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诶,打完游戏了?”谷净维火急火燎地掠过前厅,正巧见到陆信从电梯间回来,以为他出去送人,但看看墙上的时间,才过去十分钟,都不够前期准备的。

正要再问,陆信含糊回应:“啊,嗯。”想起片刻前的事,他状似自然地转移话题道:“你急什么?”

“我去办公室拿材料,公关团队到了,在会议室等着呢。”说着,他的助理便从办公室出来,手里夹着笔记本,“老大,我拿了,下楼吧。”

“行。”谷净维走向陆信刚关上的大门,脚步一停,侧头探向训练室,纳闷问:“范总走了?”

陆信点头:“走了,我出去送了。”他伸出兜里的手指指大门:“着急就赶紧下去吧。”

“嗯,你把那俩叫起来训练,尤其姬耘,别趁着林教不在就开始正大光明划水。”

临走,谷老板还要操心队员,陆信附和敷衍了一句,目送两人离开,回头冲前台小姐姐点头打招呼,随即,大步流星走回自己的房间。

八爷在沙发上等了半天终于得见爱妃回宫的身影,长腿一迈跳到地面,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幽幽地跟着进了屋。

门一闭合,屋子里只剩一人一猫。

陆信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足足半分钟都没做出一点反应。

八爷纵身一跃上了床,熟门熟路挑了左边的枕头卧下,看向门口双手插兜站姿随意的人。

陆信好不容易从乱麻般的思绪中扯出一丝最戳心的线头——范寻在等他。

渐渐的,原本呆愣的双眼映起细碎的光,像是春日缀着露珠的桃瓣,闪着不自知的欢喜,细细微微,小心翼翼。

片刻沉默过去,陆信没能控制住,低骂一声:“操。”

孤零零单个字,却带着分明的笑意。

虽然缺德了点,但汹涌的欢喜却仍旧如不断破土的萌芽疯狂攀上胸口。

陆信抬手捏住整个下半张脸,试图用物理手段收敛几分仿若吃了跳跳糖的心情,奈何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快过于放肆,一路上涌直达眼底,凝出一双微微弯起又动人心魄的桃花目。

粉丝要是见了这样堪称惊艳的眉眼,肯定直呼“仙姑在上”,可惜,只有八爷有这个眼福。

床上,一双黄色猫眼被昏暗的光影融成两颗黑漆漆的圆瞳,倒映在里面的人放开手掌,修长的手指虚拢着下颌,一副要笑不笑的克制模样。

“喵。”八爷黏糊糊地叫了一声,陆信看过去,径直坐到床边,笑着冲他招手,八爷挪动大驾,重新爬到他的腿边,“呼噜呼噜”的任由人类伺候着挠下巴。

一小时后,中断旅游计划的DE总教练林狄顶着跨时区的疲倦马不停蹄地从董敬的病房赶回来,一见到清醒的熟人便开始哭,铁汉落泪的画面并不多美妙,刚起床的姬耘看着教练一边哭一边吃,鹌鹑似的缩在餐桌的一角,苦着一张脸递去纸巾。

赵珅和宋青放轮流安抚教练跌宕起伏的情绪。

“金乌投了不少钱,我已经在搜罗外援了,夏季赛肯定有着落。”

“官博配合公关团队发了声名,差不多过几天就没事儿了。”

“你既然都回来了,就跟我一起看看招募名单吧,我和陆信也看不过来。”

陆信出了房门,路过厨房门口听见谈话声,打开门侧头往里一看,见到突然归队的林教,他意外挑眉:“回来了?”

林狄摸摸眼泪,想到前几天网上“陆信炮王”的离谱传言,不由眼含心疼,他道:“嗯,回来了,这几天辛苦大家了。”没能一起共患难,他愧疚难当。

陆信唇角挂着笑,懒散地靠着门框,“没事儿,过几天热度就下去了。”

姬耘奇怪地看向他,疑惑问:“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

还没等陆信反应过来,宋青放指指自己的嘴,匪夷所思地问:“你这不是笑难道还能是抽筋儿?”

陆信一怔,感受到面部肌肉的不自主发力,迅速恢复平淡嘴脸,心虚地轻咳一声,抬抬下巴:“慢慢吃,我先去打两局。”

“哦。”

林狄望着陆信比平日轻巧许多的背影,连那股懒散劲儿都退去一半,整个人从上到下透着一种陌生的鲜活,他眼底唰唰不停的泪水竟是莫名其妙地平息下来。

“他怎么看着这么……”宋青放思索片刻,抓到一个完美贴合陆信当前状态的词汇:“喜庆?”

