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压下了心里澎湃的欢喜,悄悄地将那装着药丸的瓶子往袖中拢的更往里去了些,才上前屈膝盈盈拂了个礼。
“夫君。”
顾珽口中轻应了声,偏头打量起了屋中陈设,犹记得曾几何时,大婚那日,这屋中尽是些大红色,寓意着喜庆,就连四面的窗棂上贴满了红色的囍贴。
而如今早已过了那大喜之日,那些昭示喜庆的摆件也尽都撤了下去,若不是那日亲眼所见,他怕是都要忘了这房中曾那般喜庆过。
姜梨见他一言不发,不由有些紧张,将那些没由来的事儿都从脑中赶了出去,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夫君今日怎么来了?”
顾珽自然没放过她方才那藏东西的举动,那小动作虽细微,却也没瞒过他的眼睛,想起流川说她手中拿着东西,偷偷摸摸的回府,此时再见她神色如此紧张,料想她定没做什么好事,口中轻哼了声。
“我来作何,你会不知道?”
夫君这话是何意思?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姜梨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意思,便只能乖巧的摇头道:“妾身不知。”
顾珽见她又是这般大言不惭的模样,心中暗唾了声麻烦。
装模作样。
“你当真要装傻?”
姜梨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只能懵懂的摇了摇头,仍旧说道:“妾身不知。”
她今天只是去赴了夏虞的邀约而已,哪能知道夫顾珽是来干嘛的?
啧,还挺会演戏。
顾珽漫不经心的侧过眼,眸色有些阴郁。
“若你老实将藏着的东西拿出来,看在姜鹤之的面上,或许我心情好,还能留你一命。”
姜梨浑身上下藏起来的就只有那小药丸,此时即便是再傻也听懂了,想必他是误会了。
但夏虞的叮嘱犹在耳边,她的一片好意是不可同夫君明说的,哪个男子会愿意亲耳从自家娘子嘴里听到不举二字。
更遑论是顾珽这般性子阴鸷之人,大抵是更不愿听到真相的。
念及自家夫君的脸面问题,姜梨还是决定将事情瞒着,暗自将双手背在身后,打算偷偷的转移阵地将小瓶子塞进束腰内。
手里一边偷偷藏着东西,话中还满是无辜地说道:“夫君莫不是看错了,妾身真的什么也没藏。”
因着现在气氛有些低迷,姜梨动作也不自觉的带上了慌乱,待到将药瓶塞进束腰以后,她便将背在身后的手给拿了出来。
而后将手摊开,掌心向上,特地让他看个清楚,以示自己的清白。
顾珽低眸看去,只见少女掌心白皙滑嫩,纤指嫩如春笋,许是先前紧张出了些汗,此时更为红润了些,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他不得不承认,这手还挺好看。
还未等他说话,姜梨只感觉腰间莫名一松,房中突地传来一声瓷器坠落地面的声响,在此刻幽然无声的屋子里显得犹为惹耳。
药瓶坠入地上,青花瓷制的瓶子立时摔的粉碎,发出哐当几声响。
粉碎的瓷器之下,白色圆润的小药丸便漏了出来。
不怨别的,只因为姜梨今日的束腰有些松了,她方才又只顾着将东西藏起来躲过顾珽的追问,便没去想多的。
姜梨:“……”
为何空气突然有些静。
她上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委实是有些不打自招。
顾珽低头看去,只见少女鹅黄裳裙的裙摆处,正有一堆白色的碎粉末,方才的瓷器破碎声大抵就是从那里传出的。
他眼力好,那破碎的瓷器粉末之下,一颗白色的药丸正掺在其中。
这世上怕是没有比现下更尴尬的情况了。
顾珽将她慌乱懊悔的神色看的清清楚楚,冷笑了声:“方才是谁说没藏东西的?”
姜梨:“我能说不是我么?”
“姜柔,证据摆在眼前了你还不认?”
姜梨偷瞄了一眼他的神情,怕他想要把药丸捡起来,还是存了些侥幸的心思,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的用裙摆遮住那团碎末,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这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小动作,叫顾珽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沉声道:“让开。”
姜梨没想到小心思又被他发现了,到底是不敢忤逆他的意思,知道是没法再藏了,只得又往前走了半步。
顾珽滑动轮椅到了这方,而后弯腰伸手,就把那被瓷器碎末掩盖的白色小药丸捡了起来。
姜梨脚趾紧张的蜷缩起来,此时低着头,也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像个做错事怕被父兄罚的孩子。
比鹌鹑还像鹌鹑。
怎么办怎么办,夫君追问起来如何是好,总不能告诉夫君这是为他治疗隐疾的药吧。
呜呜,她又做错事了。
方才就不该往束腰藏,真是猪脑子。
那小药丸被顾珽捏在手中把玩两下,他将那药丸轻轻摩挲,戏谑道:“这便是你费尽心思也要藏的东西?”
