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行进到中期时,DE一方已经开始吃力。
他们没有按照范寻和陆信的预想走刷旗自救的路线,虽然吕廉恒想到了,但队友不配合,想到等于梦到。
于是他便开始闷声护队友,偶尔蹭点魂力发育技能。
“太保守。”一位数据分析师看看吕廉恒惨不忍睹的发育数据叹息着砸吧了下嘴。
“这局很难了,插出去的旗不足五个,自己家里已经立住七个了,经典劣势局。”副教练也有些惋惜,Forever意识足够,但控场力一般,药师又有点太想出风头。
宋青放虽然不是职业选手,可耳濡目染,也感觉这局要玄。
当DE这边插下的旗帜不足七杆时,胜利的天秤便开始倾斜向敌方。
队伍内部的魂力可以互相赠送,除了用来插旗,魂力还是点亮冷却技能的刚需,后续要用来强化技能。
他们队大部分魂力都被药师、杀手和法师这三个高消耗职能分走,熬到半局时,吕廉恒的岩铠才堪堪把四个技能全部点到最高级。
忽然,会议室众人的上帝视角下,对面的杀手开启隐身包抄到DE区域的边角附近,看起来是打算联合那附近的自家箭客偷袭落单的药师。
“完蛋。”姬耘焦虑地晃了晃翘着的腿,几乎能想象到接下来的场面:“药师够呛了。”
赵珅看着地图上直奔而来的吕廉恒,“还真不一定。”
吕廉恒一路边准备技能边冲向药师,赶到时队友已然剩下丝微的血量离死不远。
敌方箭客看出他的意图,当即开启伤害最高的技能。
“对面杀手不见了。”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句,大家禁不住替残血的药师捏一把汗,开始凝神听音,隐身的杀手只有脚步声是唯一弱点。
赶到的岩铠迅速站定在药师身前打开盾甲,在箭客的攻击大招到来的前一秒,他突然空出右手在微毫间极限操作替药师开起一个防御场,“铛”的一声,挡下早已隐身偷袭的杀手,同时,当头落下的箭雨也传来“噼里啪啦”的音效。
“反应很快,零误差。”分析师终于见了笑脸,高兴地点点头。
林狄缓缓正色起来,放下茶缸,“这套操作,他早就做好抗下杀手的准备了。这孩子不错。”
“法师下来了。”赵珅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DE的法师一路直奔战局中心。
在法师释放第一个技能时,药师垂死病中惊坐起,冲着产生退意的敌方疯狂甩毒,顺便给队友上了一套回血,虽然少,但聊胜于无。
在两大强力输出的攻势下,对方杀手没能保下一命,活活被法师打成一道微光特效消失在地图上等待复活。
“箭客能跑。”分析师见敌方箭客奔着残垣飞奔,看样子是想用闪现穿墙离开。自家在场的三人无论是谁都来不及去收拾这个残血。
可惜,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此时,站在拐角的吕廉恒突然对着远处空无一人的地方释放自己唯一一个攻防兼备的攻击技——一道扇形发散的光弧,而恰此时,闪现过去的箭客正好赶到弧度最顶点的位置,毫无防备地用身体接得结结实实,当场暴毙。
“卧槽?”姬耘放下腿坐直,屋中的大多数人也忽然直起身子。
“预判很强啊。”谷净维这几天忙着公关,今天是第一次看吕廉恒打游戏,初印象还算不错。
范寻十指虚握放在交叠的腿面,轻声说:“赢了。”
陆信赞同点头:“直接抄家。”
敌方损失两位强力角色,偷鸡不成蚀把米,用自己的命养活了DE的几个穷苦孩子。
离复活还有不短的一段时间,DE正如他们所料,抓住机会一路顶进对面魂池重地,打了鸡血般斩下剩余三人性命,顺利击碎魂池护甲获得胜利。
“这也不刺头啊。”姬耘坐在旁边翘着腿重新晃荡起来,怎么看这小子都觉得异常顺眼。
前天吕廉恒的直播录屏大家都看过,战术意识足够,耐心,沉得住气,而且反应速度绝对一流,刚看完的时候他们甚至怀疑这么优质的首发苗子GNE到底哪里想不开要卖他。
后来宋青放一打听,登时两眼一黑。
情报中的吕廉恒是个刺头,具体怎么刺的人家没细说,只说这人脾气不好嘴还臭,左怼教练右骂首发,把GNE里外得罪个遍,现在管理层直接砍断他一队替补的计划,挂牌出售。
“就是的,刚才试训之前我看他也挺乖的。”宋青放纳闷地皱了皱眉。
“刺头?”范寻那天走得早不知道后续的信息,他转头看向陆信目露询问。
陆信轻笑将打听到的尽数跟他说了。
范寻听完,沉吟片刻,低声说:“脾气不好,应该是真的。”
陆信挑眉,“有前科?”
