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里的梨树花落,纷纷絮絮,盛绽一场雪似的晶晶亮亮。
萧然坐在轮椅上看着她,即便心刺痛,他也忍耐着温声呢喃她的名字“梦琳。”他不停的咳嗽,脸色又白又红,眼眶红得有点肿,白色的衬衣裹着他瘦削的身体,他握着她冰冷的双手,温和的抚摸着她的发顶,“梦琳,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保护自己,找个对你好的男人嫁了,不要再走这样的路,这样的路太漫长了,对你太残忍了。”
梦琳没有哭,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给他看她拍下的一幕幕属于他们自己的画面,他看着看着就笑了,她却看着看着就哭了。
梦琳跑去屋里给他熬了一点猪肝瘦肉粥,萧然从小就喜欢喝粥,尤其是父亲熬的粥,不稀又不浓。
他望着她的萧瑟背影,不禁黯然神伤,眼底有浓浓的情丝,一缕缕缠绕在他的心头之上。
他握着她的手,和她写下:缘深情浓,奈何花落。娟秀的字迹满满的在一张薄薄的画纸上,泪滴早已湿了画纸,就在他抱着她的那一分一秒,她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的没有了,就好比她浓眉底下散不去的忧愁。
在下葬他的那一天,她独自捧着骨灰坛坐在大院子里,眼神空洞般的睨着那些靠着梨花树没有一滴眼泪,直到天黑,她才浑浑噩噩的迈着细碎步子,将它埋在梨花树下,跌跌撞撞的走到阁楼里。
即便禾家的连嫂来找她,她也只是安静的坐在窗边,连嫂担忧她会忧郁过度而伤了身子,打扫了这个屋子后就给她熬了一点鸡汤,可是在饭桌上她依然沉默如许。
连嫂想住下来照顾她的起居,梦琳拒绝了,封了整个院子,除了她自己,不让任何人能进去。
“董事长的好意我心领了,连嫂您还是回去吧,我真的不想回去。”她称禾弦是董事长,却不承认她自己是个千金公主。
连嫂知她还是恨禾弦当年不让梦琳的父亲的骨灰坛葬在禾家墓园,所以即便几个月未见,梦琳也不想见她,只是不想因为以前的事而失了理智和她吵起来。
连嫂替她收拾好的行李安置在大厅里,古色古香的檀木制的长椅上有件白色的衬衣,破旧的腕表已经生锈,而沙发上的一些诗集有点凌乱。
连嫂黯然,萧然待梦琳像亲生妹妹一样宠爱,也就只有萧然能让她笑起来,如今萧然去世,恐怕再无人能让梦琳像以前一样快乐了。
整整数月,她都鲜少出去胡同巷口里晒太阳,一缕缕发丝低垂在她的耳边,有点干枯,她推开窗时已经到了深秋,落叶满地,她沉寂落寞的眼神扫视着大院里的一切摆设,一切摆设如旧,而人不在,她又如何能感受到昔日的温暖呢?
她轻轻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来,呼吸着新鲜空气,闭上眼睛,纵然绝望,她的眼里没有一点眼泪,已经麻木成仁了。
如同以往,空空落落,只有昔日的长椅和被雨水浸透了的褶皱画纸。
她走到胡同里,孩童在嘻嘻笑笑,打闹着,见到她却跑开了。
胡同里传来男男女女的声音,有人说这个女人怪怪的,几个月不见她与别的人有来往。有人说她是个疯子,整天就呆在大院子里不愿见人,也有人说从未见这个女人走出那大院子。
没有人知道,她整整数月呆在这大院里浑浑噩噩的学习,偶尔怀念着跟萧然的一切,一天比一天难熬,可她觉得有个人陪伴着也是幸福的事儿,每当夜深人静,陪着她的只有连嫂一个人,连嫂不放心她,每天都要跟着她一起熬夜,待她睡了才敢去睡,怕照顾不周到。
她曾经答应过萧然要在锦城这边读书,而现在她依然要呆在锦城,这样她可以常常去墓园里看看他。
一辆黑色的轿车瞬间就发出吱的一声,车上的男人着穿黑色西装,精致的眉宇间有成熟的味道,他赶紧下车,“对不起,小姐,你没事吧?”
