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器湾城的路上金枝掀开车帘的一角,看了?眼阿城正在打探消息的对象,是各州郡跑场子卖艺的戏班子,这支队伍隶属于乐籍,身份虽然低等了?些,但是出入场所,上到高门府邸,下到喧闹街市,打探消息却是极为?灵通。
阿城往班主手里头塞了?一锭银子,才压低了?嗓子问道:“我听说一直以来管理器湾城的徐知府高升后赶赴徐州上任,如今是他的下属何?通判在代理城中事务?”
班主掂量了?一下银子,十分上道也不?追问缘由,将他知道的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小哥怕是消息过时了?,何?通判没做城中管事几日,就不?知所踪,而且提拔何?通判的丞相?大人?据说也早早离开了?器湾城,现如今城里的一把手是徐知府的另外一位下属李同知。”
李同知?阿城面不?改色又继续问道:“我听说器湾城换管事的如同换衣服,是因为?几方朝堂势力碰撞后的结果,曾经的徐知府是宁王的人?,后来的何?通判是卫丞相?的人?,那这李同知难道是宁王收回?器湾城留下的后手?”
班主摆摆手:“不?是,你猜错啦,这李同知的靠山据说是京城里的一位高官,至于是哪一位官员就不?是我这个层面能够知晓的了?。”
金枝听了?心底一沉,京城的高官,卫祈轩的官职乃是齐国百官之首,在京城能压他一头的怕是只有至尊的陛下了?,看来是陛下身后的太?后与宁王联手的结果。
阿城对于器湾城的格局大致了?解了?,心底有谱,又拐了?弯套着话:“我看班主神色匆匆,不?知是否当问,你们这么大的戏班子怎么就在此时离开了?器湾城,可是城里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这番话问得?直白,班主也不?恼,呵呵笑了?下,特意压低声音道:“倒不?是闯了?祸出城避难这档事,而是我们戏班子的耳力好,小哥应该晓得?我们这行跑江湖的规矩,一有点风吹草动收到消息就知器湾城里将要变天,戏班子里都?是些三教九流的聚集地,也不?敢沾染大人?物的事,所以赶紧卷铺盖走人?,走南闯北都?是混口饭吃,哪座城都?有饭,没必要留在此地冒险,你说是不??”
班主看起来倒是个明白人?,有啥说啥不?加掩饰,阿城晓得?能问的都?得?到了?答复,也就拱手道:“多谢班主相?告,天南地北,有缘再会。”
班主翻身坐回?马车,看了?眼金枝坐的车厢,善意道:“小哥独自一人?护送女眷,进城还是小心为?好,城里如今乱糟糟的,官府里无人?管束,这会小兵们不?好惹。”
阿城目光闪烁,回?道:“多谢。”
戏班子的车队渐行渐远,坐在班主身边的徒弟忽然看了?眼逐渐离去的马车,附在班主耳边道:“师父,这可是个肥羊,你怎么就放过了??”
班主一巴掌拍在徒弟后脑勺,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知深浅的东西,这辆马车可不?是咱们惹得?起的,小心没命享受,还有,即然金盆洗手了?,就别再动歪脑筋,安安分分唱你的戏,知道没?”
徒弟被揍了?,依旧笑脸相?迎,只是目光随意撇了?一眼远去的马车,似有意地追问道:“就赶马的小哥一个人?是练家子,马车里坐着一名不?会功夫的女子,不?至于吧?”
班主呸了?下,呲牙裂嘴道:“听息辨人?倒是学的半吊子,马车里坐的确实是一名不?会功夫的女子,但是我且问你,你看赶马的小哥多大岁数?”
忆起阿城,徒弟沉吟片刻:“二十出头吧?”
班主略带嘲讽地笑了?下:“那小哥跳马车时的下盘你看见了??扎扎实实的,我特意瞄了?眼小哥递银子给我时的右手,那层茧不?止掌心里有,指尖也有,这种?人?绝不?止混迹江湖那么简单,看着指尖起茧的位置不?是练习弓箭造成的,估计是常年练习暗器的结果,若是江湖中人?的话,出身自然是杀手,可他赶马护送的是一名不?会武功的女子,那小哥的身份不?言而喻,是名贴身护卫之类。”
徒弟不?傻,经一提点,立时猜到:“哦?二十出头身手如此了?得?的护卫,可不?是寻常人?家养的起的,那马车里的女子身份?岂不?是......”