姬耘锁眉沉思,“就是的,跟中奖了似的。”

另一边,范寻沉着脸自己开车回到公司,茶水间的助理见到从电梯走出来的老板愣了一下,连忙放下餐盒赶过去,范寻抬手制止:“吃你的。”然后大步进了办公室。

“老板下午不是有事?”桌前的女同事好奇地看了外面一眼,低声和助理探讨。

助理将跨在脖子上的工作证重新插回胸口的口袋里,不解地歪了歪头,喃喃着:“对啊,怎么突然回来了?”

范寻坐在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两腿十分不优雅地岔开,手肘撑着腿面,低头不知在想什么,过去十几分钟,竟是一动不动,好似从俱乐部训练室中带回来的定身咒还有些延续效果。

门外陆续传来午休结束的嘈杂,助理试探着敲了敲门,没听到回应也不敢直接推门进去,便在门口问:“范总,您下午需要安排工作吗?”

范寻头也不抬地说:“排。”

助理应声离开,四下重归沉沉静谧。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双手交叉,右手食指习惯性地点动手背,一下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半晌,从不口吐半个脏字的范总闭上眼单手后捋发丝,薄唇轻启:“操。”

他脱下西装外套丢到一边,走到里间倒了杯水,抿了一口,又烦躁地将水杯放到茶桌上,动作不轻,水洒出一片,范寻视而不见,坐到椅子上翘起腿,出神地盯着窗外江边繁荣忙碌的街景。

邓元白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这幅引人好奇的画面。

他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单手支着下巴,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范总,想讲故事吗?”

范总纹丝不动,视线依旧定格在车水马龙的过江大桥上。

“游戏打得怎么样?”

邓元白早已习惯一个人的独角戏,对这种漠视满不在乎,甚至还能再进一步。

“接吻了吗?”

雕像终于有了反应,范寻眼睛斜过去,虚浮扫过对面的人,清冷的眸子凝着显而易见的警告。

“看来是没有。”邓总自寻答案,不亦乐乎。

他几乎已经认定,范寻如此不遗余力地打捞DE这艘岌岌可危的沉船,为的不过是里面的某个人。

一掷千金为蓝颜,如此行径,实在不符合他认知中范总那个凡尘烟火皆不沾身的孤寡形象,让他一个商学院出身的人难得升起几分浓浓的科研欲。

“那牵手了吗?”

牵手。

范寻他不动声色地摩挲起手表表带,脑中不自觉地闪过攥着自己手腕的五指,指甲圆润干净,透着淡淡的粉,因为使了不小的力气,指尖边缘泛着白。

邓元白了然一笑:“不错,第一天至少没浪费,苍蝇腿也是肉。”

他欣慰地抽出纸巾丢在桌面的水迹上,薄纸快速洇湿塌软,余光里,范寻正冷森森地瞄着自己的头顶,他毫不畏惧地笑笑,慈爱地冲他道:“用不用哥给你传授传授,省得弟弟走弯路错过良缘。”

毕竟这人瞧着就不是个会追人的气质,浑身写满“注孤生”的百余种花式变体,作为朋友,邓元白感觉自己有必要伸出友爱的援手。

错过良缘。

“错过”两个字简直是精准地踩中范寻的雷区并且蹦了个迪,他眉峰一跳,语气不善地问:“会开完了?”

话题跳转面色不耐,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氛围,邓元白挑眉,“哪句话招你了?”

他正要回忆上一秒的发言记录,不等转动大脑,范寻先发制人:“手里没活干?”

“啧。”邓元白不满地瞟他一眼,不客气地说:“就你这样的,人家要是能看上你多半都是因为脸。”

范寻视线逐渐危险起来,浓密的睫毛微微下沉,邓元白见状,也不慌,站起身系上扣子,神情自在地说:“走了,祝你在沉思中喜得良缘。”说完,脚步轻快地离开。

休息室里再次归于平静,他正要继续发呆,兜里手机震动。

范寻看着助理发来的工作安排,从半小时后一直排到明天下午。

离开DE前陆信说“明天见”时清朗期待的音色在他耳边回荡一瞬,对方不甚自在的神情冲进脑子,嘴角的弧度虽然生涩,眼底却千真万确含着可以察觉到的笑意。

范寻轻笑一下。

忽然,他又低头看向邮件内容,眉头皱起。

邓元白说的对,坐在这沉思什么也得不到,他需要的是行动。

五分钟后,邓元白的邮箱收到范寻助理发来的明日工作交接,他莫名其妙地看着附件里的文件,给范寻的微信里发去一把寒光凛刃的大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