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牡丹,本该在这个时节潋滟成精,可触目却只有一片衰败。
刀光剑影,角鼓争鸣,流血漂橹的画面依稀还在眼前。风中传来血腥味,伴随着残叶,浓到化不开。
辉煌的宫殿内,身着龙袍的男子手中提着刀,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上暈出朵朵血梅,在眼中氤氲成一片惨红。
他周围,是一群黑衣蒙面人。
“慕容南宇,投降吧,一切,都结束了!”一个资容绝色的女子从黑衣人身后走出,身上披着皇后才能穿的凤袍。
“盈儿,朕怜你,宠你,许你后位,一世独宠,你为何要逼宫谋反?”他以为,最大限度的疼爱,信任,可以让她将心托付。没想到,三年等待,得到的却是她隐忍蛰伏的背叛。
“本宫本就贵为皇后,你弑兄夺嫂,天理难容!”女子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异常,但很快恢复如初。
“来人,将逆贼拖入天牢!”转身,女子决绝离去。
女子身影一消失在宫殿内,众多黑衣人散开,从中走出一器宇轩昂的男子。
他缓缓扯下蒙于面上的黑布,露出阴沉俊美的容颜:“皇弟,好久不见。”
声冷异常,周身散发森森煞气。
“你果然是假死!”慕容南宇神色淡淡,丝毫不为对方的出现所惊诧。
“本王是诈死没错,就算你料到了这一切都是本王的局,可你破不了。”举起长剑,指向慕容南宇的喉间,男子脸上露出阴森得意的笑。
寒光闪过,二人缠斗,慕容南宇招招狠厉,不多时,大刀沾染更多鲜血。
立于一旁的黑衣人迅速涌上,容南宇刀如游龙,身形雷厉,逼得一众黑衣人无法近身。
“六皇弟,你不想救盈儿了吗?如今她只剩半月寿命,但只要你死,本王保她长命百岁,一世无忧。”眼看形势不妙,男子连忙开口。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慕容南宇身形顿住,手臂霎时连挨数刀。
男子举剑,长剑抵在慕容南宇心口,手上力道渐渐加大:“你寻医三年,至今无果,所以你当知晓,世间唯有本王能救她!”
“哐当!”大刀掉落地上,慕容南宇闭目,缓缓仰头。
女子走出宫殿数十丈远,就听得身后传来笑声,撕心裂肺的大笑:“慕容南朝,朕终究是输给了你,明知道她是你的棋,却还是入了你的局!”
女子脚步一顿,便有人追了上来。
“皇后,皇上他,自刎了!”
“厚葬!”身子一软,女子哆嗦着唇吐出二字。
推开搀扶她的宫女,失神地朝后花园走去,不知不觉,两行清泪落下。
她终于,为她的夫君报了仇,可她心中却没半分喜悦。
三年朝夕相处,慕容南宇对她可谓是无微不至。
有时她会想,若她当初没有意外失身于慕容南朝该多好,那她便是慕容南宇名正言顺的妻。
可她又会憎恶自己,怎会有如此想法。慕容南朝为她挡剑而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她该为她夫君报仇雪恨的。
走到后花园处,女子缓缓跪下:“陛下,虽未亲手血刃,但盈儿却是为你复了仇的!”
泪水顺着脸颊,一滴滴滴落在地上。
抬头看着那弯垂柳后的月牙,空中除了血腥味,还有曾经与他泛舟偶然惊起的荷香。
他?她怎又想到慕容南宇?为什么又想到他?为什么?
“啊——!”痛苦地嘶吼,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女子两眼一翻,眉间爬出一只颜色鲜红的小虫,随即晕了过去。
“报!匈奴大军来犯,杨副元帅被围困天云山脚下,快支撑不住了!”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凤盈只觉头脑沉重,睁不开眼。
她晕了过去,然后呢?为什么她看见大姐得意的神情?为什么她看到本该死去的慕容南朝绝望地看着她?为什么会有十多柄剑同时刺入她的心脏?疼,好疼!
头疼欲裂,似有记忆被生生挖去,遗留下扎根脑海的破碎片段。
“元帅,元帅快醒醒,战事紧急啊!”身子被剧烈摇晃,她听到了低声抱怨:“契丹与鲜卑人同时进犯,元帅竟还睡得着。”
“连月征战,元帅睡得比将士们都少,已经三日没合眼了,一时睡沉,也是情理之中。”
契丹与鲜卑同时进犯?凤盈连忙睁眼。面前,是多年未见的熟悉而又有些许稚嫩的脸庞。
“陈旭?”那不是她的贴身侍卫吗?这身打扮,银白铠甲,难道是四年前的天云之战?
“现在战况如何?”猛然起身,她已顾不得多做考虑。
天云之战,是她征战史上的一大败笔。由于杨副元帅的不听指挥,追击匈奴,导致落入敌方圈套,三万将士被困天云山山脚数日,他们这边接到消息时已经弹尽粮绝,毫无征战之力了。而她更是在出兵支援时遭遇伏击,损失二万兵力。
此次大败使皇上龙颜大怒,换将将她调回洛阳。
无论现在是梦境还是她重活一世,她都不能战败,为了不回洛阳,使往事重演,更为了那五万随她戎马征战的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