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桓走了没多久,佣人就在沙发角落里发现一串钥匙。
随浅认出是顾景桓的车钥匙,想起他走时微冷的俊颜,她连忙拿着跑出去。
然而顾景桓并没有把车停在主宅门口,她只好快步跑去大门口。
随家是A市四大家族之一,百年大族,根基深厚。
光是随园的占地面积就将近一百亩。
从主宅走到大门口,步行要将近二十分钟。
随浅气喘吁吁地跑到大门口,已经是三分钟之后的事。
她四下逡巡了一圈,终于看到不远处的他。
他正靠着一棵大树,单脚支地,徐缓地抽着烟。
那样沉稳的神色,像是料定了她会来送钥匙一般。
他也看到了她。隔着遥远的距离,他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自己。
暖融融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好像一个天使一般。
“车钥匙。”随浅轻喘着气走上前,摊开白皙的手掌。
顾景桓接过来,冰凉的手指在她手心轻轻划过。
随浅心旌一动。
她没立刻离开,抿了抿唇,她看着他的眼睛,发自内心地说。
“顾景桓,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有资格,去抢回随氏。
“不必。我有我的目的。”
顾景桓吐出一句话,声音极低。
他摁下遥控器,缓慢地走向驾驶座。
“你可以走了。”他下颌紧绷,似乎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顾景桓,你怎么了?”
随浅敏感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脑海里闪过那杯极浓的黑咖。
她连忙上前,想都没想就抓住了他的手臂。
顾景桓却是蓦地低头,幽深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脖颈。
“撒手。”顾景桓语气冷沉。
“你胃疼。”
他的胃不好,她是知道的。
以前曾经听苏秘书说过,他年轻的时候在国外打拼事业把胃造坏了,光是胃出血就发生过三次。
难为他现在还好端端活在这个世界上。
“黑咖浓度太高了,不该让你喝的。”随浅有些自责,“苏秘书呢?她在哪?”
“大早上人家不用休息?”顾景桓一听她道歉,就莫名地心烦。好像他是个陌生人一样。
“叫司机过来。你得去医院。”
“司机回家睡老婆了。”顾景桓皱眉。让她送他一趟,到底有多难?
“……”
“我给苏秘书打电话。”随浅将手伸进兜里,才发现她没带手机。
她悻悻地低头,“你的手机呢?”
顾景桓扶着车顶,不理她……
随浅倔劲儿上来了,她鼓起勇气自己去翻他的西装口袋,没有。
眼睛瞄到他西裤两边的口袋。
随浅一咬牙,伸进了左兜。
没有!
突然,她的脸红了。
她摸到了别的硬硬的东西……
手像是触电一样连忙缩回来。
“那是烟盒。”头顶传来幽幽地男声。
“唰!”随浅的耳根子红了个彻底。
手立即伸到另一个裤袋里将手机拎出来。
然而……
没电了!
“你开车。”顾景桓终于开腔。
“我……”随浅面有难色,她看了眼方向盘,眼神里带着罕见的恐惧。其实自从五年前那晚之后,她就再也没摸过一下车。
不是不想,是真的做不到。
顾景桓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兀自坐进了后座。
“别告诉我你不会开车。我如果没失忆,你不但会开车,而且还是我教的。”
随浅苦涩地扯了抹笑。
她都快忘了,当年他们其实也有过值得留恋的回忆。
他手把手教她开车,耐心温和。而她在驾车上造诣颇深,学得极快,后来更是达到赛车手的级别。对这件事他一直颇为自豪。
只是,现实总是会在你幸福得意的时候狠狠地打你一巴掌。
随浅想,如果他知道在多年后会因为教会她开车而促成自己母亲的死,他一定打死也不会教她。
“什么时候做事这么磨蹭了?上车。”顾景桓手臂搭在额头上,闭目命令。
终于,随浅硬着头皮坐进了驾驶座,只是握着钥匙的手却不听使唤,她的脑海里全都是五年前那晚无边无际的大火,整个人好像又回到了那晚。
熊熊燃烧地火焰将她疯狂地吞噬,她在自己的身上闻到烧焦的味道。
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过去了,然而手指冰凉僵硬,让她无论如何也插不进去钥匙孔。
她鼓捣了很久,以为后座的顾景桓已经睡着。却不知,后座的男人早已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汽车发动的一瞬,他睁开双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随浅小心谨慎地驾驶着迈巴赫,幸好这辆车的性能极优,她很快适应了离合器。
迈巴赫平稳地向前行驶。
随园到顾氏要一个小时,路上她偶尔看一眼后视镜中的他,倒是丝毫不觉得无聊。
红灯。
她停得十分平稳,看得出车技一流。
“开得还将就。现在这世界上你害怕的东西,是不是又少了一样?”后座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感受到两道滚烫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随浅别开了头看向窗外。
“为什么怕开车?”他略微喑哑的声音在车里响起。
“不想开。”
“只是不想?和当年的事儿没关?”他的尾音轻轻上扬,看似温和,问题却犀利。
被他提起当年的事,随浅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如果你早知道会发生那种事,你还会教我开车么?”
其实她想问一句“你后悔么……”,可是怎么问得出口。如果他说后悔了呢。
那她还拿什么欺骗自己?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后悔教你了么?”顾景桓笑得飞扬,“你在这方面天赋颇高,就算我不教你,十八岁的时候,你应该也学会了。与其那样不如让我教,还能让你念我点好。”
随浅神色一窒,麻木的心却在此时微微跳动了一下。
绿灯,车子再度发动。
顾景桓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