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他回来……”
史弃弓着身子倒在地上,眼泪从眼角淌出,手里紧紧握着的手机显示着拨号页面,通话已经那头的苏清和挂了,但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又或许已经不在乎了,只哽咽着不断说着含糊的话。
他看上去不太清醒。
在冰凉的地砖上缩着身子弓成一团,像只被烤熟的虾。
健身房里没铺地暖。
史弃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很多年前,他看到封正泽即将被那个看着就很凶恶的绑匪砍杀,脑子?一空,奋不顾身的扑了过去!然后那高大强壮的匪徒怒吼一声,一把擒住他泄恨,锋利的刀刃直接破开他的肚皮,整只手伸进他肚子?里搅。
血淋淋的抓出肚肠和五脏六腑。
史弃没死,他清醒的体会那种绝望的恐惧,然后在要命的疼痛里醒过来!
昏花的视线里隐约还是那些健身器材,自己也还倒在地上。
他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只有肚子?里的剧痛猛烈又清晰无比。
——“啊。”
史弃痛得几?乎发不出声,就像梦里那只手还在疯狂残忍的搅着他肚子?,想要把一个个器脏都掐爆拧碎的痛。他用力抻住肚子?勉强跪着想从地上爬起来,满头的冷汗像是淋了雨一样,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他小心的喘着气,屈起膝盖慢慢站起来。
但站不直,一阵钻心的痛让他脚下一打滑,又重新跪倒在瓷砖上。
摔倒的疼痛变得迟钝,只胃里电钻一样一阵一阵的绞。
史弃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不远处有个手机,如?同?看到救命稻草,竭力的伸长了手去拿。
手指用力得发抖,忍不住痛了就死死扒在地砖上,力度之大几乎要把指甲盖儿都给抓翻,好不容易拿过手机,他才敢喘一声气。
史弃看不清手机屏幕。
他胡乱的抹掉眼泪和汗水,抖着手给手机解锁。
可手上全是湿滑的汗,半天无法指纹识别。
史弃以头抢地,“咚、咚、咚”的一下一下磕着,试图用这种方法来缓解肚子?里的疼痛同?时让自己清醒。
手机终于成功解锁,他立刻拨打了封正泽的号码。
等待拨通的那短短几秒钟,对史弃来说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连呼吸心跳都停止了。
铃声漫长,恍惚没有尽头。
以至于被接通的那一刻,史弃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小弃?”
史弃轻轻喘着,突然笑了一声,他听着那头封正泽的声音,低低笑,笑声一阵接一阵,心脏里的疼痛终于盖过了肚子?里的疼痛,他的双眼充满泪水,模糊了一切视线,“封正泽……”
“嗯,我在。”
封正泽的语气听上去带着一分踟躇和为难。
“小弃……我这边有点事。”
“今晚就不回去了。”
“封正泽。”
“小弃?”
“封正泽……”史弃笑到后面哽咽不已,“封正泽。”
封正泽:“怎么了?”
——“阿泽?”
封正泽立刻压低声音,“小弃,我明天跟你说。”
“我要死了。”
通话已经被挂断,再没有声响,史弃闭上了眼睛,眼泪肆流。
他喃喃说:“我要死了……”
史弃松开了摁住肚子?的手。
“我要死了。”
双膝失去了力气,他彻底的歪到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
封正泽没睡安稳,眼下青黑一片,恍惚在做着什?么令人口干舌燥十分意动的梦,是温暖的口腔,柔软滑腻的舌头……
他喉结滚动,发出低低的叹息。
“小弃……”
伸手过去,然后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动作停了大概有两秒。
封正泽骤然惊醒!他掀开被子,看到史弃。
“你在干什?么!”封正泽勃然大怒!
史弃被一下扯出来,单薄的身体都经不住他那么大的手劲儿,掐得生疼。
“我……”
史弃嗫嚅着,神?色茫然又惶恐。
但封正泽不听他解释,恼火的用被子?把他裹住,自己下床去浴室。
冷水冲下来,却浇不灭封正泽心里的火。
火有多种多样。
半夜赶回来看到史弃倒在健身房的地上无意识的发抖,他已经够火大了。一锅粥不是煮的干焦就是喷锅,他更烦躁!看史弃神?智不清醒的被喂粥、一点活力都没,他气得都想把门给徒手拆了!!
折腾大半夜,送走了家庭医生,回到床边看到史弃安安静静的睡着简直一肚子?的脾气没地儿撒!
只能抱着人睡觉!
可他前?前?后后万分棘手的围着病祖宗伺候了半个晚上。
这才过了几?个小时?
