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闲事
林负星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冰凉触感浇散脸上残留的几分灼热。
刚才他借口去厕所，冲出教室。
好奇怪啊。回教室的路上，林负星想。
在见到简沐之后，林负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不正常，频繁流鼻血姑且还能强行解释为天太燥。
那心跳加快呢？
真他妈是低血糖？
说出来林负星自己都不信。
改天问问蒋溪好了，这人帝国医学院全科医学硕士，曾扬言从心理到身体都可以为他答疑解惑的，应该能告诉他答案。
林负星正失神，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走岔了路，直到被个小个子撞到，才反应过来，自己习惯性往天台方向走。
偶尔，闹怕了，困了，或者每一个想安静下来的时刻，林负星都会独自来天台坐坐。
“对、对不起！”撞到他那个小个子怀里抱了一叠试卷，抬眼看到林负星，整个人又哆哆嗦嗦往后连退三步，把头埋进试卷里。
林负星：“……”
他有这么可怕？
“没事。”林负星摆摆手，小个子如释重负，低头从他身边经过后，开始小跑。
林负星：“？”
林负星低头检查自己着装，校服，穿了；武器，没有；发型，正常。
那跑什么？
林负星没想明白，但他心大，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奇怪一样，想不明白，干脆不想。
距离上课还有两分钟，他不急着走下去，反正有时候他也会迟到几分钟，老师通常不会说什么。
双臂撑在走廊栏杆，林负星往下眺望。
五中和整个B区一样，一点也不美，没有绿植，荒芜干枯，只有冰冷枯燥的建筑，还有一堵极为厚重的围墙。
——B区共有五所学校，每一所都被用厚厚的围墙，与居民区间隔开。
学校一直以来都是象牙塔，是乌托邦，帝国保护这里所有孩子到十八岁，年纪一到，要么考进A区，要么留在B区苟活。
学校是全B区，包括边境和帝国外围，是那条边境线之外最安全的地方。
而过了年纪的人，除了担任相关工作，其余的便再没资格踏入学校。不仅是不能进入学习，而是整个人，将会被那堵围墙，那扇披了电网的门挡在身后。
正出神，楼梯口尽头忽然传出几个男生的声音。
“喂，走路这么不长眼睛？”
林负星回头望去，是刚才撞了他那个小个子，此刻正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团团围住，有人捏起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说你呢，撞到费哥你知道吗？！啊？说话！！”
小个子身子颤抖，连声音也在颤抖：“对、对不起。”
“啊哈？”被称为“费哥”抬起脚，往小个子身上用力一踹，小个子摔在地上，试卷天女散花般洒落一地。
邢季费气势汹汹：“说对不起有屁用啊，昨天找你要你的钱呢？带了吗？”
“带，带了。”小个子缩在栏杆处，掏出钱包，正要交出去，手腕被一颗小石子打中。
“喂，是抢钱还是校园暴力？”林负星倒下拇指指向身后，“那有探头。”
邢季费嗤笑：“那边的可照不到这里。”
林负星踩上阶梯，同邢季费对上目光：“这么熟悉？”
“你谁啊？还挺眼熟？”身旁的小弟想要动手，猛推一把林负星，却半分也没推动，反而被紧紧扼住手腕。
林负星大笑：“当然眼熟，我是你爸爸啊。”
“你他妈……”小弟想要动手。
林负星一脸无所谓，颔首，下巴指向楼梯拐角的光荣栏，“那不是贴了一墙我照片？”
他松开那人的手，转身扶起小个子，蹲下身帮他拍了拍袖子和膝盖上的灰尘，小个子连连挣扎，又后退两步。
身边暗了下来，邢季费蹲在他身边，脸上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你就是林负星？”
“是啊，你认识我？”
“我还想找你呢，你自己送上门来。”
“？”
找他？为什么？林负星不记得和这号人有过接触。
不过这张脸好像，大概似乎，或许，有那么点眼熟？？
“……”林负星还是想不起来，问道，“你谁啊？”
楼上有个班级要上体育课，两个女生路过楼梯口，见到这里一伙人，毫不犹豫，掉头就走。
“是邢季费啊！他怎么在这里？”
“高三楼一霸，他好像和学校有点关系，快走快走，别惹到他。”
邢季费听到让人对他的评价，洋洋自得，倒是林负星用看傻逼的眼神看向他，神情复杂。
“兄弟，你是怎么做到让别人见到你跟见鬼了似的？？？？？”
邢季费：“……”
一众小弟：“………”
“你他妈什么意思？？”
小弟看不下去，正欲动手，林负星冷冷扫他一眼：“动手的话不行啊，你们就这几个人，打不过，完了我还得写检讨，不如换种方式啊？”
他低头，一张一张帮小个子捡起试卷，丝毫不介意把后背暴露给这几个人，他看了几道试卷上的题，举起向背后晃了晃，纸张晃动，发出清脆“沙沙”声。
林负星说：“我们比做题呗，怎么样？”
林负星出去的时间有些久，上课了也没回来，简沐借口上厕所，走出教室，正好撞上匆匆下楼的两个女生。
一个女生迟疑：“林负星和邢季费对上应该没事吧？”
另一个女生犹豫：“应该……没事吧？他不是挺能干架吗？”
“可是他就一个人啊。”
简沐叫住她们：“负星哥，在哪里？”
“五楼，楼梯口。”女生说出地点，眼看这个Omega就要走，“你一个人去？不去找方哲或者戴立他们？”
“不用。”简沐整个人相当低沉。
两个女生怔愣在原地。
女生问同伴：“刚刚那股Alpha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女生：“错觉吧？”
