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祈轩刚回府,隔日?正赶上朝会,连夜处理了公务,又早早梳洗完毕,寅时就站在午门外,等候皇帝卯时上朝。
小皇帝睡眼朦胧被扶坐于龙椅上,听着朝堂里的大叔与老大爷叽叽喳喳,不过一会儿瞌睡虫就找上门,习惯性地耷拉着脑袋很快进入梦乡。
龙椅后垂着珠帘,坐在凤椅上的太后,目光一瞬不瞬地瞅着大殿中站得笔直挺拔的卫祈轩,一双手死死掐进肉里,似乎疼痛才能?让她清醒。卫祈轩诈死时,连日?来的梦魇吓坏了她,梦里反复出现她的嫡亲弟弟血淋淋地从坟墓里爬出来,要?找她报仇雪恨,张皇失措的她顾不得威仪庄严,吓得惊魂未定拔腿乱窜,每每惊醒后依旧胆战心惊。
如今大殿上见到卫祈轩活生生地站在那里,她的梦魇却成了最?滑稽可笑的现实,他站在面前就是对她最?大的羞辱,她是太后,是皇帝的生母,怎么?能?受到奇耻大辱还不反击!她要?他死!只有人死了,埋进黄土,她才能?够解脱。
早在太后对卫祈轩派出杀手时,姐弟的关?系就再也不能?挽回,太后随着身居高位,她的疑心,猜忌,患得患失亦是随之成倍增长?,如今的她是不会相信嫡亲弟弟活着回来,能?够原谅一个曾经对他痛下杀手的仇人。何况,卫祈轩手里的权势太让她忌惮了,朝堂上只要?他开口,就没?有大臣站出来反对,那她的儿子坐在龙椅上同?傀儡又有何区别?
太后深呼吸,嘴角微微上扬,面目却笑得有些?狰狞,手指摸了摸被指甲掐痛的肉,身心忽然放松地看?着大殿上正与卫祈轩辩驳争论的崔尚书。如今,她有了崔家,薛家鼎力支持,满朝文官正顺着风向倒向她的阵营,这是一个有利的开端,再过不久,朝堂上的官员就会认识到,新帝才是齐国?的君,而卫祈轩只是失了宠的罪臣而已。
卫祈轩回京后的第一次朝会,为了陇西救灾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而展开激烈讨论。
陇西地处齐国?西部,依靠天然草场放牧,今年降雪量过多?,厚重的积雪掩盖草场,畜牧难以扒开雪吃草,面对饥寒交迫,畜牧逐渐瘦弱后,死亡增多?,造成牧民的重大损失。
然而畜牧大量死亡只是雪灾的开端,当牧民没?有收入来源,雪融后买不起粮食,只会造成百姓流离失所,最?终演变成饥荒。
卫祈轩提出对牧民的救助政策进行研讨,是提前准备雪灾后的重建工作?,为灾民提供保障生活的场所。
崔尚书质问:“丞相大人刚回京,恐怕还不知道前段时日?为了蜀南的饥荒,户部特意拨款救灾,如今国?库空虚,又哪来那么?多?银子救助陇西?”
户部被点名,林尚书出列:“崔尚书说的是实情,老臣惭愧,如今户部确实拿不出太多?的银子来。”顿了顿,又示好地看?着卫祈轩笑了下:“不过,老臣倒是有个主意,可以救急。”
卫祈轩:“说。”
林尚书:“陇西受灾,可是那里的牧民定居人口并不多?,户部可以用官方?的名义到辽东一代征收银两救急,今年辽东收成大好,想来征收一笔银子是足够救急陇西牧民的了。
林尚书的法?子确实好,得到了官员们的赞扬,垂帘听政的太后脸色却不好看?。陇西的雪灾本是为了给回京的卫祈轩一通下马威,待他无计可施时,崔尚书再想个法?子,这样就直接打了卫祈轩的脸。如今却被林尚书轻巧的化?解了,岂不是白费功夫。
太后心底忌恨着林家,想到先帝十皇子,这林家向卫祈轩示好,是为了将来的打算吧。心底不免讥笑,好个林家,难道还幻想着扶持十皇子做着登基的春秋大梦!