“嗯。”范寻回忆了一下,说:“大局观一直不错,就是经常骂人。”
姬耘一听,顿时无所谓道:“那有什么的,骂就骂了,大不了罚两个银子呗。”一副经验丰富的老前辈模样。
宋青放阴阳怪气地说:“诶呦,有的人要是不交罚款都能开上法拉利了吧。”
姬耘脖子一梗,“从来不交的也没见着开法拉利啊。”
宋青放瞪他一眼,投屏中传来声音,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训练赛继续展开。
剩下两局比赛中,吕廉恒的预判绝技再次现身。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命好,那三次就必然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实力。
不仅如此,作为一个岩铠,他自身的走位卡得同样异常精准,反应速度极快,每次都能准确地替队友接住大部分伤害。最后一局中直接让对面箭客心态爆炸,追着他射杀了半个地图。
三局结束,DE以2:1获得胜利。
吕廉恒的去留几乎没有悬念。
这是一个硬件上一点也不输woods的新秀选手,妥善培养,前途无量。
管理层象征性开了个短会,结束后正陆续散会离场时,投屏那边的选手忽然说了话。
“刚才要是少插根旗我和杀手就能起来了,还至于被人按头摩擦?”
药师愠怒的声音打破会议室的讨论声,众人停下脚步安静下来。
箭客好脾气地解释:“不插旗他们掏家更快,咱们队的配置本来也是刷旗占优势,没什么好挣的。”
最后一局他们被对方团战打得一锅团灭,要不是最先复活的法师抗住压力,恐怕就要被送出比赛输掉今天的训练。
“我要是拿到足够的魂力被砍之前就能放技能,都进行到后期了还浪费魂力去插什么旗,对面都不在自己地图蹦了。”
药师今天一把没秀成,队友一开始还想养着他做暴奶,可到了后面就逐渐回避向他分享资源。
他越说越激动,像是把整局的委屈连带着职业生涯受过的轻视都发泄在这个自己必定留不下的地方。
“布局也有问题,插旗的位置根本没给到对面压力,他们在风暴里三进三出的,净给人吹凉了吧?我……”
“你有想法,刚才不提?”
吕廉衡摘了头盔,镜头里他抬起骨骼鲜明的手呼噜了几下寸头,腮侧鼓动,眼眸凝着游戏开始前没有露出过的锐利和锋芒。
药师也退出全息,大声说:“提了你听?都跟你屁股后面抱粗腿,我配说话?”
投影里,吕廉衡歪头转了转脖子,晃动间被高清镜头完整拍下他合动的口型。
陆信轻笑一声,瞧着小年轻硬是没发出声音的脏话,说:“很努力地忍了。”
赵珅也笑了笑,“换成我们耘神这会儿都冲上去了吧。”
无辜被cue的姬耘没等回应,视频中的吕廉衡缓过几秒,离开全息仓前嗤笑一声,不咸不淡道:“不行就找个厂上班吧,别难为自己。”
“你什么意思?!”药师也跟着站起身。
宋青放见状当即关了转播,留下句“我去看看”便径直离开屋子赶到隔壁。
“就这?”姬耘一脸莫名地指指熄灭的投屏:“GNE难不成全员圣人?多好个孩子,这都留不得?”
