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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真是个西洋景,今儿上午二表姑娘屋子里的司棋和秀橘在吵架,声音大的把附近院子的三姑娘惊动了。”翡铃将今天遇上的奇事给大家描述。

“丫头在姑娘房里吵架?这也太没规矩了,二表姑娘的奶娘不是管着她的院子,就没处罚那两个丫头?”李嬷嬷最看不得下人没规矩乱了上下尊卑。

“我的嬷嬷,您可别提那奶娘了,事情就是那奶娘引起的!”翡铃一拍大腿,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说司棋病了几日,便挪了出去没在姑娘身边伺候,这奶娘便抽冷子没人注意到把姑娘的攒珠累丝金凤钗给偷了出去当了,不知是吃酒了还是还赌债了,听说这都不是第一次偷拿主子东西了。

这眼瞅着要到中秋节了,秀橘帮二表姑娘准备过节要用的衣裳首饰,这才发现不见了,问司棋,二人闹了起来,互相指责对方失职没看好。”

“……”

“……”

整个屋子里的妈妈、丫头都被震住了,竟然还有这等彪悍的刁奴,还是小姐身边管事的奶娘?这简直是前所未闻的。

脾气最急的翠铃一拍桌子:

“真是该死,这样的刁奴为什么不回了管事的打板子抄了家撵了出去?二表姑娘这性子也太软了吧?”

金铃摇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舅老爷身为主人家却住在园子里,府里正经继承人也只住在小小的抱厦,二表姑娘一个庶女想要像三表姑娘那般强势是不容易的。”

“要说这府里奇怪呢,又不是没有爷们在,竟然是老太太当家!这女眷多是管着内宅,如何能管到爷们外面的事呢?”银铃道。

“依我看这府里哪是规矩差,是根本就没规矩吧,把堂堂承爵嫡长子赶去马棚旁住,却将自己儿子住进正房,这是哪门的道理?”翡铃也不能理解这贾家是如何办事的,贾母这样做,贾家族老们都不管么,听说族长就住旁边的宁国公府呢。

“行了,你们也别说嘴了,敢议论主子都想被罚么?就是亲戚家的主子也不是你们能随便议论的!”孙嬷嬷板着脸训斥。

翠铃偷偷伸了伸舌头,几个铃字辈忙请罪。

瑾瑶把玩着手中刚买的绞丝含珠金凤步摇,漫不经心道:

“知错就好,不要以为明曲几个走了你们就放松了,现下你们四个也是一等大丫头了,要给下面的小丫头们做榜样的,说话做事都要思虑周全才是!”

“奴才知错了,请主子责罚!”

四人齐跪下请罪,其他几个二等丫头们垂首贴墙站好,不敢乱出一声,四个年长的妈妈也都立身听训。

“行了,事情说大也不大,只不过适逢我们刚来人家作客,明曲几个刚放出去嫁人你们几个又刚提上来,行事不够谨慎,一旦没了防头让人家笑话了去,介时我想拉你们怕是都不能了!”

“主子说的是,奴才再不敢了!”

“起来吧,一人罚半月月钱,下次再犯可要加倍罚了。”

“谢主了!”四人齐站起来,周围的妈妈们及丫头们都放松下来,气氛再次恢复之前那般。

年家规矩,赏罚有度,尤其瑾瑶这里,本来她身边伺候的人就是兄弟姐妹中最多的,如果管的不严那不得乱成什么样。

只要做好份内事,不犯大错,平日里也不严格拘着她们,合理说笑嬉闹都是允许的,这样显得有朝气。

但说教时必需态度认真,能在她屋里伺候的一等、二等丫头都差不多跟她一起长大,倒也不存在小丫头面前失面子一说。

这不气氛一恢复,二等中年纪最小的喜兰小声地在金铃耳边道:

“金铃姐姐,你说司棋姐姐为什么不悄悄找琏二奶奶说,至于为了一个钗跟秀橘在主子屋子里吵架么?这事的关键不应该是处理奶娘么,怎么就变成找东西了?还惊动了人多丢人啊,这个钗子丢了,中秋换个戴不就完了?”

金铃扭了她一把:

“你这丫头心眼也太实了,你觉得二表姑娘如果贵重首饰很多,她的贴身丫头会急成这样么?”

“啊?咱们家其他几位姑娘也没这么窘迫过,我还以为……得,是我犯傻了!”

“这府里和咱们家不同,咱们家太太持家有方,又素来心慈大方,庶出姑娘们每年衣裳首饰除了固定例,生辰时还会有赏赐,平时也少不了,又没有黑心的敢贪了去,自然光鲜。

这府里据说一年也才四五套衣物,首饰一年能添上一件二件的,还不一定是什么样的,三个姑娘都是一样的例,衣裳首饰都是一样的,年节时打扮相同,谁少了什么东西一眼就能看到。”

“啊……”

忍不住摇头,这个年纪好奇心都强,瑾瑶也没打算把她们都调、教成听话木偶,一般也不太深究了。

要说她也想不通,贾家自明朝始就不是草芥,又是以武起家,真正发达传承起来也不过三四代,怎么败落得就这么快呢?

不说祖宗传承,就是家财,总也不至于就这么快败光吧?看她娘成亲时的庞大陪嫁,显然那时贾府还是很有富余的,这些年主子又没增加多少个,也没有能败家的大纨绔,怎么养上几个姑娘和庶出小爷都这么寒酸?