他没直接说出是她自己冲马路,而是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梦琳抬眉一看他,惊愕的张着嘴巴,“呃,没事,幸亏你刹车技术厉害。”
男人想着她刚刚必定是心不在焉,所以才会一看到车行驶过来赶紧要冲到对面。
他帮她拾起地上的一些文件,从文件里掉出一张契约。
梦琳赶紧捡起来放进文件里夹着,说了声谢谢就要走,而男人已经看到了契约上的几个字:甲方:周风笙乙方:禾梦琳。
他蹲着皱了一下眉心,起身望着女人的装扮,她的眼底有深深的厌恶,他的眼里也是。
两人狠狠的对视着对方,就各自让开各自走各自的路。
环美酒店总统套房。
一阵阵芳香弥漫整个套房里,一袭深V领的深蓝色的鱼尾裙衬得女人的身姿越发曼妙,一双清澈的眼睛更是性感迷人,她端坐在梳妆台上眨着眼睛,手里紧紧撰着一把钥匙。
“成总,这么晚了您不回家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可是陆总的地盘。”她脱下白色的蕾丝披肩,露出柔滑的玉臂,“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陆总的性子您向来清楚,这环美可是他的命根子。如果要是被记者捅了篓子,你我可都吃不了兜着走。”她的手指移向他的胸膛,戳了一下,“我可是很怕记者的啊。”
“呸,陆子奇如今还能像以前那样威风?老子的钱都能砸死他。”醉了酒的男人果然是火气过大,即便她怎样隐忍,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唾骂这种男人。
被称为“成总”的老男人一把搂住她的小蛮腰,色眯眯的盯着她的面目看,她笑得自然的推开他,“您一身酒味不好,要不您先去洗个澡。”
成总暧昧的对她一笑,顿时转身走到浴室里,宽大的浴室里传来哗哗哗的水声,禾梦琳的目光恢复了冷沉,却有点慌乱的将微型摄像头安装到不显眼的台灯下的镜子和面纱之间的细缝里。
不到十五分钟,男人就暧昧的逼近她,裹着一条浴巾,大手搂住她,正要亲她,她的手覆在他的唇上,“成总,您确定您的夫人不会来?我好怕她,下次来嘛?”
梦琳感觉这样的话很恶心,这样的语气她还是跟着陈馨香学的,这一次到底是派上用场了。
“来个屁!宝贝你是最漂亮的,禾家的大小姐国色天香。禾小姐,像你这样漂亮的的女人我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让你走了。宝贝,让我亲一下。”他的唇正要覆上她的长颈,她浑身一颤,突然门被人一推,一个双手叉腰的妇人凶神恶煞的带领四五个保镖怒声大吼,“成越!我要回去告诉爸,我要跟你离婚,我要跟你上法庭。你个混蛋!”
