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本将搜!本将不信!一个活脱脱的人就这样跑了?!你们一群干什么吃的!”扎寨军营里传来一个将领暴怒的声音。
他是驻扎在丽元皇宫负责看守小皇子的将领。而此时,小皇子的账内已经空无一人。丽元皇宫的后墙,草丛旺盛,密布遍野。一个清冷小小的身影顺着墙根不知方向迷茫的走着。他不知道要去往何处。他只知道,战争是多么的可怕。他想逃。他的步子像灌了铅一样,沉沉的不知向何处去。
蓦然,一个小小的木门出现在黑色的宫墙上。小小的,黑色的木头。他小小的冷眸中闪过一丝欣喜,莫非上天真的放他逃跑,上天在帮助他?他快速的走过去,一身天承国皇子的袍子被杂草打湿,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他的小脸冷峻,没有一丝感情。
他推开了门。是一个狗门,不大不小正适合他的身形,能通过去。
他嫌弃的看了看,犹豫着。不远处传来悉率的查找声。
他急忙钻了进去,他希望有逃得地方,躲开这些官兵,他想逃回原来的国家。他不想参与进这个战争。蓦地,他进去了,一片美的如人间圣地的花园出现在他的眼前。鲜花飘荡,香草遍地。柔和极了。他想到这是这个皇宫的后花园。
“……这是娘亲,这是小晓晓……哈哈……”一声女孩的笑声传入耳畔。
他张眸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那里。背对着她,小小的低头在玩着什么。他步子动了动,看过去。那个女孩在玩石子,她在用石子搭小人,口中喃喃自语的还给小石头表上名字。可爱极了。
他注视着她的后背,她有一头柔柔的头发,被宛成一个小小的发髻别在头上,漏出两只小小的耳朵。小小的耳朵很精致。阳光落在她身上,耳朵被照的白皙透明。像玉一样柔和。抓不住。
女孩看起来两三岁的样子,身上穿着价值不菲丽元皇室的袍子。那衣服印在他的眸子里,他的眸子有些刺痛。女孩完全是投入的玩着小石子,很认真。这场画面美丽极了。
“快!给本将找!找不到杀了你们!……”一声声寻找的声音响起。
他脸上带着惊慌,忙跑向门退了出去,门重重的关上。关上门,他跑回了军营。不知怎的,他不想去让兵将打扰那个场面,连自己都不想进去。他深深的明白,这是两国之间的战争,那个女孩住在深宫里,身上穿着皇室的衣服。也许她是皇室的人。他若逃进去,将领便一会就找到他。顺便,也会发现女孩。他不想去打扰那个女孩,即便她是敌国的。他心里没有恶意。
——
天空黑云层布,沉寂的云层中再度挤出一片灼亮到凄惨的火光,“轰隆”一声,惊觉万里。
皇宫外,阡陌纵横的排布着天承国的兵马,雷震惊心,士气凌然,皇宫已被团团围住,四面匹敌,为首的主帅周围布着护卫,他的目光凝落在不远紧闭的宫门。
他此刻稍稍下令,她的城完全从世上消失,他不想,他想看她最最落魄的样子跪倒在他面前,求饶。
他嘴角挂着隐隐约约的笑意,他已差人去问候了,只要她肯求饶,他便撤兵。
皇宫内。
丽元的女帝髻发高高盘起,缓慢很细心的把金枝玉簪钗好,精心的描眉,庞腮如雪般的白。
“娘,我怕!”一个三岁的孩童踉跄的冲进女帝的住所,受惊的扑到女帝怀里深深的把脸埋进怀抱里开始哭泣。
女帝微笑,放下手中的唇脂,却不说什么,抱起孩子揉着孩子的膝盖柔声问“跌了几个台阶啊?”
