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自沈嫔侍寝,进而晋封为婉容起,整个后宫都仿佛由秋返春,处处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皇帝盛凌也一改前段时间那非必要不入后宫的态度,接连数次掌灯新人宫苑,也都循例各晋封一级。

美中不足,这新人宫苑不包括房若拙的怡蓉水榭。

好在房若拙一向没招惹过什么人,众妃们唇枪舌剑之间倒也少有讥讽她的,也让房若拙至少落得个耳根清净。

转眼间,中秋佳节到来。

按例,大盛朝后宫妃嫔与宫女内侍们除了每月的月例外,正月的春节、元宵节,五月的端午节、八月的中秋节这四个节日都会由尚宫局统一发放节礼。

因而从这日早上刚起,房若拙就觉得怡蓉水榭连气氛都好了许多。

也对,公司要发福利了,能不高兴吗?

房若拙自己也是。

每年端午节、中秋节的,虽然也不缺公司发的那几个粽子几盒月饼,可一想到是白嫖的,拿到手里的感觉就硬生生好了不少。

等接近年底,她更是完全算是被年终奖吊着命,没有辞职全是因为年终奖没到手。

呵呵,要不是破公司年终奖还算丰厚,年底的财务真是谁爱当谁当。

思及此,房若拙挥手叫来溪云:“你去开了钱箱,跟紫珠商量着,每人赏两个月的月例,就当是我送你们过节的贺礼了。”

溪云眼睛一亮,笑吟吟应下,转身在账册上记了一笔,随即与紫珠自去放赏。

怡蓉水榭规制不大,如今算上紫珠与溪云这两个贴身的在内,统共也就四名宫女两名内侍。

房若拙正寻思着晚上宫宴穿什么过去,就听见外面无比响亮的谢恩声,差点被吓一跳。

她颇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紫珠:“你也不劝着些。不过是两月月例罢了,倒惹得你们闹这么大阵仗。”

一向沉稳的紫珠此时也是禁不住脸上带笑,辩解道:“主子怕是不知道,这月例银子也能帮上大忙呢。奴婢们既是被送进宫来,家里自是紧巴巴的,不少还要靠我们补贴。于主子来说不过是少许月例银子,于我们来说,等年底托人捎出去,可是够家里过个好年了。”

“我记得宫里不是也会发节礼吗?”房若拙有些好奇。

“宫里做事向来讲究体面,节礼多是节气食物或是装饰一类的东西,等会儿尚宫局来人主子就知道了。”

待尚宫局送了东西来,房若拙打开一看,果真如紫珠所说,大大小小的几个盒子里多是各式各样的月饼,标明给她的那份明显精致不少。

除此之外,唯有两小坛桂花酒。

看来这种过节福利真是古往今来都一样,这跟她上辈子公司也差不多啊。

房若拙指着自己那份:“瞧着刚好六个,你们拿去分了吧,我打小最不爱吃这些。”

紫珠应下,正要拿出去散予众人,瞧见角落里还有个细长的匣子,不由微讶:“咦?”

房若拙接过,只见匣中两支一模一样的桂花钗。

乌木为钗身,黄玉髓精心打磨成桂花模样,挤挤挨挨,间或点缀着片深绿的叶子,不仔细看时怕会真以为房若拙手中是一枝桂花。

紫珠也看清了房若拙手中物件,疑惑道:“自皇后娘娘掌宫务,定下节礼规制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在节礼中添了别的东西呢。”

房若拙随手把那首饰放回去,对紫珠说的话倒是更感兴趣些:“也就是说,没有缘故,皇后是不可能突然做出改变的了?”

紫珠点头:“正是如此。皇后娘娘向来规矩严明,奴婢进宫这几年,若是得的节礼放在一起,怕是主子都分不出哪一年是哪一年的。”

“而且……”紫珠补充道:“这钗瞧着像原本有别的用处,临时挪过来的。原本以主子的位份,这钗上的黄玉髓品质是要稍差一些的。尚宫局在这上头自来谨慎,如今既把这个送了来,怕也是找不到更合适的了。”

房若拙捡起那钗放在手中把玩。也就是说,这是皇后临时做出的决定?

不,皇后不是会临时做决定的人。所以,肯定是受了别人的影响,要么干脆就是在执行别人的命令。

宫中还有谁能让皇后临时下命令呢?

桂花钗……

房若拙一笑,把发钗递给紫珠:“我晚上宫宴就戴这个,你看着配衣裳吧。”

中秋宫宴历来在太液池畔的清风徐来殿举行。

清风徐来殿以殿为名,却是亭子的规制,四面皆开,帘幕拉起时四周景色一览无余,仿佛置身湖上。

彼时烟波浩渺,水中月与天上月交相辉映,天地间一片银辉浩荡,正是一副盛世好光景。

各宫嫔妃皆精心装扮过,力图在今日这种场合压倒全场,随着内侍步入殿中时个个恍若神仙中人。

传闻中的沈太后也是风采照人,装扮虽简单,浑身气度却让她有种夺目的光辉,与皇后并排坐在上首时竟有交相辉映之感。

沈太后面含薄怒,入座后一语不发,先斟了杯酒送进口中,面色方才和缓了些。

眼见太后有所缓和,皇后方才低声劝道:“母后为国祈福,今日是头次露面,又是中秋佳节,也该让我们给您正经行个礼才是。”