卫祈轩让林尚书拟份详细的征收方?案,朝会也无事再议,便散朝了。
丞相府内,徐太医因嫡孙拜师一事成了,徐太医本想登丞相府的门拜访金枝,奈何宛城之行,金枝迟迟方?归,这谢礼也就拖了三个多?月才送到金枝手上。
都说礼尚往来,徐太医的礼刚送出去,可不就轮到金枝有事求他。
大哥二哥三哥是托病在家,如今让徐太医诊脉,病情若是好了,卫祈轩自然可以拟了启用的折子呈上御前,太后到时候不准也是不占理的。
齐国?官员,可不是上位者的一句话就可以罢免。
徐太医本想拒绝金枝的请求,倒不是他不知感?恩,而是实在不想趟这浑水,他一个老得快要?退休的太医,只想能?够安度晚年,可不愿最?后几年把命搭进了党争里去,那搞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奈何,金枝思虑良久,还是觉得拖徐太医下水最?合适,因为他是局外人,最?干净。
徐太医拗不过金枝相邀,最?终还是不得已随她前往侯府,为侯府的主子们号脉诊病。
金枝今日?出行定是没?有看?黄历,不然怎么?马车刚出府门不远,就正巧路过闹市的转角处,与别府的马车险些?相撞。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阿城看?见对面马车上挂着崔字,先声夺人:“你懂不懂赶车!怎么?将马车径直撞过来,若不是我反应快,拉了缰绳强制马儿掉头,你们府邸的马车早已撞上我们丞相府马车的护栏。”
崔府的车夫一时懵逼,仿佛一时间吓呆了,不晓得如何应答。
阿城见车夫是个怂包,质问道:“你可知道这辆马车里坐着谁,那可是丞相夫人,如今我家夫人身怀六甲,若是受了惊吓,又是你能?担待的起!”
车夫浑身一震,刚要?道歉,车辆里传来酥软人心的女声:“是金枝姐姐在对面的马车上吗?”忽地,那名女子朝着车厢里的丫鬟呵斥道:“还不快扶我下车,我可好些?日?子没?见到金枝姐姐了。”
这道女声!
金枝握拳,直接碎了句:“行啊!竟然是这贱人!”不自觉地撸起袖子,紧接着,手臂一痛,惊诧地看?向宝珠:“你干嘛呢,想掐死你家郡主?”
宝珠忙安抚:“小姐,冷静,冷静。”
金枝指着崔槿袖的方?向,狰狞道:“你知道这贱人上次怎么?坑本郡主的吗!”
宝珠:……手依旧紧紧拽着金枝手臂不松分毫。
金枝深呼吸,自语:“拦住本郡主,本郡主怕撑不住了,想要?冲出去给她两个大耳刮子!”
宝珠由拽改抱:“小姐,忍住!你打不过她,人家一脚过来,你就躺了。”
……
金枝低头看?了一眼宝珠,咬牙切齿:“所以才要?你拦住本郡主呀!本郡主怕忍不住冲上去被群殴。”
宝珠:“……小姐,你没?毛病吧?”
金枝一抽手臂,将宝珠顺势撂翻车厢里:“你才有毛病,那贱人段数太高,本郡主才不会傻乎乎的送上门去找死。有阿城在,你以为本郡主会缺心眼地冲上去与她干架?别闹了,本郡主只会借机让阿城把她暴揍一顿!”
宝珠语噎,惊呆了。
金枝忽地傻傻地笑出声来,自语道:“这法?子好,想一想都觉得乐!说干就干,不让阿城将她揍一顿,本郡主颜面何存!”说罢,掀开帘子,笑脸相迎:“呀!这是谁啊?本郡主失忆了,脑子不记事,要?不妹妹你自报家门,是本郡主娘家里哪一家的小姐呀?”
金枝这是在道她乱攀关?系,崔槿袖不气不恼,笑容灿烂:“姐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是桃花宴上,太后言长?幼有序,姐姐年纪长?我好几岁,妹妹自然应该尊称一声姐姐,以示敬意。”
金枝暗骂,这娘们,开口就胡诌桃花宴上太后说的话,太后何曾说过这话!太后一见面就被她挑唆,给我来了好几刀子。如今更?是可气,开口闭口说我比她老那么?多?!恨不得告诉围观群众,我是高龄产妇!
果不其然,八卦的围观群众嘴里开始叨叨。
“桃花宴?我记得桃花宴上,长?乐郡主是失忆后才去赴的宴,怎么?说脑子不记得事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长?乐郡主这是选择性失忆。”
“噢?怎么?说?”
“我告诉你呀,这崔小姐是桃花宴上太后内定的丞相大人正妻,所以太后让崔小姐喊长?乐郡主这位丞相大人前妻为姐姐,很正常呀!没?毛病。”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看?着也觉得是长?乐郡主不待见崔小姐,所以一开口,就说了句,不认识她。”
“长?乐郡主善妒泼辣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你还记得桃花宴单相思的程大小姐吗?可不就是窥视了丞相大人,被长?乐郡主惩戒了。”
“要?我说,程大小姐也该罚,助长?歪风,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抛头露面勾引丞相大人,也不怕被骂没?脸没?皮。”
“程大小姐该罚,那你觉得崔小姐呢?”
“啧啧,崔小姐这朵小白花今儿遇见了长?乐郡主这朵食人花,我估计要?被摧残了。”
……
“兄弟,你真相了,你没?看?见长?乐郡主那副要?将崔小姐生吞的嘴脸,我估计崔小姐这般柔弱,要?抵挡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