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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霎时安静。

陆严岐挂在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一寸一寸冷掉。

似乎是还未反应过来,其他人,包括陆严岐,都看着虞慈。

在这些?目光里,她?旁若无人地低下头吃着饭。

秦华月脸色很僵,像是因为被虞慈当众下了面子。

虞慈也不管她?,当没看见似的照样夹菜吃饭。

徐琳霞略带遗憾的说:“有男朋友了啊,这也没办法。”

虞慈默不作?声。

和陆严岐之间的气氛僵硬又尴尬,但她?要是不说的话,被他们拿捏着,憋着的可是她?了,这会儿虽然气氛感不好,但她?像是全然没觉得尴尬似的,吃着自己的饭,心里莫名?有一种爽快感。

她?发现自己真的有些?变了。

好像自从那天在包厢泼了那两个?同?学之后,像是开启了身上的开关,变得无所?谓了。像今天这个?场合,要是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这样,肯定会表现出小心翼翼的模样,意图讨好每一个?人的心理。

很多事情想明白了也就这么一回事,就算她?做的再好,也不可能事事让人满意,哪怕让人满意了,也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满意。

那还不如干干脆脆的,自己满意就行了。

至于别人满意与?否,她?管不着,因为那根本不是她?能管的事。

这几次的接触,陆严岐也明显发现了虞慈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总是唯唯诺诺的,小心谨慎,是在秦华月的影子和庇佑下,很少会有自己独立想法的这么个?人。

而?现在。

尤其给他印象深刻的那天晚上包厢里,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当众泼酒,自信张扬不可一世,那一刻他真的打心底产生出一种冲动,他被她?折服了。

漂亮,个?性。

他在她?身上窥见了灵魂。独特的魅力。

或许是因为,和年少时比起来,她?有了独立的人格,会独立思考很多问题,对这个?世界构建起来的认知体系再也不是少女时候那么纯粹那么简单。

可最迷人的地方?却在于,她?的眼里还是保持着纯粹的澄澈,知世故而?不世故。

这是他做不到的地方?。

可想而?知,这七年来,她?是多么努力在成长,多么努力在摆脱原生家庭套在身上的枷锁,也许花下去十?倍的努力却只能挣脱一点点,但她?依然还是在努力着。

以前,她?的世界以他为轴心,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她?所?认为的爱情,当梦境破碎,便是成长的开端。

或许止步不前的人一直是他而?已。

他再也无法在她?眼里看到当初每回见到他时那种雀跃和光芒,他仗着她?的喜欢,看轻她?,甚至以高高在上的俯视角度,像上帝俯瞰渺小的人类,偶尔赏赐给她?一点温暖和光热,她?便开心满足的要跳起来。

她?越卑微,他便越享受,越肆无忌惮,优越感爆棚。

就算七年以后再见面,他虽嘴里说着请求她?的原谅,可那曾经?的优越感依旧作?祟,他以为,他都已经?低头了,她?没有理由?拒绝他的示好。

而?现在,她?不仅拒绝了,还拿出了实际行动,找了新的男朋友。

他向来是好胜心极强的人,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就在虞慈说有男朋友的那一瞬间,他脑海里甚至飘过一个?念头:她?为了逃避才找的男朋友。

陆严岐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或许是他不愿意接受自己输了这个?事实,找的借口。

在他根深蒂固的念头里,接受不了虞慈已经?放下了他。

长久以来,陆严岐如神明接受着她?的供养崇拜,是她?的世界中心。

他无法忍受她?将他抛弃,转而?投向另一个?男人怀抱。

总以为自己还有机会,觉得她?不过是因为欲擒故纵,又或者?那一次确实带给了她?伤害,她?不是真的喜欢那个?男人,只要他诚意够真,她?会低头的。

他以为,她?对他的爱没那么快殆尽。

追个?女人能比做科研难吗?

虽然科研他也没搞下去。

陆严岐轻笑?了一声,像是对她?的回答显得满不在乎,朝她?这边挨了挨,“是谁啊,我认识不认识?”

虞慈往嘴里塞了一块笋,吃着没吭声,等饭快吃完了,她?停下来抬眼扫向他。

陆严岐没看懂她?的眼神,以为她?有话对他说,特意凑了凑身,靠过去问:“怎么了?”