沈太后不置可否,微微点头。

皇后随即起身至殿中,率领着身后一众妃嫔向沈太后行大礼。

新进宫的嫔妃除了沈婉容,大都是第一次见太后,又见太后心情不佳,起身到席间空地行礼时难免有些惴惴,生怕哪里招了太后的眼。

沈太后叫身边侍女扶了皇后起身,对着底下众人端详半晌,方淡淡道:“行了,日后好好服侍皇帝,听皇后管教也就是了。为妃为嫔,最重要的还是要有妾妃之德,别仗着皇帝喜欢几分就做那僭越之事,哀家见不得这些。”

淑妃心知肚明这是太后不过是借机敲打自己,非要安个训话的名头,暗自咬牙,然而身为妃嫔之首,也只得带头沉声道:“谨领训。”

有了这一遭,席间气氛不免沉寂几分,直到皇帝到场才再次喧腾起来。

皇帝盛凌有一个很男主的名字,一个很男主的身份,所以长相也是男主该有的剑眉星目俊朗非凡。时年二十八岁的盛凌眉宇间沉稳又飞扬,自有一种盛世帝王的睥睨气象。

说实在的,蛮养眼。

有这样的样貌身材,又有这样的身份,怪不得这些时日那些侍寝过的新人们提起来总是面上飞红,一副少女怀春模样。

可惜,虽然各方面都是男主标配,这位却绝对不可能像小说男主那样为女主要死要活。

房若拙入宫以来听了多少淑妃宠冠后宫,是皇帝最钟爱之人的话,也没见皇帝少睡其他人。

男人本就是自私的生物,皇帝恐怕要在自私上加个“最”字,所以哪怕再“才貌若仙郎”,也是全天下最不值得动心之人。

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生在别人身上的美貌在房若拙眼中就是公共资源。想来皇帝生得这样一副模样,也不会介意被别人多看两眼。

尤其是她位置靠后,坐在这里向上首看去,太后与皇后中间坐着皇帝,两侧下首各式各样的美人一字排开,尽览无余,可谓十分养眼。

房若拙毫无自己也是别人眼中风景的自觉,饮一杯席上桂花酒,再观赏一番宴中美人,自得其乐:她这也是帝王级的享受了吧?

酒过三巡,教坊伶人们款款步入殿中献舞,想来伶人们为了今日定是做足了万全准备,房若拙看得几乎目不暇接,深恨自己只长了一双眼睛。

许是因美色误人,房若拙回过神时大呼不妙:这桂花酒喝到口中甜滋滋的没什么酒精味儿,怎么后劲这么足的!

好在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她到底喝得不算多,只是稍稍有些头晕,想来出去散一散也就好了。

挥手叫来身后侍立的紫珠,房若拙低声询问:“我现在离席出去一会儿不碍事吧?”

紫珠点头:“不碍事的,历来宫宴都有主子们离席更衣。”

两人相携着出了清风徐来殿,恰巧一阵凉风拂过太液池,带来一阵湿润的凉意,房若拙不禁精神一震,觉得好多了。

因着晚上有宫宴,清风徐来殿附近处处掌灯,一路行来往来宫人更是络绎不绝。房若拙只是想透个气,便也没往远处行,只沿着太液池向一旁走了走,寻了处稍稍清净些的地方坐下。

不远处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伴着水面,越发显得宛转悠扬,灯火通明的清风徐来殿映照在清澈水面中更是犹如一座巨大的水晶宫。

房若拙低低叹了口气:“这样好的光景...”真可惜没有个摄像机在手里,不能照下来。

“宫里年年皆是这样好的光景,何故叹气?”

一道清越的嗓音从背后响起,房若拙被这把声音又诱惑了一小下,心道这皇帝硬件条件真是无敌了,下一秒已经转过身屈膝行礼:“嫔妾见过陛下。”

说话间,房若拙眼帘飞速掀起又落下,近距离观赏了一下这张美男脸。

“起身吧。”盛凌有一双和他十分匹配的手,手指修长,指间略有薄茧,想必是时常写字磨出来的。

“你还没告诉朕,何故叹气?”

“嫔妾在家中时常见母亲操持宴会,场面逊之宫宴多矣,却还是每次都要狠狠歇几天。所以...”房若拙声音减弱,仿佛有些羞赧,“所以有些想家了,不知道母亲今年累的时候有没有人在她身旁服侍。”

盛凌哑然:听她前半句,他还以为接下来又要听人奉承皇后了。

如今看来倒也没辜负了她这副可称灵秀的容貌。

眼前人一袭鹅黄宫装,腰肢盈盈不堪一握,脸上飞红,一双妙目此时满是忐忑之意,微微抬头时,发间黄玉髓在暖黄灯光下透出别样的莹润。

盛凌心头一动,想起这眼前人正是那次凝碧池旁被他听了墙角的房美人。

想起那时这人的活泼模样,盛凌不由伸手扶了扶房若拙发间花钗,温声道:“正值佳节,你年纪尚小,想家也是应当的。想来你母亲若是知道你在宫中过得好,也会觉得安心。”

房若拙低头讷讷:“是。”她大着胆子看了一眼皇帝,面色更红:“母亲常说,能入宫服侍陛下,是嫔妾的福份。”

月上柳梢头,灯下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当真是美好万分。

可惜郎君笑过之后转身就回了清风徐来殿,那里还有十数个跟他亦是十分相配的女郎。

房若拙目送盛凌离去,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皇帝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不枉她在怡蓉水榭中日日对镜练习神态。

也好在是她没粗心大意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要是私底下天天加班,偏偏摸鱼五分钟时大领导来视察,那她就真要糟糕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之

房若拙低低叹了口气:“这样好的光景...真可惜手边没有照相机可以拍下来时时欣赏。”

盛凌:什么照相鸡?这是什么鸡?我怎么记得我大盛没有这种东西?此女定有问题。

女主被抓,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