看来娶妻娶贤是很有道理的,她们年家在她娘贾夫人进府后那是只有更繁荣没有衰败过,当年前面太太进门六七年只生了病弱的大哥年希尧,除此外府里一个庶出的都没有。

而她娘进府后第二年生了二哥,隔十年生的三哥和她,府里姨娘们也先后生了五个庶女,大姐甚至比二哥还要大上半年。

这些年来持家有方,家里产业养上九个子女很有富足,这就让她不太理解贾府的境况,到底是真的窘迫,还是不想在庶出子女身上花费心思,谁知道呢。

看看自己当季十几大箱的夏装,常用的三大匣首饰,不常用的及秋季冬季衣裳都送到正在修缮的京城府里,衣裳大多都是没上过身的,最差也是八成新。

这里的染色技术有限,再好的料子多下几次水后穿身上也不成样子了,所以大家小姐、奶奶、太太每季都要做不少衣裳。

这次进京瑾瑶都带着自己的针线娘子。

只是贾家姑娘……瑾瑶记得前世看书时就觉得这公府之家对几个小姐很矛盾。

说对不好吧,又都养在老太太身边,对外说起来很好听,一等国夫人亲自教养的自然让人高看。

可要说对她们上心,贾母也不教导她们处事方式,不都她们礼节规矩,平时里只拿她们逗闷,养得也不精细。

头面首饰有数的就不说了,连像样的专门见客的衣裳都没有,只有每季二套新衣裳,平时也不敢十分穿,因为要留着年节、见客时穿,日常都是半旧的。

这从薛宝钗进府后很少佩戴亮丽首饰,只穿半旧衣裳就能看出来,这哪里是她朴素不喜欢打扮,分明是为了迁就主人家,不想和三春形成鲜明对比引仇恨,这是情商高的表现。

将手中把玩的步摇扔进盒子里:

“表礼前两天刚送过,再送就不好了,罢了,总有舅舅、舅母在,用不着我操心,备水,我要泡澡!”

孙嬷嬷笑了:

“姐儿想明白就好,你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瑾瑶笑眯了眼,可不是,她又不是带任务来的,也没有系统要求她来拯救谁,一切都随缘吧。

还说人家呢,自己家不也一脑门子的官司。

“叫何妈妈过来伺候。”

“姑娘!”

“何妈妈,你是娘亲的陪嫁,可知娘亲和姑妈之间有什么过节?”

“姑娘不问,老奴也打算晚上和姑娘讲的,免得姑娘不知情被人拿这事来取笑。”

“哦?姑母虽是父亲妹妹,但年纪好像比娘亲要大上几岁,总不能娘亲嫁过来时她还在娘家吧?”

“这事不是这样的,您啊,听我把当年的事跟你从头说吧!”

“好啊,就从这府里说起吧,一直都是一知半解的,这些年怕娘亲伤心从来没敢直接问过。”边泡澡边听故事也不错。

“夫人和大舅老爷是双生子,当年一生下来就被抱到了她们祖母太夫人身边养着,当时您外祖母生下她们后身子一直不见好,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要吃药的,原想着慢慢将养着,身子好些再把龙凤胎接回去,不想一场普通的风寒就去了,那时太太才三岁。”

“一直在调理着身体都见好了,却受了风寒就去了?”

何妈妈一边舀水往瑾瑶背上淋,一边摇头叹息:

“太太当年还小,这也都是听太夫人后来跟她讲的,具体如何也难去查了。后来不到一年,皇帝将现在的史老太君指给老国公做续弦。

这史老太君当年是皇帝身边的女官,据说是当年佟太后留给皇帝的,她的兄弟在擒鳌拜中立了大功,被封了候爵,恰好当时史老太君年纪大了,她兄弟求皇上恩典,这才有了赐婚。”

“我就说呢,二舅舅也不过四十五不到,怎么老太太都这么大年纪了,原来她出嫁时就已二十三了。”

“是呢,这史老太君当年可不是现在这么好性,进了府里就想要接手管家权利,可当时夫人和大舅老爷那么小,太夫人哪敢放权利给她?刚嫁过来又不熟悉她的禀性为人。

这婆媳关系就没好过,时不时就有冲突,直到太太长大,太夫人越过史老太君将一部分管家权利交给太太,手把手地教她管家。”

“所以老太太就恨起我娘了?”

“哪只因为这点子事啊!老国公和老太太当年感情尚可,老太太性子温和,对待姨娘庶女也宽容,在她去后老国公十分伤心,对这一双儿女也非常看重。

而史老太君的脾气则没那么好,对占了嫡长女、嫡长子位置的太太和大舅老爷那本就是眼中钉一般,只是当时有太夫人护着她手伸不到那么长,可两位庶女就没好日子过了,而恰好二姨太太、三姨太太小时被饿狠了跑去偷吃的被老国公遇上了,二人这才扯破面皮。

当时史老太君已有一儿一女,老国公要顾及儿女脸面没有闹得太大,只是和她闹僵自己搬去东北角的梨香院去住了,直到去了都没回过正院。”

“所以我娘是因为守孝耽误了才嫁的我爹?”

何妈妈摇头,瑾瑶惊讶,难不成还有什么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