简沐赶到时，邢季费正试图揪起蹲着的林负星的领口，可惜被他一掌拍开，显得毫无气势：“你还记得邢季如吗？”
林负星眼神出现一瞬间的空白，这个名字好像很耳熟，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谁？”
邢季费气得吐血，又问：“你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
“啊？”林负星捡起一张试卷，起身，一脸不解，“我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你！”邢季费保持一个姿势没动，眼神凶狠，周围的几个小弟下意识退后几步，小个子又开始瑟瑟发抖。
这架势，估计在用信息素压人呢？
邢季费好像是Alpha吧？
Alpha的信息素本能的会给Beta或者Omega压迫感，也正因为如此，在打架时，Alpha很吃香，散个信息素，对面分分钟倒一半，林负星干架的时候遇到过几个拿信息素压人的，然后不出意外都被他揍得鼻青脸肿。
原因无他，林负星没分化啊，什么信息素，什么压迫感，屁都感受不到。
当然，他不可能老老实实把这件事说出来，而是眉梢一挑，语气轻挑：“就这？”
林负星甚至欠扁的装出难以置信的样子：“你是Alpha吧？就这？？”
邢季费没想到有人能顶过他的信息素，他的信息素哪怕在Alpha中也算霸道，倒在他拳头下的Alpha不算少数，怎么就偏偏这人不怕？？偏偏是欺负了他妹妹的这人渣？？
林负星是Alpha这件事他早有耳闻，邢季如天天在他耳边念叨这人有多帅多高多优秀，在某一天兴致勃勃要向这人告白，结果当天晚上就哭着跑回家，三天没吃饭。
邢季费心疼得不得了，自己用心疼爱的妹妹，怎么在别人眼里就一文不值，居然连名字也不记得？？
邢季费忍无可忍，动动手指，示意身后几个小弟动手，然而，才抬起脚，一股更加强悍，更加霸道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几个人的手登时僵在半空中。
——属于Alpha的信息素。
雪山的味道，孤傲，清冽，高高在上，令人本能想要畏惧。
有人轻飘飘的走到他们面前，帮林负星捡起最后一张试卷。
“简沐？”林负星一个人时没什么，反正动起手来这群人也伤不到他，但简沐不一样，简沐是Omega，之前还被欺负过，林负星不想让他看到这个画面，将他往身后一拉。
“你怎么来了？”
“已经上课了。”简沐看到抖成筛子的小个子，眉头皱起，“哥，你……”
你又多管闲事了？简沐本来想这么说，但他没说出口。
毕竟这就是林负星，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喜欢多管闲事，十年前他又怎么会遇到这么好的林负星？
简沐一笑。
林负星把整好的试卷塞回小个子手里，让他先走，然后牢牢护住简沐：“你笑什么？”
“没什么。”简沐说，“这样很好。”
“这样不好，你不该来。”林负星说。
简沐装作无辜：“可是他们一动不动。”
刚刚注意力一直在简沐身上，林负星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几个人，当真是一动不动，手脚都保持着想要动手的样子，跟在玩木头人似的。
邢季费和他几个小弟都没想到居然有人的信息素这么有压迫感？不仅仅是味道，气息，还有由内而外，自血液深处涌出的高贵。
——信息素的主人和他们完全不是同一个阶级！
是简沐？？不对，这人的样貌，还有脖环，都说明他只是个Omega。
那就只能是林负星。
林负星现在不想管这群人为什么突然木头人，他只想带简沐离开这里，但简沐却主动跨前一步，站在邢季费面前，开口道：“我不管你说的邢季如是谁，如果负星哥拒绝了，他就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说完话，邢季费终于感受到束缚被解开，他咬牙，恶狠狠道：“你们给我等着。”说完，带几个小弟下了楼。
林负星无语：“……又要我等着。”
以往干完架，对面老爱让他等着，每当他以为平淡无奇的生活能再掀起一翻波澜时，总是什么也没等到。
他对上简沐略显责备的眼神：“哥，你说过你只是去个厕所。”
林负星摸摸鼻子，有种犯错被抓包的感觉：“对，上厕所，所以就……上来了……”
简沐没有多做纠结，说：“回教室吧。”
两人一起下楼。
路上，简沐问道：“那个邢季如，是向哥告白被拒绝了吗？”
林负星：“我不知道啊，很多人向我告白。”
简沐：“哥，你这话有点欠扁。”
林负星：“或许你可以教我委婉一点的说法？这经验你肯定不比我少。”
毕竟简沐是很优秀的Omega。
“我没有，在遇到哥之前，我没接触过任何人。”简沐说得轻描淡写，在林负星还没意识到这句话的深意时，又补充道，“再说，哥在某些方面很迟钝。”
林负星：？？？？
林负星搂住简沐脖子，大笑：“我面子呢，去哪里了！”
简沐和他一起笑。
口袋里，老旧的通讯仪响了一声。是聊天机器人自动发的消息。
为了更像一个可以陪伴说话的“好伙伴”，当年写程序的人特意设计了这么一个小彩蛋。
——我也想提高点情商，你教教我可可以吗？
林负星见过几次这个通讯仪，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简沐边在屏幕上敲出几个字，边回答：“聊天机器人。”
“聊天机器人啊。”林负星一笑，接连跳下两级台阶，双手搭在后脑勺，再楼梯拐角处倒着走，“说起来，我当年写的第一个程序也是聊天机器人。”
“哥写的，一定是最好的。”
“那必须啊！”
屏幕上，简沐回复机器人几句话。
——你不用学的。
——你只要好好被人喜欢就好。
——负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