喝完粥吃了药,躺下没有三四个小时吧?
现在醒过来发觉身体好了,能喘能跳了,就对着他胡来?
还知不知道身体要紧!
他看史弃不是二十一岁。
是三岁!
好歹是冷静下来了。
封正泽穿上浴袍出去,一眼看史弃眼睛红红的,身上裹着被子,像是个不倒翁一样盘坐在床上。
封正泽刚要说什么,就听到史弃打了个喷嚏。
于是要说话的话止住了。
他皱眉,返身回洗浴室拿毛巾出来让史弃擦,又去接了温开水给他簌口。
史弃:“我刷过牙了。”
“闭嘴!”
史弃只得听他的,含一口水叽叽咕咕漱完,把水吐回杯子里。
封正泽拿到楼下厨房洗了,放进消毒柜。
再回来,看到史弃还那么坐着。
两人一个站在主卧门口,一个坐在床上。
视线相交,但谁也没有说话。
房间里安静得像是悄无声息的凝结了一层霜,突然又一起开口——
“饿了吗?”
“你昨晚跟苏清和在一起?”
一起说完又一起住了嘴,继续互相盯着看。
片刻后,封正泽撑着额头叹了声。
一笔烂账,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解释起来太长,牵扯太多。
心里已经百转千回了,最后出口却只是一声“嗯。”
史弃闻言收回视线,垂下眼。
突然的,就有点想哭。
他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样子?!
伤疤都还没好,就想着去忘疼。
好像只要没死就还能继续,爱能卑微进泥里。
什?么平等,什?么尊重,只要封正泽愿意看他一眼、没抛弃他,他就会竭力的挽留,乞求他留在自己身边,甚至想把昨天被苏清和撕破的表面幸福拼回去,继续自欺欺人,拙劣又可悲。
看史弃沉默,封正泽又长吐一口浊气,走到床边来。
他揉着史弃柔软的头发,往下摸到他的后颈,无意识的轻轻掐了掐,“我不知道要跟你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我跟苏清和没什么。苏清和最近的精神出了点问题,避免失控,苏利仁和医生让我这几?天都过去看一下。”
史弃喉咙动了动,几?乎无声的反驳:“你又不是心理医生……”
封正泽没听到史弃那句低语,弯下腰来跟他贴着额,肌肤相亲的亲昵和不疾不徐的语气让他显得耐心又温柔,几?乎听不出责怪,“小弃,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很开朗,很自信。”
“你觉得谁都比不过你,你强迫我吃你做的东西,进屋就要挂我身上,连洗个澡睡个觉都不让我安宁。”
“你的爪子呢?”
封正泽握住了史弃的手,徐徐十指相扣,却仍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史弃的眼,“你以前,眼睛里会发光。”
“忘了你救我的时候什?么样吗?小小的个子,胆大包天,那么凶悍的匪徒你都敢赤手空拳跟他搏斗。”
“你还说你努力考A大是为了我,想要跟我在一起,每天晚上梦到我后,第二天会更加精神百倍的学习,因为我是你的动力。”
“你说你追逐我。”封正泽看史弃怔怔的失了神?,视线下移,随即吻住那漂亮的淡色嘴唇,他轻轻舔着、含着,呼吸和声线的变化微小到难以察觉,“你说我是你的光,你的一切。你忘了吗?”
气氛被难得矫情说了许多话的封正泽煽动到顶点,就要来一场更加缠绵悱恻的深吻——
史弃突然动了,他说:“我有说过吗?”
那瞬间,一室暧昧跟看不见?的冰幕,当场摔个稀碎!
封正泽:“……”
史弃回看向他,神?情不像是置气,反而有几?分空茫和悲哀。
“当然说过。”封正泽松开握着他的手,眉宇间浮起不悦,站直了,说:“A大新生开学之前?你来找我,就在这房子的楼下餐厅,那也是我们久别一来第一次见面,你不会忘了吧?你在餐桌上说的,表白了一堆。”
史弃闻言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有些惊疑不定,“我……”
封正泽余光睨见,又不那么气了,薄唇轻轻一扬,说道:“我哪里知道你年纪这么小招数却不少。好好的突然表白,然后抱着饮料瓶子哭,说这些年多委屈为了我都挺过来了。我不是木石心肠,看你这么可怜,只能委屈了自己让你小子得偿所愿。”
史弃瞳孔刹时猛缩!
封正泽浑然不觉,还在说:“你第二天反应不是很正常么,这些话怎么都忘了?”
史弃瞠着双无神?的黑目,低低的怔怔道:“原来,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改个作话。
日更三千,每周六加更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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