虞慈低头看了看挨近的距离,往另一边挪了挪,目光带着微微的讥诮,“男女授受不亲,你再挨近点,这饭没法吃了。”

她?说的一点不客气,声音也不高不低,本来那几位大人都在说着话,听到这里,都朝她?看了过来。

虞慈拿起筷子和碗,推开椅子站起来,“我吃完了,你们慢用。”

也没看任何人,直接走去厨房,把碗筷放了上楼。

上楼的时候,客厅传来说话声,好像刚才的小插曲不曾发生一样。她?没有开灯,客厅隐隐的灯光投射而?来,在地砖上泛着幽弧,虞慈一步一步慢慢朝楼上走去,仿佛他们的世界是他们的,她?自成一个?独立空间,将这屋里所?有的人事物都挡在了外面。

上了楼,进?房间关上门,她?站在门口,过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她?很想摆脱现在的状况。

她?也意识到,现在确实是时间割舍掉过往的一切,和这里的一切。

有一阵子她?看过很多心理学的书,其中有一个?观点她?印象很深,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深受原生家庭的困扰,可都没有勇气摆脱,不是他们不努力,而?是烙印太过强烈,那就像一个?黑影,不管你在哪里,站在何处,做任何事,都会随时随地如影随形。

以前小时候,在认知尚未察觉之际,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后来越长大越发现,这如同?魔咒般锢着自己。

想要摆脱,首先要清醒过来,强烈的摆脱欲望,接受现实,不必去在意外面的环境如何,内心清醒地凝望、观察自己,到洞察自身,人的心仿佛一个?宇宙,人越清楚自己的定位,越知道自己的位置,也就不容易被外在影响。

很多人到这一点便放弃了,因为单就是接受现实就让人痛苦万分?,人都是有惰性的,这是人性。

所?以也就有了那句经?典的“夜里想着千条路,早上起来走原路”。

其实她?也尝试过和秦华月沟通,但并?不是所?有父母都能沟通,好多次,她?都失败了。

秦华月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小孩,只要虞慈顺应她?,就算让她?做牛做马她?都愿意给虞慈做。

但只要虞慈有一点叛逆,不管虞慈多有道理,秦华月都不舒畅,还喜欢到处找茬。

虞慈能理解秦华月的苦衷,一个?女人要撑起一个?家有多不容易,虞少明爱玩,童心未泯,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那时候虞少明老是出差,虞慈印象里小时候是没有父亲的,直到七八岁虞少明才开始频繁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虞慈的奶奶去世很早,爷爷也在她?很小的时候与?世长辞了,她?也没有外婆,只有一个?外公,住在乡下,是个?封建小老头,她?从小和外公不亲,外公也不喜欢来她?家,虞少明又老去外地出差,上面没有老人,没人帮带小孩,秦华月只好辞了职,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很辛苦,她?时常会把虞思媛送到乡下住几天,自己带着小的两个?双胞胎,后来虞思媛上学了,负担减轻了一些?。

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太好,虞少明跑外面会带走大部分?钱,只给家里留一小部分?,每到月末要付水电费等生活费的时候,秦华月捉襟见肘,跟哥哥姐姐们去周转,等下个?月虞少明打钱过来再还上,有一次皮夹里只剩下了五块钱,她?带着三个?孩子用那五块钱过了一个?星期。

现在无法想象那样的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虞慈懂事的很早。记忆里,童年除了在学校的日子稍稍开心些?,别的时间都是黑暗压抑的。

虞思媛自从结婚以后也不太高兴往家里跑,虞詹行也是这样,自从上班之后就搬出去住了,不爱回家。

只有虞慈还守在这里,守着秦华月。

因为母亲的经?历,她?对婚姻有一种潜藏在骨髓里的害怕和恐惧。

小时候好多次秦华月一个?人喝酒,喝到醉就哭,哭的稀里哗啦,又是哭又是吐,全都是虞慈和姐姐虞思媛陪着她?,把人扶到楼上,帮她?擦身体。

后来虞思媛不在家了,秦华月每次心情不好就拿虞慈撒气,或者?跟她?倾诉,她?都能理解,也亲眼目睹一个?女人的不容易。

她?从来没怨过秦华月,谁都有苦衷,更何况她?母亲能把他们三姐弟养大,已经?万分?不容易了。

她?也不怨虞少明。以前她?是怨过的,后来渐渐的也能理解了,其实每个?人都有苦衷。

她?是后来才知道的,虞少明那几年出差在外,也吃了不少的苦,当然很多原因还是离不开性格的。

她?的扭捏,敏感,脆弱,绝大部分?来自于虞少明。

母亲去世的早,从小没有母爱和母亲的教导,父亲又是五大三粗的农民,虞少明被上面的哥哥姐姐们宠坏了,都拿他小孩看,人是老实的,品质也是好的,但是责任感不强,永远都像一个?小孩一样,感情丰富细腻,所?以每次虞慈有些?情绪不佳的状态,虞少明都会很体贴的发觉,这一点秦华月是看不见的,虞少明就算是现在这把年纪,也拥有着一颗童真的心。

