天下还?是天下吗?”
“现在的天下是谁的天下,现在的法纪是谁定?的法纪?”祝毅冷哼,“——民无信不立③。郡主,这么简单的道理,要我教你吗?”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帐内的清清都屏住了呼吸,想要听听永宁郡主的回?答。
或许,在江家出事的那段时间,清清的心中也有过这样的质问吧?她不能确定?,但当她听到祝毅的话?时,本能地眼眶酸涩,说不出的震撼。
永宁郡主长久地沉默,没有回?答他那个问题。
而是说:“你觉得我胜之不武?”
众人屏息凝神,听见她叹息一声,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道:“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走吧。”
祝毅一愣,在场的人更是齐刷刷将目光移向她。
“两日后,我亲自带人攻城,望你做好准备。”永宁郡主用极其平静的语气与他说,“你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我虽姓李,可李氏从未接纳过我一日——天下无论如何?更替,终究是属于男人的。你道世事不公,我呢?”
世人皆称她为女中豪杰。
可豪杰就豪杰,为何要特意带个女字?
她生来便不服,便委屈,便怨恨。父亲嫌她,家族弃她,圣上防她,她都无所谓,即使拼上一切,她也要把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统统拿回来!
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祝毅,觉得他很可怜,便再给他一次机会也无妨。
“你、你以为我会信?”祝毅反驳道,“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少在这儿假仁假义?。”
永宁郡主摇头笑笑:“某一向言而有信,说放了你便会放了你,说两日攻城便两日攻城,方才那一切,都是和你闹着玩儿呢。行了,回?去吧。”
边说,边叫人给他松了绑,末了,还?差人将他送回?洛守。
祝毅:“……”有被侮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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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在帐中听了两人辩论的经过,唏嘘不已。
永宁郡主的志向她自小就清楚,这些年来,她也做的很好,无论是参-军还?是参-政,都远超同龄儿郎,可世道如此,她不认命,便要吃更多的苦头。
谢铎见她有些忧虑,将她揽在怀里:“听到动静了?”
清清拧眉说:“我知道赤字军不难打,可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莫不是有诈?”
“所以永宁郡主让他回?去了。”谢铎亲亲她的头发,解释道,“简修竹没露面,过程也的确有些蹊跷。”
“她是故意的啊?”清清扶额,“我白替她难受了。”
看着小姑娘懊恼的表情,扬起她的下巴:“李九那个人,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担心,有那功夫,不如多想想我。”
清清仰着脸凑近他,甜甜地说:“我想你想得还?不够多吗?再想我就满脑子都是你啦。”
谢铎挑眉,低头吻她的唇。
“明天怎么办?”清清小声问他,“赤字军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明天带你出去玩。”谢铎熄了灯,搂着她躺好,“李九放的人,让她自己抓回?来。”
出去玩?
离谢铎生辰只剩下几日,她还没有准备好要送什么礼物,明日若有机会出门,正好可以仔细为他挑选。
清清来了精神:“好啊,我们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①兵者,诡道也。利而诱之,乱而取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
——《孙子兵法》
②天上几时均雨露?
——《遣兴其二》·祁顺[明]
③民无信不立。
——《孔子·颜渊》
打仗和朝堂斗争的部分都是虚构哒,看个热闹就xin了。
给姐妹们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