妇人让几个保镖把成越带走,哭哭啼啼的走到她的面前,“如果不是这样子,我还真的不敢相信他在外面敢有女人,不过是仗着我父亲的资产,算了,那种男人我跟他算是走到尽头了,无路可回头了。禾小姐,这是你要的合同和资料。”
梦琳接过合同和资料确认后,熟络的握着她的手,“我想好了,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跟他生完孩子后,孩子归我,至于禾家的股份总该有他的一点吧。”
“人家要不要这股份还很难说?梦琳,你不要那么傻,你还有大好年华,我知道从小萧然就把你当妹妹一样,你也对他很好,可是为什么你要接受那份契约,万一别人知道了,你不怕别人怎么说你吗?”妇人只是出去好心劝她,看她坚定的眼神,“算了,你有你自己的路,我不便管你。对了,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周风笙。听说他以前有个老婆,后来好像跳楼了。”她听闻过他的许多风流韵事,不过她不敢兴趣,媒体都喜欢捕风捉影,说不定那些都是炒作的手段,父亲口中的周风笙可不是什么花花肠子,但是他身为一个大人物,总会让媒体的敢兴趣,不从他身上挖出一点似真似假的绯闻,那它媒体还有什么钱可赚呢。
“你听他们胡说八道,周风笙可是锦城出名的大老板,虽然我觉得他人是不错,可是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招惹那种男人,万一你给他生了孩子后他不认账,非要把孩子留在他自己身边你就完蛋了,而且如果他对你么感情,那你那个生子契约就更加不靠谱了,我劝你还是三思啊。”妇人说了就往套房里取走微型摄像头。
“我也是没办法的,如果不是他给的钱多,我是万万不可能和他有任何接触,连普通的利益来往我都不想,更不要说替他生孩子。”她的一句冷淡如冰的话让妇人哀叹了一声。
“要是实在没有好的人选,我可以介绍一个正人君子给你认识认识,我也是觉得那个人我觉得你确实真的要慎交,我是怕你以后吃亏,话虽这么说,不过那个人我见过,他这人对朋友倒是很仗义,只要能帮的他都会尽量帮人,以前他还帮过我,不说那么多了,我走了,有事来找我就行。”
“谢谢您了。”她转身走出套房,走到电梯里就见到一个俊美的男人打量了一下。
梦琳并不觉得奇怪,在环美这里要是见不到周风笙那才怪怪的,只是他因什么原因和陆子奇在这里,她就不得而知了。
跟他一起过来的陆子奇看见梦琳打扮得这么妖艳,忽然抿唇一笑,“禾小姐,事情都搞定了?你可不要砸了我的招牌!”
“陆总,您来得可真巧,今晚的安排可真是谢谢你,让我忽然觉得你们这些男人可真是恶心!”她不忘在他面前毒舌一回,反正也不是一回毒舌了。
陆子奇双手插在裤袋,叫助理先回办公室,优雅的微笑,“禾大小姐可真会说笑,这么说我躺着也中枪了。”
“您不同,您再爱容落小姐也不会去亲她。”她瞪了他一眼,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噔噔噔的走出环美大堂,优雅的风采尽显在眸底里,有些冷傲在骨子里散发。
陆子奇无语的笑笑。
惹来一些女孩子的视线,“哔,那个女人长得好精致啊。你看她的皮肤好白啊。冰山美人!我知道,我知道她是谁了,她是禾氏集团的千金,前些日子我还在电视台里看到过她,她真的是长得好美。”
梦琳正要对着周风笙的反方向走,就觉手臂一紧,她被他拉进了电梯里,本来他的气场在她面前显得没那么强大,可是因为被他拉进了电梯里两人面对面,梦琳一趔趄,额头就碰到男人的怀里,忽然就感觉到这男人的荷尔蒙气息太过近了,她非常厌恶这样的距离,甚至憎恨了他一眼,两人几乎是贴在了一起,感觉好像高跟鞋鞋跟断掉了,或者是鞋跟陷进缝隙里了。
果然,这个男人适时的松开她的手,笑得淡然,让她本来紧张的心一下子就因他的眼神而平静下来,“禾小姐,你的高跟鞋断了,刚刚陷到缝隙里了,你没发觉吗?”
她尴尬的低头一看,果然是高跟鞋跟被弄断了,也是,不过几十块的鞋子而已,穿了也有些时间了,不断才怪。
梦琳礼貌的抬眉妩媚冷笑,“谢谢周先生,要是没什么事就不打扰了,我说话算话,希望周先生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向来对陌生人都是礼貌而疏离的方式,他是知道的,不算了解,顶多是偶尔见过她而已,在布拉格广场,在巴黎街头,在米兰,在水城威尼斯,这些地方都有过她的足迹,亦有他的足迹,不过他是为了求学而已。
他优雅弯下腰,拾起断掉的鞋跟,看了一眼,嫌恶的将它扔进垃圾桶里,拿起手机,“禾董,你说得没错,我确实看不惯你那个掌心里的公主那么孤僻冷漠,你还是……”
手机那头传来哀求声,“周董,您到底想怎样……难不成要把我的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