见徒弟差点没闪着舌头,满脸惊诧,班主轻哼一声:“怎么,知道厉害了??马车内的贵人?我们可惹不?起,是个马蜂窝。”
徒弟忙点头,拍起马屁:“是,是,还是师父眼力好!只看了?一眼,就推测出那么多,真是厉害。”
班主一摆手制止:“得?了?,你少给我灌迷汤,我还不?晓得?你的花花肠子。”叹了?口气,又嘀咕了?句:“还好大伙出城早,要不?然真要被卷进这场人?祸里去,朝中大人?物都?在器湾城,捏死我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徒弟十分好奇道:“师父,你说那马车里的女子是何?身份呢?”
班主看了?眼徒弟,见他一脸求知欲,并无半点虚假,才道:“刚才那女子伸手撩帘子时,我观她春葱玉指如兰花,想必年纪轻轻养在深闺,能得?这一等一的死士为?护卫,如今器湾城中对得?上岁数又身居高位的贵妇,我估计也就那么一位对得?上号。”
徒弟啊了?一声,指着班主张大了?嘴,仿佛久久不?能平静,半晌,才道:“谁啊?”
班主狠狠刮了?下徒弟的后背,怒骂道:“看你装,看你能装到几时。”
哎哟,徒弟一阵怪叫,求饶:“别,别打了?师父,你那手使的都?是寸劲,徒弟皮薄,还要登台唱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班主似乎不?解气,又刮了?两下:“整日里不?学无术,辱了?我这张老?脸,连羊是肥是瘦都?分不?清,还想学人?家宰羊,到时候别被羊踩死就算幸运了?。”
徒弟被揍的不?服气,揉了?揉发疼的后背,垂头低语:“我也不?是想亲自动手,就想着若是肥羊,禀告器湾城里的官老?爷,可以捞一比赏金罢了?。”
班主制止了?他的异想天开:“怎么,现在知道那女子是丞相?夫人?,你还敢趟浑水?那不?是找死?你自己找死,可别连累你师父,我还想多活几年。”
徒弟叹了?口气:“不?敢,扶了?傀儡小皇帝上位的丞相?大人?,我可没胆动他的女人?,想想都?觉得?可怕。”
师父食指抵在唇上,噤声:“瞎说什么,外戚专权各朝都?有,又不?是头一遭,岂是你能妄议的,外人?听了?去,小心你的脑袋搬家。”
徒弟捂着脖子,苦瓜脸:“别,我还想侍奉师父几年呢。”
金枝见官道上静悄悄的,隔着车帘问道:“阿城,本?郡主见你刚才问那班主的话,好些都?是点到为?止,可他答的十分妥帖,也不?见掩藏,难道江湖中人?都?是这般好说话?”
阿城解释:“夫人?没看见奴才下车时,特意亮了?下盘威慑了?班主,他是跑江湖的,这里荒郊野外,奴才也怕他起了?歹念,不?过后来看那班主却是个明白人?,话里话外都?说的清楚,还提醒我们多加小心,倒是个不?错的江湖人?。”
金枝想起班主最后一句话,不?免皱眉:“那班主隔着车帘如何?晓得?本?郡主是名女子?”
阿城沉默了?会,才道:“那班主估计会听息辨人?,不?是个简单的卖艺人?,好在,没有起歹念,多生事端。”
金枝想起路过的戏班子好几辆车子装载的行李与人?,秩序井然听候那名班主差遣的样子,也觉得?那名班主面上乐呵呵地,却不?是个好惹的家伙:“你说的对,江湖中人?确实不?简单,看来以前是本?郡主将下九流的人?轻看了?。”
阿城哑然失笑:“三教九流的人?打探消息极为?灵通,不?过却不?是每个人?都?像刚才那位班主一样有眼力,只能说我们运气好,正好打探到了?需要的消息。”
金枝点头,又问道:“相?爷现如今离开了?器湾城,那我们要到哪去寻他?”
阿城宽慰她道:“高先在路上留了?暗卫的特殊记号,我们一路寻去,看看最终指向?哪里,他们应该比我们早知道主子离开器湾城,不?会进城扑空。”
金枝心底焦虑,思绪却不?敢乱:“相?爷不?会轻易离开器湾城,现如今离开了?,必定出了?大事。”忽然忆起同卫祈轩离别时那一夜他说的话,忙道:“你抄小道转向?回?京的路,他定是赶回?京城去了?。”
阿城皱眉:“回?京?”
金枝手里紧紧揪着手帕,呢喃:“回?京的路上,指不?定多少太?后派来的人?马等着伏击他,他身边的暗卫人?数又不?多,如何?能够抵挡得?了??”
阿城生怕金枝忧虑于心,对腹中胎儿不?好,忙道:“夫人?放心,留在主子身边的暗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他们定会护主子周全,再说,高先他们也赶去了?,到时候汇合上主子,太?后即便派来再多的杀手,也无济于事。”
金枝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