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睡到自然醒。
睁开眼第一反应是饿了。捂着肚子坐起,才感觉不对劲。
肩上裹着麂皮毯子,身下竟是魔头的玄冰床。
温禾屁滚尿流滚下床,见殿内空空,做贼似得打量一圈,却不见魔头身影。
她凿着脑壳回忆一遍,怎么就跑魔头床上了。
昨晚,她去白乌那蹭了顿火锅,返归路上,让花铃带她重回白白苑,偷了白乌一坛子忘川醉。
回归息殿的路上,她将酒喝空了。
殿门口,依稀跟黑檀打过招呼。
后面的事……一片空白。
断片的温禾,赶忙求救花铃:“小花祖宗,小花祖宗,昨晚回来后,发生了什么。”
花铃还未回答,听殿外黑檀恭敬道一声,君上。
糟糕,魔头回来了。
温禾左右望一圈,发现窗下桌案之上,整齐搁着笔墨纸砚。
她迅速跑去,犯痔疮似得坐上白骨凳,拾起狼牙笔搁上的软毫笔,蘸了蘸砚台里磨好的墨汁,随意抽了一张金花宣纸,装模作样作起画来。
画的是一只鸡,轮廓方成,殿门自外打开。
温禾装作听不到,忘情沉浸于笔墨之中。
沉重脚步声由远及近,愈发清晰,最终消隐于桌案近前。
再装没听到,就太假了。
笔尖顿在鸡屁股上,温禾扭头一笑,灿若菊花,“君上,你回来了。”
赫连断面无表情,拍拍手,黑檀命人搬了个錾刻螣蛇的御座来。
赫连断一撩衣袍,坐上去,瞅了眼笔架上挂的个款式毛笔,命令的口吻:“用最快的时间,教会本君作画。”
温禾腾地一下,从白骨凳上站起,惊道:“你让我当你的丹青老师,为什么,你们王朝没人会作画?”
赫连断意味深长道:“没你画的好。”
才华得到肯定的傲娇虚荣感,方袭上心头,温禾瞬间联想到《赫连氏秘史》中的精美插画图,于是不敢嘚瑟了,只道:“好说好说。不过……”
瞥一眼屁股下头森森白的人骨凳子,温禾哀怨的嗓音:“给我换个凳子吧,我坐着难受啊。”
赫连断一甩袖子,白骨凳消失,“那便站着。”
温禾:“……”
站着便站着,总比坐人骨头上强。
温禾认命。就是握笔趴桌上的姿势有点不雅。
得撅着屁股。
温禾撅着屁股问:“赫连君主,想让我教你画什么?”
“美人。”
温禾仔细盯着魔头面色,一派倨傲清高。
瞧把你装的。
温禾继而猥琐一笑,问细节:“美男还是美女啊?”
“美女。”
温禾啧啧啧个不停。
昨个还夸他守身如玉,心清如镜,不染纤尘,淡泊无欲念。立马原形毕露了。
感情这是个好美色的闷骚魔头。
啪的一声,面前凭空落下个摊开的书册,止住温禾口中的啧啧声。
是《赫连氏秘史》某个情节插画图。
一云鬓美人,两腮晕红,半眯的眸子,含无限春情,正将身上最后一层似有若无的轻纱褪尽,勾引贵妃榻上的赫连短。
甫一看到这香艳图画,虽是自己画的,但旁边有个出气的大活人,还是雄性,温禾禁不住老脸一红。
赫连断唇角勾一抹讽笑,“三日之日,达到此种水平,你最好倾囊相授,认真对待,否则有你受的。”
温禾立刻丢了笔,站直身,“不是吧,你是要我教你画春~宫图?我一姑娘,教你这个?!”
赫连断似要失去耐心,嘴角一抽,“是要你教本座画美人,并非春~宫图。”
“哦。”温禾重拾桌上毛笔,又丢开,“你方才说什么,三天?三天达到此等水平,你知道我能画到这种惟妙惟肖的程度,需要累积多少时间和功夫么?三天,开玩笑,就算我是天才老师,你也需得是超天才学生。”
赫连断一手揉揉左侧额穴,有气无力,“你只需教,勿需废话。”
若非他需凭借脑中影像,画一幅美人图,哪需蒜苗在这阴阳怪气的聒噪。
实则,王朝内丹青师父无数,但他从未动过彩墨的君王,倏然求画美人图,似乎不太妥。
若学得技艺,杀丹青师父灭口,也不是不可。然丹青这块,他不大懂,更不晓得王朝内哪位师父艺技更高,但蒜苗的大作,他瞧过,却有些才华。
她整日闲得没事做,最后,赫连断择定,让蒜苗来当这个老师。
若教不好,杀了不可惜。
若教好了,杀了亦不可惜。
温禾握着笔杆,想了想,紫毫笔尖蘸取墨碟内的颜料,往眼前宣纸上随意勾了一笔玲珑曲线,“我们便从线条开始好了。”
温禾不得不承认,魔头学生于绘画方面,相当有天赋。
每一笔线条,勾勒完美,让她找不出毛病。
一个时辰不到,魔头笔下,人物雏形已出几分神韵。
温禾为自己有教授方面的天分而自豪时,魔头学生嫌弃她这个老师教得慢。
温禾一手端着笔,站直身,另一手揉揉发酸的老腰,不满道:“是我教你,还是你教我,现下我是你老师,你得听我的。”
“听你的,怕是三个月也学不会。”赫连断说着,手指微扫,先前被温禾扒拉至桌角的《赫连氏秘史》重新移回桌案中央。
赫连断修长有力的手指,翻到第一页插画图,指着上头一位面上似痛似享受,半卧短榻的美人,“从这副图作起……”
啪嗒一声,温禾惊得仍了笔,“从这副图做起,做,做,做什么?”
赫连断瞧着对方一身警惕,仿似要被流氓强~暴的表情,他咔嚓捏断手中紫毫笔,咬着牙根道:“是作画的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