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启十八年,冬。
天承国皇朝都城,夜京。
一股霜气凝成了修冷的寒意,片片倾下刻不容缓也不畏惧初日高升,霜气凝重抵得过仅有丝毫温度的光彩。
凉荷般的气息呼在风中,黑色的眸子盯着前方的三个穿着粗布制青衣的男子,三个人转进了一条巷子。
未热闹起来的早市在晨雾下闲的格外冷清,街上行人无几,三个粗布青衣的男子大摇大摆的走着并不引人耳目。
她佯装无事的倚在巷口等了一会儿也进了巷子,前方晨雾中急急行着三人突然又一拐,她眸紧锁加快了脚步,刚要追上,三人又从巷中出来继续前行,她轻身侧闪不漏痕迹,待三人未发觉又继续跟了上去。
霜气凝冰落到了身上,刺骨凉意渐渐渗入,她紧闭粉唇忍着寒气追击轻盈的跟在三人不远处,尽量隐蔽。
许久,前方的三人已停驻在一家酒楼前,酒楼门一早被打开倒不怕寒气袭入,周围店家尚才有几许来客,酒楼已是人声嘈杂。
为首的人低头对身侧的二人吩咐了几句,二人前入酒楼,后者那人身影清而雅,侧着脸依然立着,像是在看别处又像是故意漏出痕迹。
坐在茶棚望着的云晓见男子侧脸站着有所发觉不以为然的拿茶壶倒了满满一茶杯喝下,心底却有点异意,晨雾中的身影有几许消瘦,给人的感觉兀然不一样了,之前的张扬,现在却内敛很多……也许是雾气消散看的出原本的身影。
合理的雾气解释打消了云晓的顾虑。
一方紫檀绣青丝黑竹屏风半隔出沉静的空间,金丝绣制的席毯旁,三足白石小鼎里染着清丽的沉香,清白微凉的烟气里,那人长发微散有几缕发被霜打湿,粗布制的衣襟垂落,以肘懒懒的支着腮,相貌平平但散发着不符的贵气,笑意浅浅俯首于姑娘润嫩细指之间,饮了她奉上的杯中酒。
男子的身侧立着之前的二人,很明显懒懒坐着的人是主儿。
云晓轻声背坐在屏风另一侧,又干着同样的事情,沏壶茶暖暖手,又倒了一杯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保持周围安静好听得里面人的细语。
她以为黑屏风这样厚重里面的人觉察不出什么,皓然安静的坐在一旁。
那人拿过酒杯沾了酒水在姑娘手掌写了几个字,随即轻轻捏了捏那女子笑盈盈的嫩颊,引得姑娘娇羞忸怩的撒娇,身旁一角笑声低沉,女子嘤咛,比起旁侧的宁静,反而增添了暧昧旖旎的情致。
可那人的目光不在姑娘身上,清晨的白光已经照在云晓肩头,纤弱的少女,背影笔直映在屏风上,男子眉微微翘起。屏风又传来嘤咛。
云晓面无表情喝了又一杯茶心想,吴大学士若是看见他的下属与女子会情他该怎么想。又想明明是旖旎暧昧却又感觉格格不入,莫非不是直系的?仔细又想已经跟着很久也看到了不该看的,应该是直系属下。
云晓怔了怔,沉默半晌,无声无息放下手中茶盏,从门出去。她很没兴趣。
屏风映照的影子已经消失,那人送开姑娘的皓碗玉指,屏风一切恢复宁静,唯有白石小鼎里的沉香还在袅袅生燃。
“……若不从,杀之……”残余的笑声低沉浅浅。
“属下明白。”姑娘低声量柔声回答。
——
雾气消散,高阳散光,茶棚遮出了应有的棚影,玉手掀开壶盖,热气又窜了出来上升旋绕,倒了一杯又拿于手中,脸上闪过一霎的厌烦无趣忧虑轻怒又被面上带的微笑芊过去。
她又在喝茶,三次喝茶,她非常头疼,却又不得不跟着,茶水一腹,索性她只抿了抿沾了唇。
远远而立的酒楼高角一侧已开了一扇小缝儿,看得见茶棚下的京云晓,那人窥探了许久,又觉不出什么,想起刚刚那番纤弱的身影,眸色带着几许得意。
霜下冬日的寒气,是那种不凛冽而沁凉的感觉,云晓被裹在小凉风中座了许久,腿部有些僵硬,正想起身离开,忽的注意到早有人注意自己了。
她不急,唇齿笑意然然已明白那人的用意,仍然继续侧身离开。
男子见她离开茶棚走远,想放下手中微微卷起的帘子,却又见那女子回头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转身,似乎勾了勾手,满满的挑衅隔着冷空传了过来。
良久之后。
“殷侨。”
“哦。”
“你说……”男子将粗布上衣的领口竖起,半掩不住流光般的贵气,黑如琉璃眼眸中笑意森凉,“要不要杀了她呢?她坏了我的事,另外,我总觉得……有些危险。”
“主子。”他身边左侧容貌平常的粗布衣男子认真看了看远去女子的背影,掰掰手指算了算,肃然道:“半刻钟。”
半刻钟的意思,就是半刻钟内连杀人带毁尸带消灭一切痕迹全套做完。
“算了,留着她。”男子又带着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着殷侨,“最近有些慢了。”
“主子,我总觉得这女子有很大的问题。”殷侨依旧认认真真的分析“她给我的那种感觉有点讨厌有点恐有点想了断她的冲动……但是!却不一般!”
“……”
拳顶唇微咳,男子看了看殷侨,微笑“说的不错。”
“……”
“既然让我发现,那就看看她能不能在我手底下……”语气一顿,肃杀之意微生,男子轻笑“活过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