林狄端着缸子走向门口,说:“这么多人看着呢,你骂一句实在的听听?”
“谁都跟你似的?”谷净维拿起外套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临走前说:“臭毛病改改,明年联赛规定更新,指不定就要重点整治你这种臭嘴。”
“不是……”姬耘起立想要反驳,陆信打断:“吃饭。”
他看向范寻,“后面有工作要忙吗?”
范寻看他站起身,摇了摇头,抬手指向他的后腰。
“嗯?怎么了?”陆信转头回看,只看到自己的衣摆和裤子。
范寻倾身前探,修长的两指一拽将他窝进腰带边沿的衣服拉了出来,随后离开沙发,低声说:“走吧。”
陆信瞄了眼他的背影,伸手摸上背后平整的衣料,抬步跟了上去。
姬耘断后,不满地说:“我近两年很文雅的好吧。”
……
宋青放安抚下两个年轻气盛的小朋友,跟他们简短官方地交代几句,最后独留下老实巴交的吕廉恒。
“一起吃个晚饭再走吧。”
吕廉恒拘谨地点点头,极力克制眼底的开心:“好,打扰了。”
瞧瞧这水汪汪的眼睛,就好像刚才的剑拔弩张都是幻觉。
宋青放慈爱又好笑地看着他,将人引到厨房。
“来了,来来来,坐。”姬耘热情地冲着半个队友打招呼。
“您好。”小朋友礼貌地跟各位一一问好,终于对上陆信时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出右手:“陆神好,我,我叫吕廉恒,Forever。”
陆信笑着握了上去,另一手拍拍他的大臂:“今天打得不错。”
“谢谢。”他羞涩一笑,松开手端正地坐到一边。
旁边的赵珅顺手给他倒了杯饮料,吕廉恒看看对面坐着的陆信,又看看经理,欲言又止好几次。
宋青放敏锐地瞧出异样,笑着安抚:“有什么话就说,或者关于转会有什么想谈的,直说就行,别紧张。”
吕廉恒咽了咽嗓子,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那个,我知道今天另一个试训的药师没通过,其实……”他挠挠头,厚着脸皮说:“要是可以的话,我想推荐我的朋友。”
宋青放:“你朋友?也在转会期了吗?”
“不是,他不是战队的职业选手,但是!”吕廉恒加重语气:“他很强的!他比我厉害,脑子特别聪明,会算数据,战术用的也好,反应特别快,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以人格担保。”
正喝水的陆信忽然抬眼,惊讶地看着如数家珍极力宣传的吕廉恒。
他侧眸看看坐在身边的人,要不是这人肯定比小孩儿大,他都要怀疑吕廉恒看着长大的人就是范寻。
范寻也有些意外,他问:“你朋友不打职业?”
吕廉恒莫名其妙有点害怕范寻,蔫了一下,说:“他,刚从国外回来。”
陆信忍不住直起身子,又看了范寻一眼。
真不是你?
“嫌疑人”偏头,立刻明白他眸子里含义,低声说:“我回国两年了。”
陆信瞧他认真解释的样子绷了绷嘴角的笑意,小声回应:“哦”
赵珅放见他又慌又急的样子,顺着问:“外籍吗?”
“不是外籍,就是他家里都去了国外,他就去读高中了。”
吕廉恒垂下眼,感觉自己这样干巴巴的介绍十分无力且毫无可信度,轻轻地说:“其实我的梦想就是和他一起打职业,一起拿个冠军……什么的。已经错过一年了,好像实现起来还挺难的,哈哈。”
范寻闻言,攥着水杯的手指倏然用力,晦暗不明的眸光撞向毫无所觉的男生,像是想透过他看穿其他东西。
吕廉恒尴尬又苦涩的笑容直直刺进陆信的心底。
他呆滞地盯着对面的人。
很难相信,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像他们的两个人。
像到,连这个笑容都活似量身定做一般,一如当年的他们,苦涩着妥协,悲哀地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