而?他之所?以能到现在还保有童真,是因为这个?家一直操心的人都是秦华月。

他们家里,好像爸爸和妈妈的角色互调了。

但虞慈有时候也想,像秦华月这样的性格也只有虞少明才受得了,能忍她?这么多年,虽然最后还是离了婚,但如果换做是别人,早就处不下去了。

老实说,她?们做儿女的,都不太忍受得了。但反过来说,一个?女人的性格会这样强势,多半逃不开男人的无用。以前,时常挂在秦华月嘴边的话是,“你要是也像别的男人那样,我至于这么累吗?谁不会吃吃喝喝享受啊?”

晚姐说的对,婚姻的失败,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一个?人的错。

秦华月让虞慈找陆严岐,也是觉得陆家能给她?依靠,不想让她?走自己的老路,她?觉得陆严岐可靠,陆家有钱,她?以后嫁过去不会像她?一样吃苦,可她?并?不知道虞慈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不是钱,不是物质上的富足,而?是一颗真心,一个?优秀品质的人。

她?和陆严岐早就不是一路上的人了。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

但这些?,秦华月不会理解的。

就像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她?能猜想到以后的日子会多么不顺心。

正想着,传来敲门声,虞慈以为是虞詹行,开了门,不想站在门外的竟是陆严岐

他单手扶在门框上,微微躬着背,喝了酒的眼染了几分?醉意,低头望着她?。

虞慈想要关门已经?来不及了。

但她?还是反应很快地推上门,被陆严岐一手抵在上面。

“不放开我压上去了。”她?说道。

他的劲很大,不说话,也不放手。

虞慈毫不含糊,用尽力气把门一撞,陆严岐掌心使?劲一撑,门瞬间弹开,她?被这冲力往后一跳。

天花板上的灯打下来,男人目光灼灼,“他是谁?”

虞慈不想理他,反身走到床边,去拿手机,低头给虞詹行发信息,“你上来一趟。”

刚点发送,听到陆严岐冷哼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

虞慈反诘,“知道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他一字一顿,看着她?的目光晦暗,灯影下五官轮廓深刻,透着一股斯文败类感。

他一步一步走近过来,虞慈被他的气场震慑住了,握着手机有些?不知所?措,目光却强自镇定地盯着他,“你干什么?”

陆严岐扯松领带,笑?的不羁又散漫,虞慈从他眼里看出了危险,屁股在床上挪了挪,但她?还是不相信陆严岐会干出逾越的事来,可能只是吓唬她?。

突然,陆严岐半身扑向她?来,虞慈条件反射往后仰,他站在床沿边,两手撑在她?两侧,两人脸挨的很近,呼吸急促,他眼睛盯着她?,勾着一道冷笑?,仿若气声,低声道:“宣潮声,我查清楚了,也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他找到现在这份工作?也挺不容易的,相信我,我会让他更不容易。”

虞慈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来,怒火中烧,恨声道:“你疯了,陆严岐!”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望向她?,然后再次弯腰靠近,拉了拉她?褶皱的衣服,单手撑在床沿边,领口松着,低垂着眼,嘴角勾着一道意味不明的笑?:“为了得到你,毁天灭地算得了什么?”

他撩起她?的一缕头发,在光下仔细地端详着,轻轻说道,“乖乖听我的话,分?手了,我也考虑考虑,说不定还给他弄个?升迁的机会。”

“啪”——

脆生生的一记。

话音刚落,虞慈手一抬,在陆严岐脸上扬起五个?手掌印,他大惊,条件反射抓住她?手腕,“你……”

“陆严岐,你他妈对我姐做什么?!”

门口传来虞詹行暴怒的声音,下一秒,陆严岐被劈头盖脸一拳头砸过来,人直接后退到了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