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跟刑绅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在一间破柴房里半天了。
“老夫三十二岁下若虚山,三十五岁入咱们山庄,五十八岁时主子出生我受命近身侍奉,如今我八十二岁了,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受如此折辱却是头一回啊。”秦淮无比悲愤道。
刑绅一张苦瓜脸:“秦淮先生,你与其跟我回首人生,还不如先想想怎么脱身呢。”想起那女子一下就劈晕了自己,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秦淮摇头:“我是个智叟,手无缚鸡之力。你是个武将不假,可还半吊子。你也看见了那女人是何等利落,咱俩估计够呛了。”
“不错,很有自知之明。”柴房的门忽然被推开,素衣女子站在门口,用一种俯视的姿态睥睨着背靠背坐在地下的秦淮二人。
此时她已经摘下了斗笠,只是仍戴着半面轻纱,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分外漂亮,可惜眉目之间皆是冷漠。
“这位姑娘既然认识老夫,不晓得可否将身份透漏一二。”秦淮顿了顿,又补充道:“至少让我们俩死的明白。”
刑绅在一旁听着秦淮这做小伏低的姿态,不免感叹秦淮大人果然是主子身边的第一智叟,大丈夫真是能屈能伸啊。
素衣女子眼底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淮,语气挪揄:“秦淮先生聪明绝顶,会那么容易死吗?”顿了顿,道:“放心,你虽害过我,但并非元凶,我不会下死手。”
秦淮在脑子里思索着这些年自己害过的人里有没有这一号,而刑绅则默默地松了口气。但素衣女子却接着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不是想知道我们是不是巫医吗,我很肯定的告诉你,我是。”女子说这话的时候,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把玩在掌间慢条斯理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有种虫子叫蜱,喜好吸血,这东西倒是很常见,牲畜身上都有,并无大害。不过……”
素衣女子凑近秦淮,蹲下来与他平视,嘴角轻勾笑道:“经过了我们巫医的手,这蜱虫就不是普通的玩意儿了。它会变成蛊,不但能够与肉融合,还会释放毒素,且繁殖迅速很快就能长遍全身,患处剧痒无比还会溃烂。不过你放心,这只是低级的玩意儿死不了人。”
说完,素衣女子还拍了拍秦淮的肩膀。
秦淮光听着就已经感觉身上发痒了,但还是硬撑着镇定,道:“老夫看出来了,姑娘这是故意吓唬我们。”
以她的实力,想杀他们俩何其容易,然而却在这耐着性子耍嘴皮,分明是别有深意。
“你想从我们嘴里知道什么?”秦淮一语中的道。
“跟聪明人说话真好。”素衣女子站起身,语气看似褒奖实则仍是嘲讽,看得出来她的确是很讨厌秦淮,言行举止无不针锋相对。
“说说吧,你们身后的势力,你们的主子,你们来这里的目的,还有为什么对巫医如此敏感。”素衣女子不客气的抛出一系列问题。
秦淮眉头皱紧。
他没想到这女人问的每个问题都如此尖锐,但又寄人篱下不好直接否决,道:“我们连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要回答你这么多问题,岂不是太亏?”
素衣女子冷冷的扫了秦淮一眼:“现在是你们的小命在我手里,有什么资格讲条件?”
秦淮一看没有商量的余地,眉头皱得更深了,却不言语,刑绅也是这个态度,看来他们俩都很忠心。
僵持也没意思,素衣女子继续道:“换个问题,你们知不知道禛南顾家。”
“从前的巫阁世家?”秦淮脑子反应很快。刑绅接道:“六年前被灭门的那个?”
素衣女子打量了秦淮两人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半晌恢复了冰冷,嗤笑道:“何必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呢?”
秦淮这次真的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叫装出,我们是真的不知情。巫阁当年号称江湖第一阁,却极少参与江湖事端,地处禛南如同与世隔绝,神秘的很。”
素衣女子还在脑子里思索着这句话有几分可信。
而秦淮却眼见的撇到女子腰间的一块玉牌,玉料很薄也一点都不名贵,上面雕刻着繁复的文字。
换做别人大抵不识,但秦淮修习阴阳五行,也算博古通今,所以认识那上面的文字——正是“顾”一字。
“姑娘是顾家的人?”秦淮一脸震惊。
素衣女子敛了玉牌,一脸的不悦,对秦淮的问题不置可否,转身出了门,临走前放下警告道:“别耍花招,我刚刚说的蜱虫蛊是真的。”
“她不会真是巫阁顾家的人吧。”刑绅一脸难以置信道。没有听到秦淮的回答,估摸他心里也确定了七八分了,刑绅叫苦连天道:“这下完了,顾家啊,那是巫医的老祖宗门派了,她想折磨咱俩不就是动动手指。啊啊啊,与其生不如死不如直接死了得了……”
“娘亲,他们说了没有。”房间里,叫做即墨的小男孩看着脸色不悦走进房里的女子道。
女子摇了摇头,坐到桌前为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慢慢的摘下了面纱。
与冷漠的性格不同,女子的长相清丽明艳,更似碧江春色中的桃花,不过目光清冷便使周身的气质都冷了下来。
然而却没人能想到,今时今日这个沉稳精明目光锐利的女子六年前竟那样单纯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