“好……好几个呢!”孩子哽咽着口齿不清的回答,小手直抹泪,女帝有点生气“手多脏啊!”说着她拿起锦袖擦了擦孩子的手,又擦白了孩子的小脸,女帝盯着孩子看了半响,孩子也安顿下来。
浅浅的眉毛,未长开的五官,有点神似的像心里的感觉,女帝看着看着突然紧紧抱住了孩子,她下巴抵着孩子的额头,泪无声的落下来,她舍不得自己的孩子。
她拿起妆台上的一碗汤喝了下去,喝的精光,眼神又看着自己的孩子,尽是凄凉悲伤绝望。
身后的墙壁发生了变化,一道暗门打开,急急奔出一个男人,是京仁。
“京梓!”京仁冲着女帝的背影喊道,声音有点虚弱尽是疲劳“快走吧,殷权围城。”
女帝起身不看他,依旧只看着孩子的脸,目光泛着母爱,最后还是把孩子交给了京仁,声音透着绝望:“待我好好照顾她,未来的路需要她来走……”
孩子不从,紧抓着母亲的锦袍,又要哭喊。
“乖哦!云晓!让皇叔带你去玩!”女帝佯装生气的哄孩子“放手,跟皇叔走!”
京仁张大了眼睛“你不走?”
“带她走吧……”女帝声音坚决没有犹豫。
暗门合起,孩子的手伸向她时,她又哭了,她生生的别过目光擦泪走向大殿,步步坚决。
宫外的兵卫早已等候的不耐烦,副将又催促殷权破宫而入,殷权最后缓缓抬手下令。
宫门破,一马当先的殷权急急向大殿奔去,最后他只看见,双眼紧闭,妆容精致,玉珠金栾钗在头上,直直坐在皇椅上的身躯。
他飞身上前掠过幻影,不可置信的盯着她看了看,待触到冰凉的臂时,他恍若五雷轰顶撕心裂肺。
许久,却淡然的命令属下好好安葬。
女元十五年,绵延国祚百年、盛极一时的丽元皇朝,倾毁。
于金宫玉阙断瓦废墟及前朝皇族尸山血海之上。
丽元灭亡,所有附属皆虏于天承国。
宫外,京仁差人告知殷权他已回京,此时赴京之路阴雨连绵,惊雷阵阵,于慢于悠的一队人马浸在雨中前行,当先的轿笼被厚厚的裘帘遮围,裘帘华贵玉秀足显示轿内之人不凡的地位。
轿中京仁搂着孩子,迷药让孩子沉睡,在京仁身侧躺着一个女子,女子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眼官却显出生气,唇脂散去漏出有些发紫的唇,发髻已散乱,柳柳细发经着泥水粘连在脸侧,身上着着出自丽元宫廷刺绣的官服。
这女子是京梓的贴身侍郎,昏倒在后宫门外,路过,被京仁所救。
从丽元都城到夜京路途茫茫,中途停顿了几个地方,无人留意。
丽元,皇城内,高塔上。
一欣长清影站在塔楼的高顶,严列的眉宇下目光凄凉寒渗,他俯视着皇城,远望这丽元的江山,她的城池,属于她的地方,今天也就不复存在了。
殷权负手而立,他的背影在别人看来无人看透,似是深意,似是薄情。
许久,探子来报:“京王爷已回京。”
殷权狭长俊眉略挑,他看向夜京,脸上带着狠戾,嘴中喃喃吩咐探子道“京仁的身份本王依旧怀疑,查!”
探子退下。
殷权在想,京仁是父皇从丽元救回来的遗失的皇子,名不该姓的就归于皇族,实在太嚣张,不过,他倒想看到是父皇错了。
他脸上带着风淡云定的笑容,显得寒人渗骨。
他又想,父皇说了,攻下丽元,立即立他为太子,那么,这个京仁姑且不是什么威胁,日后好好看待住他,也许无大碍,不过……
“报——!”侍从来报:“禀太子殿下!”
太、子?殷权瞠目上前抓住了那侍从,目睁而园,大声斥道,“你说什么?太子?”
“是、是!京城来报,皇上驾崩了,临死传的口谕,立您为太子,需回京登基为帝。”侍从战战兢兢把话说完,殷权大力的松开了侍从颤抖不已的肩膀。
“退下。”
他得知自己将为王,应该大兴才对,应高声欢笑,可此时,他语不出来,心底那抹人儿已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