下毒是最容易被发现的戏码了,他倒是好奇她身后究竟是何人,还能叫这个蠢女人来做这种事。
姜梨知道他心思深沉,定然是误会了,急忙解释:“夫君,不是你想的那样,妾身发誓。”
顾珽轻嗤了声,“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起誓是最无用的承诺?”
向天起誓是他最鄙夷的做法,天神?自欺欺人的东西罢了。
呵,他本就不信神。
与其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若信自身。
“你不是曾说过爱慕我?想必既是爱慕便不会投毒,若你能将这东西吃了,我便信你。”
姜梨面上有些犹豫。
她不想叫夫君误会,其实是愿意吃下的,可……想到夏虞说是这药丸千金难寻,若给她吃岂不是浪费了么?
况且她又不是男子,吃这东西做什么。
顾珽看出她面上难掩的纠结,愈发笃定心中的猜测。
抬手轻轻捏住少女侧脸,迫使姜梨与他对视,紧盯着她慌乱的神态,忽而讥讽一笑:“怎么,你不敢?”
姜梨眨眼间长睫微颤了下,她肌肤娇嫩,侧脸被他捏的有些疼,不由眨巴着眼,娇娇的唤着疼:“夫君轻点捏我好不好,疼……”
“装模作样。”
他都没使几分力道,又如何会疼。
姜梨不想让他又误会,无辜道:“夫君,我没装。”
她本来就被捏的疼了,才没有装。
顾珽将那药丸把玩在手中,忽而冷笑一声,“怎么,不说你爱慕我的话了?”
前两天不是天天将爱慕他挂在嘴边么?
这才两天便忘了?
果真口蜜腹剑。
“妾身将这药吃了,夫君便信了么?”
别的事情姜梨都无所谓被他误会,但唯独这件事不行,他是前世陪她度过漫长岁月之人,亦是信仰。
顾珽不答反道:“你不是想要账本?将这东西吃了,我便如你所愿。”
姜梨见躲不过去了,也想借此契机让他真正的相信自己不会伤害他,即便不是完全相信,放下些提防也是极好的。
这般想着,姜梨接过那颗药丸仰头咽下,颇有些义无反顾的味道,快的顾珽都来不及做出动作。
药丸外裹着糖衣,姜梨本还以为药都是苦的,趁机会舔了舔,还挺甜,留在口腔里的都是股糖衣的甜味。
失去自主意识前,她脑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
也不知道这治男子隐疾的药,女子吃了会不会有问题。
夏虞给的那药本就属性烈,专用来调节男子不能尽兴之物,还是出自太医院院首之手,岂是等闲可比拟的。
她才将将咽下,没过多久,便觉得浑身燥热了起来。
夏日本就炎热,再加之身体深处传来的燥热,不消多时,姜梨便被热的有些受不住。
姜梨只觉得浑身都好热,那股燥热传到心里,脸也不自觉的染上潮红,连心窝都觉得痒痒的。
顾珽看出她的不对劲,想也没想的就伸手将那小巧的下颚捏住,迫使她张开了嘴,嗓音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吐出来。”
姜梨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又被他这么难看的脸色骇了一跳,双眸呆滞的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顾珽见她又是这幅懵懂无知的样子,心头莫名有股无名的烦躁。
“你是傻的吗,我让你吃你就吃?”
这话说完,顾珽就见她撅起嘴,又是那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想起来这人哭起来就没完,他微有些头疼起来,补上一句:“不许哭。”
夫君让她吃药,她也依言而行了,她又哪里做错了,他还要说她傻。
说她傻便算了,还不准她哭。
欺负人。
不过他这么一说,姜梨倒也真不敢哭了,只能把喉咙里的酸涩给咽了回去,死死的咬唇忍住不哭。
这副委屈的模样简直比直接哭出来还让顾珽头疼,愈发料定了那药有问题,不由伸指揉了下太阳穴,右手将她下巴捏的更用力了些,嗓音不觉夹了些暴戾。
“你是傻的吗,让你吐出来。”
姜梨下颚被那股不小的力道掐着,她本就娇气,不禁轻嘶了声,此时更是疼的忍不住蹙起眉,泪痕也滑过脸颊。
“夫君,你捏的妾身好疼,能不能轻点……”
“呜呜,已经咽下去了,吐不出来。”
“嘤,好疼,你轻点好不好……”
少女娇娇的唤声直从房内传到室外。
今日正值绿荛守夜,提着盏夜灯,听到那房中传来的声音就羞红了脸颊。
也不知道大人是有多用力,都把夫人弄哭成这样了。
看来大人如今即便是伤了腿,还是神勇无比的,看夫人都累成那样了,当真是不可小觑。
方才夫人还说咽了下去,也不知是咽下了什么,难道是话本里提到过的那……
绿荛是府里的家生子,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急忙就把那些杂乱的念头都从脑袋里赶走,不再去想那些叫人脸红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心中默念,下一章贴贴,下一章贴贴,下一章必须给我贴!
锁死!